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責任不是你想扛
Chapter 32 責任不是你想扛
聽到身後領導群裏不可思議的叫聲,梁旭博厲著眉眼迅速轉頭,便捕捉到以王德興為中心的反對浪潮,繼而眉梢一挑:“哦,那這麽說,王主任的意思是,你願意進去和他們‘談一談’了?那正好,省的我犯錯誤。”說著就要讓開身子,將王德興讓出去。
別看王德興叫的歡暢,這個時侯出去才真是傻子,卻偏偏不肯妥協,梗著脖子便再次叫嚷起來,不過這一次聲音卻小了許多:“梁,梁書記,你除了關人還會幹什麽?上次征地也是,縣裏是看你第一個征完的,才沒有追究你禁閉黨員幹部的責任,現在又要故技重施,可是你不要忘了,這些人可沒有我們幹部的覺悟,如果真出了事,你可不要把我們牽連進去……”
“出了事?”梁旭博看著他冷冷一笑,斬釘截鐵地啟齒道:“我兜著。”
言罷,立即轉頭去看寧宇,不再理會身後拖後腿的一群人:“還愣著做什麽?給你五分鍾,辦不好你也別回來了。”
寧宇身子一抖,眼中忽而迸射出巨大的光亮,從梁旭博的一係列動作中他已經看出來了,自己已經入了這位年輕的縣委副書記的眼,隻要按照他說的好好完成,他會記住自己的。
當即再不理會他人,轉身就出去打電話。
梁旭博不知道的是,這天以後,他“關人書記”的名聲算是在昭陽縣傳開了,後來甚至傳到了市裏,不過即便知道,對梁旭博來說,也沒什麽了。不管哪一種方法,有時候最直接的,反而是最管用的,在這種官拖民奸的貧困縣城裏,很多時候,拳頭就等同於權利。
郭家營鋼坯廠在整個昭陽縣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產業,廠內配備還算齊全,澡堂和食堂也不缺,梁旭博斷水斷電的命令是下午三點鍾的時候下的,等到晚上八點,周圍已經架起電燈的時候,被關在廠子裏的鬧事工人終於亂了套。
本來就喊了一整個下午,又加上打了幾次架,如今一個個筋疲力盡嗓子跟冒煙兒似的,卻偏偏沒有水,周圍更是黑燈瞎火,唯獨大門前一圈亮光,然而望過去的時候,便能看到圍在外麵黑壓壓的人群,身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就像是鋪天而來的怪獸的巨口,要把人整個吞噬進去。
竟無端產生出一絲壓力來。
視線下移,主事人梁旭博則坐在二十米開外的椅子裏,桌上還擺著熱茶……
裏麵的工人咽了口唾沫,覺得更渴了。
這一層壓著一層密密麻麻的生理性饑餓,正一寸寸,打磨著他們反抗的決心,隨著時間的消耗,漸漸地,連外殼都要漏了。
梁旭博湊著微弱的燈光看了眼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忽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狹猝而笑:“大家先去吃飯吧,吃完晚飯再回來繼續耗。”
說著,立即看了寧宇一眼,後者會意,忙喊道:“走了都走了!今兒鄉裏請大家吃飯,熱飯熱湯,管夠!”
周圍立即極其捧場地爆發出一陣歡呼。
這歡呼聲終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呼聲還沒弱下去,被關在裏麵的工人這下連煽動的人都沒有,就像是爆發了最後的力氣,直接抱著大門上的鐵欄杆哭嚎起來,一時間整個鋼坯廠前叫嚷聲有如鍋沸。
梁旭博像是什麽都沒有聽見,依舊轉身就走。
身後的叫嚷甚至夾著求饒的聲音一時間響得更大了,無序的喊聲一直持續到他的身影即將被人群埋沒,不知有誰忽然反應過來,福臨心至地叫了一聲:“我們談判!出,出代表!”
梁旭博正要抬起的步子,重新落了回來。
男人轉身,並不明亮的夜燈層疊著打在他的眉骨發梢,竟是出乎意料的祥和。
“這就對了。”莞爾一笑,仿佛整個世界,都已握在他的手心。
約莫過了五分多鍾,工人間集體推選出來的十個代表被剿了手上的鋼管後,從門內被放了出來。
另裏麵受傷的幾個鄉級領導,也相繼被抬出來,下午時還義憤填膺地工人一個個鵪鶉似的縮在門後,梁旭博不發聲,哪怕門沒有鎖著,也沒人再敢提前出來——他們已經被磨怕了。
都是最底層的小老百姓,誰也不想鬧成現在這個樣子,若不是實在沒了活路,若不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現在已經有不少人,都開始後悔了。
談判地點就設在廠門前,攝像頭重新全開,一切都在露天中進行,梁旭博這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一個唾沫一個釘,他說到做到。
被派出來的工人代表想必早就想好了條件,一坐下來,就開始獅子大開口。
“政府必須給我們每一個安排工作,我們要求和廠子裏工作時一樣的工資待遇和養老保證,而且不能比現在更累。”這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看上去好像領頭的一個中年男人首先站了出來:“而且失業津貼補償不能少,我們要的不多,這次凡是涉及到被下崗的,每個人要五萬塊安置費。”
梁旭博的手在大腿上彈了彈,隻抬起頭瞟了他一眼,反問道:“你不是本鄉人吧?”
