Chapter 21

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直射進來,不躁熱,亦不清冷。

桓妧想要翻身把頭蒙上,腰間及下的酸澀鈍鈍地紮了她一下,桓妧蹙起眉,在半睡半醒間停頓了數秒,這才揉著眼醒過來,隨之緩緩轉過頭,帶著不知什麽樣的心情,看向旁邊。

旁邊的半邊床還能看到微微的凹陷與淩亂,整床被子都裹在她身上,桓妧自是知道自己睡覺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動不動,像這樣搶來整床被自己的情況簡直是少之又少,唯一的解釋便是他重新蓋上來的。

想到這兒,她忙從**爬起來,三兩下滾到地上,忍著胯間酸痛,出了房間。複式的建築,梁旭博的主臥在二樓,站在門口,她能輕易捕捉整個房子的結構和動靜——很顯然,這棟房子裏除了自己,再沒有其他人。

桓妧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情,隻亦步亦趨地返回房間,這才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他留在那兒的鑰匙。便拿起來顛了顛,又機械的丟回原處,半晌才回過神兒一般拿出手機,撥了周源的電話。

“梁市長今天早上安排好工作,已經回京了。”

桓妧看了眼表,才早上八點整,到下午三點,七個多小時的時間,那個時候他早就出省。

太……好了。

巨大的歡欣牽引著莫名的空洞瞬間包裹住桓妧,赤腳站在地上的女孩兒一聲欣慰的抽泣後,笑著撲到**,將這半邊他躺過的地方揉皺又鋪平。那場地震的後果就像壓在她心頭的巨石,不容絲毫喘息,而今終於能夠將它搬開,桓妧幾乎喜極而泣。

接下來,隻要她利用係統的漏洞,將任務“完成”,就在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們。

而至於完成後梁旭博是否會再次接受自己,這從來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至少昨晚自己情動時分,他一直握著的,始終未鬆開的手,早已說明了問題。

隻要情還在,一切就不算晚。

由於晚了一天,梁旭博並未按照提前定好的由武子龍開車返京,而是直接去了機場,因而下午一點多,便已經到了家。

接機的車子開進紅牆,越過一道又一道警衛,男人閉目坐在車內,眉峰硬挺,背脊筆直。武子龍坐在副駕駛上,一邊出示證件一邊欲言又止地向後瞟,注意到隻要自己手機響起,坐在後麵的男人眉間便會細微動一下,再歸於靜寂。

何必呢?

想到梁旭博到現在都沒被開機的手機,武子龍便愈發覺得心酸又好笑,隻是後者顯然沒有同他分享心情的欲/望,隻微微睜眼一瞟,便又重新閉上,氣息禁/欲,死板而正經,就好似今早撫著脖頸齒痕的人,不是他一樣。

接到梁旭博回家的消息後,魏晴便一直坐在客廳等他,梁軍成雖口上說著她小題大做,但還是欲蓋彌彰地推了今天的行程,偶爾下樓裝作不經意地問上一兩句,兩人就這麽一個兒子,哪怕平日在電話裏罵的再狠,一年沒見,也還是想的狠了。

聽警衛員告知梁旭博已經到了,魏晴立即從沙發裏站起來,忙問:“是自己一個人嗎?”

說著又忙加了一句:“不算小武。”

不待警衛回答,梁軍成便不滿地哼了一聲,被魏晴笑著安撫下去,前天晚上在打電話的時候魏晴便拐彎抹角的問過,是否會帶桓妧一起回來,電話那頭梁旭博隻微微笑著,不承認也不否認,魏晴便知道他是有這個打算的,因為也早早打好了梁軍成的預防針,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誰想,剛問完,警衛員便點了點頭:“沒有別人了。”

魏晴心裏一滯,忙笑著掩飾過去,而梁軍成則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的再次哼了一聲:“算他還有點分寸。”

說話間,梁旭博已經進了門,警衛員將他脫下的外套拿走,後者輕輕喊了句爸媽,魏晴不好多問,笑著拉他坐下:“還沒吃飯吧?我讓小趙溫著呢。”梁旭博這人別看平日裏沒多少要求,但隻有最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人對自己的衣食住行是極為挑剔的,機場那些飯菜他是決計不會去碰上一口,梁軍成亦是體諒著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將他帶到書房臭罵一頓,而是別別扭扭的一起坐了下來,等著開飯。

簡單洗漱後,秉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三人吃了午飯,待到飯後,便已過了下午兩點,梁旭博隨著父親進了書房,將自己在昭陽和青武的工作匯報了一通,期間自是挨了不少罵,說到氣急處,梁軍成桌案上的筆筒直接就衝著他飛過來,被後者不動聲色地躲開。

“你還敢躲!”

