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chapter7

梁家這個小輩,倒是真有點意思。

記得當時省裏組織的考試,他一年之內來了個兩級連跳,直接從副科到了副縣,不是沒人懷疑過他的背景,隻不過當有心人去查證的時候,卻發現梁旭博的升職完全是因為他的幸運——

第一次考試是省委一副書記專門為自己的小侄子名正言順提正科而設立的,結果讓梁旭博這個高學曆的海龜撿了便宜,而第二次就更戲劇了,中央為培養幹部年輕化,特意挑選了幾個貧困縣作為考試試點,選拔名牌大學生入職考試,破格提拔副縣處級領導幹部,這事是早有耳聞的,絕不可能說為了某一個人而特意設立,梁旭博便由此又撿了一個便宜。

這番調查下來,盡管不少人感慨他的運氣,卻也因此打消了對他背景的懷疑。

直到半年前因下崗工人暴動事件,市紀委違反規定對其進行變相雙規的事情發生以後,被蒙騙在鼓裏長達一年之久的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在他們眼中並沒有什麽背景的小娃娃,竟是真的紅四代。

而這次副市長下馬導致的職位空缺,在消息還沒完全傳出去,市委剛要討論人選的時候,很多條子便遞了過來,而梁旭博便是其中之一——看來梁家,終於準備開始使勁兒了。

常朝黨不動聲色地壓下自己的視線,心裏一邊思量著目前的局勢,一邊想著自己該站的隊。

人在官場,可以沒有能力沒有學曆,哪怕不會來事,也一定要會站隊,要懂得站隊,懂得何時站隊,否則一步踏錯,這一輩子的前途,也就全都要葬送進去。

而現在的梁家,對任何人來說,怕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梁老爺子年紀已經大了,去年還進過一次醫院,住了將近一個月,而小輩裏除了中途從政的梁旭博,就再後續乏力,這樣的一個家族,隻要稍有不慎,元氣就會大損,想必梁家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在梁旭博剛剛坐穩縣委書記的位置後,便要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推上來吧?

想到這兒,常朝黨拿起筆,將寫有梁旭博的名字,劃掉了。

但梁家顯然還存了一手,就在常朝黨剛說出議一議的話題後,政法委書記呂自忠反倒直接提起了這個名字——要說這個空出來的位置,還真沒人能比呂自忠本人更有說發言權。

常朝黨被噎了一下,但並沒有反駁,隻笑著看了一圈:“還有沒有別的提議?”

為官這麽多年,即便他在心裏已經將梁旭博劃去,但隻要還沒翻臉,就絕不會明確表達自己的意見,他隻是不想進入梁家的派係,但並不意味著,他就要與梁家為敵,這種出頭鳥,還是交給二傻子好了。

常朝黨對手底下這一群可謂知之甚詳,果然呂自忠一說完,市長趙興雲便直接提出了異議:“小梁書記確實有魄力,也有年輕人的闖勁兒,但也別忘了,他招商被騙導致政府公信力下降,因而被民眾質疑的事剛過去還沒半年,如果這個時侯提拔,怕是難以堵住悠悠眾口啊……”

常朝黨便又笑笑,既不支持也不反對,趙興雲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罵,這才是個地地道道的老狐狸!他剛被調到青武市沒多久,來了以後才知道,整個市區範圍早已被常朝黨治理的鐵板一塊,他一個市長說話聲還沒蚊子大,手上各項權利行使下去都要被絆上兩下,因此現在亟需發展自己的班底,但梁旭博這樣的背景,是絕不可能成為自己的麾下,因而趙興雲這才轉而選了別人。

想到這兒,他已是迫不及待地說道:“我覺得長虹縣的縣委書記林羅也不錯,你看,做事平平穩穩,也沒出過什麽岔子,這兩年長虹的成績也不錯,可見能力還是很強的。”

常務副市長楊姚光立即笑著反駁:“要是在別的位置上,這種‘平穩’自然不錯,隻是空出來的這個位置大家也知道,主管公安、國安、司法、人武、j□j和政府維穩工作,這樣的位置,更需要主動一些的同誌,我們青武市這兩年的風氣,可是不大好啊……”

趙興雲臉上便有些掛不住。

常朝黨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切,最後的形式幾乎要成了一邊倒,見大部分常委基本上投的都是梁旭博的票,他這才笑笑:“既然這樣,那就先把這兩位同誌的名字報到省委,再由省委定奪吧。”

他這話一出來,其他人立即就是一淩,這是什麽意思?按說眼前這種情況,梁旭博的位置便已經定了下來,常朝黨這個態度,倒是真值得琢磨了。

見他表態,其他人立即不再說話,隻點頭附和道:“是該議一議。”

而在同一時間,梁旭博在電話裏也正和父親梁軍成說這件事,待聽到梁家已經在為自己爭取,梁旭博緩緩搖頭一笑:“順其自然吧,我升的確實太快了,現在盯著的人也太多,現在再往上升一層,怕是不容易。再說,你這次活動沒跟爺爺商量吧?”