那人一哽,渾身立即充滿戒備:“我是不是不重要,最主要的是,你們政府要還老百姓一個公道。”
“公道自然是要給,隻是提及你這些條件之前,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說由政府給你們安置工作,那麽你可知道整個昭陽有多少家企業工廠?總共的容載量又是多少?你知道裏麵哪些是需要特殊技術,不是誰都可以隨便上崗的?而這些人進去以後,那麽原本的工人又要去哪兒?”他麵上一片閑適,話卻越逼越緊:“你說失業補貼,那你可知道,我昭陽一年的財政收入是多少?用於政府公共事業,用於衛生文化,用於教育,用於道路交通,用於醫療保險等等的項目上,每年的支出又是多少?”
“你一個外地人,開口閉口這個補貼那個保險,我還沒追究你煽動鬧事的責任,你到大言不慚跟我漫天要價,真覺得我不敢拿你怎麽樣是吧?”
那人被懾地後退了一步,臉憋的通紅,眼見身後議論聲起,這才梗著脖子大叫:“是你讓我提條件的!你,你們說話不算話?”
“誰說我說話不算話,”梁旭博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連過度都沒有,語氣已經清淡起來,直接開出了自己的條件:“兩個月內,政府給所有下崗人員安置相應崗位,至於安置的位置,憑個人本事,政府會提供相應培訓。我在這兒承諾一句,凡是安置不了的,每個月除了低保外,享受三百元失業津貼,什麽時候安置好了,什麽時候算。”
他說的,已經是縣裏能夠拿得出來的,最高限度。
至於如何安置這些人,其實梁旭博都不知道,但總歸是有辦法的——這即將下崗的兩千多人,代表的是兩千多個家庭,如果不能好好安置了他們,他想,即便以後真的走上更高的崗位,他心裏也不會安定。
達則兼濟天下,無論他現在用的是什麽樣的方法,有多麽粗暴多麽直接,從小的教育早已深入他的骨髓,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帶領自己治下的一方百姓過上相對富裕的生活——盡管它聽起來是那麽的空。
這是上位者享受權利的最根本保證,也是他們無法推卸去的責任。
想到這兒,梁旭博抬起了頭,目光炬炬,竟熱的有些灼人。工人代表本還想繼續討價還價,一碰觸到這樣的眼神,竟也下意識的,弱了去。
談判靠的乃是最初的氣勢,氣勢弱了,其實也就等於輸了。
不過十分鍾,一場持續了整整六個小時的鬧劇終於落下帷幕,梁旭博注視著一個個被親人領回家的工人排隊簽訂安置同意書,隻沉默著,沒有再說一句話。
車子趕夜路回縣裏的時候,已經快九點,梁旭博剛上車,便當著桓妧的麵打了個電話。
是在給市裏的領導做檢討——這件事遲早會被捅上去,相較作為別人攻擊他的把柄,倒不如由他自己先發製人,將主動權掌握了去。桓妧看著他的側臉,聽著電話裏仿佛吵孫子一般的威嚴男音,忽然有點兒為這個男人心酸。
經過今天一天,梁旭博在她心上的印象,似乎變了許多。
梁旭博將桓妧送回宿舍以後,也沒跟其他等著的人打招呼,直接回了自己辦公室,給武子龍打了個電話:“幫我準備點書,以畜牧養殖為主,果樹種植還有家禽養殖,另外昭陽縣的傳統產業,小吃、草編還有服裝和紡織的材料和書籍也準備點……嗯,差不多夠看五六天的就行,明天如果我這邊出了什麽事,別去找爺爺他們,你去找…去找桓妧,就是我調到辦公室的那個實習生,你要做什麽事之前,可以問問她的意見……”
武子龍很快便把書都送了過來,梁旭博拿起一本農村生豬養殖,這個哥倫比亞大學數學和心理學的雙料碩士,揉著眉,翻開了第一頁。
當第一縷陽光射入農工委書記辦公室,周原慌慌張張的聲音隨著放入滿室陽光的門一同湧了進來:“梁、梁書記,不好了!昨天的事被人放到網上了,你關百姓的視頻現在已經傳遍了,省裏和市裏調查組已經下了高速,馬上就要到了!”
“叫什麽,”在桌前坐了一夜的男人半抬起眉:“我知道了,你去迎一下吧。”
說著,捋平身上的褶皺,迎光站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了!!!!嗷嗷嗷!!!!
我不行了,滾去碎覺了。。。。至於錯字神馬的明天再說吧嚶嚶嚶嚶腦子已經漿糊了,大家明天見~~~~
PS:我敢打賭現在至少還有一半的讀者念不準女主的名字……huan yuan ,都是二聲,還願的諧音麽麽噠~取名無能的廢渣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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