梁旭博抽了抽嘴角,將從門上彈下的筆筒撿起來給他重新放好,並不作答。

待到梁軍成氣終於出完了,這才坐回去:“老翟家的閨女也從法國回來了,約的今天晚上七點,你去見見。”

梁旭博先是怔了下,瞟了眼牆上的鍾,見已經三點二十,心裏莫名有些煩躁,便蹙起眉心,淡淡道:“再說吧。”

“什麽叫再說吧!你再給我說一遍!”梁軍成嗖地就站了起來:“今天晚上你必須去,要是敢敷衍我,青武你也不用回了!”

梁旭博剛要張口,就聽見父親手機響了起來,那聲音大的幾乎能震掉整個房頂。後者啐了一聲,見是下屬部門的電話,便有些不耐煩的接起來:“什麽事?”

許是平時喊話的習慣,軍人說話的聲音都會不自覺加大,便連打電話的時候,也比平日大了許多,因而梁旭博瞬間便捕捉到了“地震”二字。

沒緣由的,心裏就是咯噔一下,說不出的煩躁頃刻就鋪天蓋地地傾瀉下來。

梁軍成亦是心有餘悸地看了他一眼,卻已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隻簡單問了幾句,便匆忙掛了電話,梁旭博多聰明的一個人,當即就明白了*不離十,梁軍成剛說完,便快步上前,急匆匆問道:“爸,哪兒地震了?”

這一會兒功夫,梁軍成滿身冷汗順著脊梁骨就鋪滿全身,手機被汗滑了幾次差點都沒拿住,這會兒哪兒還記得再去教訓孩子,隻差這麽一會兒,要是梁旭博再晚回家一會兒……

梁旭博臉色業已趨白,不待他回答,便已逼道:“是青武?青武……地震了?”

“……”梁軍成複雜地看著他,半晌才點了點頭:“7.4級,三點十四分。”

梁旭博的臉瞬間一片慘白!

從書房出來,梁旭博的步子整個都是浮的,失魂落魄的走了幾步,忽然像是被人點醒似的,猛地就衝著樓下跑過去,在被警衛掛起的大衣裏,找到了自己關了近一天的手機。

各種短信和未接提示接二連三地冒出來,梁旭博匆匆掃了一眼名字,失望自眼底一閃即逝。他抖著指尖調出桓妧的號,立即打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青武地震,一切信號中斷,明知打通的幾率微乎其微,卻還是不死心地連連嚐試了幾遍。

但始終還是沒有打通,梁旭博拿著手機的胳膊緩緩垂下,趁著這空檔,立即便有電話衝了進來,一看,卻是省委的電話。

今天正是周末,而在地震發生的那一刻,青武市基本上能說得上話的領導皆在酒樓把盞推杯,因而在強震下,全部被埋在了廢墟中,到目前為止,無一人生還。

青武群龍無首,因探親回家躲過一劫的梁旭博,一瞬間成了青武的脊梁柱。

“小梁,現在我代表省委問你,能不能回去主持大局?”

回去,若是能扶持青武平安度過災期,樹立起威望,那麽在青武市領導班子重組後,梁旭博勢必會衝上更高的台階。

但同時,地震剛剛過去,一*餘震此起彼伏,若是一個不小心,怕是連命都被搭在裏麵。

他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剛要開口,斜裏伸出一隻手拉住了他,梁旭博扭頭看過去,卻見自己母親含著淚衝他搖頭。

電話中亦沒有催促,隻是靜靜等著他的決定,中央已頂下基調,很快便會派人下去,但在此之前,青武必須有人能夠傳遞災情,穩住民心,若是梁旭博不應,亦或找借口推脫,省部也不會強求,但顯然,他的政治生涯,怕也至此而止了。

梁旭博又怎能不明白,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再沒反悔的可能,更何況……她還在青武,生死不明。

他反手回握住魏晴的手,也緩緩搖了搖頭,魏晴的淚刷地就落了下來。

隻聽到梁旭博對著電話的那一頭說:“我馬上趕回去。”

“那好,你先乘飛機到省會,我們這邊直升機送你進去,到青武的路全垮了,青京高速是震中,車開不進去。”

青京高速……

“中原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你提前安排一下,一個月後,隨便找人接任。”

讓宋啟文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路線趕往中原。

“過了今晚,常朝黨就完了。”

“你去鍾樓廣場,那裏倒計時結束後,會有常勝的人站在鍾樓上往下撒錢,引起下麵市民的哄搶,然後會發生……很嚴重很嚴重的踩踏事故……”

“你怎麽還沒走?”

“明天上午八點前,你必須離開。”

他一直以為她背後是哪個家族的勢力,也從來都將所有發生的事,歸結在她冷血的罔顧人命下,一步步離心懷疑再疏遠。可是再怎樣的安排,又為什麽會想盡辦法讓自己在地震前離開?

除非她早就知道。

他明知這樣的結論無比荒謬,但除了這個理由,竟沒有一條能說得通。

梁旭博掛斷電話,將魏晴摟在懷中:“媽,我會沒事的,你放心吧。”

她費盡心機也要讓自己離開青武,是不是也預示著她早就知道了什麽?

可這即便是真的又能怎樣?

既然她在那兒,他也必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