梁軍成哽了一下,才緩緩說道:“老三,老爺子他,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梁旭博頓時一怔,嘴緩緩張了張,卻不知要說什麽。

便已聽到梁軍成以有些沙啞的聲音,沉重地,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一年,醫生說最多還能再堅持一年,老三,爸也知道你壓力大,可是我們梁家,是真的沒有退路了。”

老爺子十五歲隨父入伍參加解放戰爭,不到二十又隨軍抗美援朝,三十歲便晉升為上將,而後66年j□j中受到迫害,也就是那幾年,在牛棚裏熬壞了身子,從此肺上落下病根,如今八十多歲,已經是在和天奪命,能多活一天都是幸運。梁旭博攥著電話久久不語,好半晌,才緩緩道:“我知道了。”

“還有,俞敏我已經讓人把她弄回來了,你不用在意她,老三,我和你媽給你相了門親事,是老劉家的閨女,也是剛從國外回來,要是有空,就見見?”

這話梁軍成說的小心翼翼,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兒子是個什麽德行,但是如今梁家這個狀況,聯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而劉家的地位和梁家不相上下,能在這個時侯娶到他們家的女兒,甚至可以說,是高攀了。

梁旭博愣了愣,好半晌才緩緩道:“好,那就這樣吧,我先掛了。”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他有些累,依牆靠在賓館會議室的門外,外麵是來參會的嘈雜人群,裏麵是皮笑肉不笑的一匹匹惡狼,他遊**在這兩者的邊緣,愈發顯得形單影隻。

對自己婚姻,他從沒有別的想法,從生下來他便知道,哪怕梁家再放縱他,也不會給他自主選擇婚姻的自由,享受到了什麽樣的權利,便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而他的婚事,現在是家族唯一的籌碼。

可是……好不甘心呐。

梁旭博閉上眼,頭向著天花板的放向仰了仰,緩緩吐出一口氣。

家族,家族,家族,這張壓力匯聚成的大網現在已經完全束到了他的身上,梁旭博覺得,此時若不是他挺直腰杆撐著,他的背,一定會是彎的。

紅頂批發市場傳銷一案終於落下帷幕,鍾書遠如此算是一戰成名。

從辯護人席上站起來,他整了整身上的襯衣,才發現,它已經完全貼到了身上,但壓抑不住的興奮之情完全取代了他別的感官,如果此時沒有人,他一定會跳起來大喊大叫,以發泄心中幾乎要撐破自己整個皮囊的激動。

從桓妧那兒偷過來視頻以後,他便直接去了拘留所。

這條片子隻有三條路可以走,要麽交給警察局做證據,要麽說服檢察院讓自己成為公訴方的代理人然後用片子作為自己最大的殺手鐧,要麽,就是拿著這東西,去威脅被告人。

隨著證人口供的齊全與民眾日益加大的壓力,對被告的審判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加重許多,而鍾書遠想做的便是,用這個視頻做威脅想辦法成為被告的辯護人,然後再以此要求他們,在法庭上主動認罪。

這樣做,非但對自己的名聲無損,更能夠為被告贏得一定的減刑,鍾書遠為此花費了頗多口舌,才終於在最後一刻,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庭審一結束,費廣袁事務所的費明澤便主動走過來和他說話,費明澤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一身西裝板正苛嚴,即便現在是八月份,他依舊工工整整的穿著外套,打著領帶,讓人生不出半點褻瀆之心。

“後生可畏,”費明澤伸出手,微微笑道:“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勇氣。”

鍾書遠壓下心中激動,立即恭敬地回答:“哪裏,費律師二十出頭便和另外兩個合夥人創辦了費廣袁事務所,才最是讓人敬佩。”

“你這小孩兒,跟我講什麽虛的啊,我聽說你還沒有進事務所,如果有興趣的話,我代表費廣袁歡迎你。”說著,便遞過來一張名片。

鍾書遠雙手快速伸了出來,幾乎抑製不住激動的顫抖,費明澤看在眼裏,不過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轉身告辭離開了。

“Yes!”鍾書遠狠狠握住拳頭,立即躲開媒體往外走,邊走便撥通了桓妧的電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個會打給她,但下意識的,他就是想告訴她,誰說他辦不到?

電話響了足足五六聲才被接通,鍾書遠盡量壓製住嗓子裏的興奮,用自認為平靜地聲音說道:“桓妧,我贏……”

“砰——!”

一棍子從側麵揮了過來,鍾書遠一個反應不及,手機被打了出去,而木棍打到額頭上,血立即就流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三個小時以後,表示奴家睡了一天感覺好多了,很快就又能恢複成那個頑強的女漢紙了,提醒大家天氣變冷注意保暖,謝謝大家的關心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