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17
梁旭博一早便接到自己一發小接機的電話,便推了早上安排的行程,親自開車去了機場。
他這次接的是個叫陶天賜的貨,從小和梁旭博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當年梁三少縱橫四九城的時候,他就跟在身後打打殺殺,不知幹了多少混蛋事,直到兩人相繼出國,這才算消停下來。
要說陶天賜是陶家最小的,老太太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是絕不舍得就這麽打包丟出去的,然而也就是五年前的那件事,才讓兩人真正明白,哪怕平日家裏再寵愛,一旦到了關鍵時刻,最先被舍棄的,還是他們。
五年前陶天賜的親哥哥陶梓建因酒駕而撞死了一老一少祖孫倆,那小孩兒隻有三歲,正是粉團子一般的年紀,被車勾住衣服一下子拖出十幾米,等交警攔下的時候,半邊臉都磨沒了。這件事當時幾乎轟動了整個四九城,卻被陶家的老太太一手壓了下來,原因無他,陶梓建,是陶家這一代,最被看好的接班人。
因著受害人不死不休的上告,陶家老太太為了保住陶梓建,當場便將自己最疼的小孫子陶天賜推了出去,替他哥哥抵罪,陶天賜因而被判了無期,直到後來入獄方才被偷梁換柱地從獄中換出,發配到了國外。
也正是這件事,驚醒了當時還在醉生夢死的梁旭博。
而今五年過去了,事情也終於平息下來,陶天賜這才被允許暗地回國。
陶天賜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從巴黎飛的青武,梁旭博提前了將近一個小時到的機場,在車裏抽了半包煙,方才下了車。
從梁旭哲失蹤他回國開始,算來和陶天賜也有一年多沒見了。
等了沒幾分鍾,便看到陶天賜推了一車的行李走了出來,旁邊還跟著個二十五六的姑娘,一身長白裙直拖到腳踝,白包,純白的腕表與掛飾,頸子上是串白粉的珍珠項鏈,一走路,連下麵的帆布鞋都是白的,梁旭博的眼睛動了動,視線落到她洋娃娃般精致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兒表情。
盡管七八年沒見了,但他還是認得出來,這便是老劉家在法國進修的閨女,劉汀蘭,也是梁軍成電話裏說的,在不遠的將來,會成為他未婚妻,甚至妻子的女人。
想來,讓陶天賜帶著她一起過來,也是家裏人安排的了。
梁旭博緩緩地,用了兩秒鍾,才將一次眨眼完成,而後方才像是活過來一般,微笑著,衝兩人擺了擺手:“天賜!”
同一時間,陶天賜也像是感應到一般,猛地扭過了頭,待看到人群中鶴立的梁旭博時,一種更甚於驚喜的感情迅速流露出來。
“三,三哥……”
兩人相繼走了幾步,張臂抱在了一起,梁旭博甚至能感受到他因過於激動而不斷抖動的雙肩,心下不由一酸。
待分開後,梁旭博這才像是剛剛看見劉汀蘭一般,先是衝著她送出個禮貌的微笑,而後方才疑惑著又看了她兩眼,不確定道:“你……是,汀蘭?”
後者立即綻放出一抹看上去極為純粹的笑,使勁兒點了點頭:“是我三哥哥,你還記得我啊!”語氣裏滿是驚喜。
隨著她的承認,梁旭博臉上的笑立即變得真誠了許多,一隻手伸出來毫無隔閡地揉了揉她的頭頂,親昵道:“幾年沒見,小丫頭也長大了,害三哥差點兒沒認出來。”
演技直指奧斯卡。
說起來劉汀蘭隻比梁旭博小兩個月,從小就跟在他們身後三哥哥三哥哥地叫,也是被家裏老輩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後來又早早出國去學油畫,便養成了這樣的性子,說好聽點,叫不諳世事,說時髦點,無非就是很傻很天真。
一邊笑著,梁旭博已伸手接過陶天賜手上的行李,引二人出了機場。
等到上了車,劉汀蘭坐在後排,陶天賜從後視鏡瞧了她一眼,一把勾住梁旭博的脖子,小聲揶揄道:“三哥,不是吧你,還真要娶個天仙兒回家供著啊。”說著,還衝他擠了擠眼,拿手肘戳了戳梁旭博的心窩子。
後者麵無表情地伸手將安全帶係好,撇了撇陶天賜身上的,而後方才看了眼身後,對著劉汀蘭揚了揚下巴,半是命令半是關心道:“把安全帶係上。”
劉汀蘭立即笑著應了一聲,笨手笨腳地將自己固定住,梁旭博等她做完這一係列動作,方才發動了車子,借著油門的響聲,小聲問道:“還走嗎?”
陶天賜愣了愣,直覺他已經用實際行動回答了自己剛才的問題,而重新將話題拋給了自己,雙眼頓時就黯淡下來。
梁旭博餘光撇到他的表情,不由頓了頓,方才緩緩說道:“再給三哥一年時間,我想辦法把你弄回來。”
隻因刻意壓低了聲音,這話聽上去似乎沒什麽力度,但陶天賜知道,隻要是梁旭博說出去的話,就沒有辦不到的,當即眼眶熱了熱,重重點點頭。
在國外的這五年,似乎已經磨去了他全部的棱角,當年那個飛揚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如今竟便成這般小心翼翼與敏感抑鬱的樣子,梁旭博的歎息咯在嗓子裏,終究還是沒有吐出來。
將二人拉到酒店安排好,梁旭博迅速折回市政府,安排好了一天的工作,又打電話問了一下販毒案的進度情況,見上午沒什麽會了,方才重新回去陪二人吃飯。
在去酒店的車上,梁旭博便又接到了梁軍成的電話,他在裏麵表達的意思十分明確,如果可以,這次就把事情訂下來。
桓妧當晚便將這起販毒案的所有資料都翻了個遍,見除了被告人的口供外,沒有任何證據標明他們是被威脅的,而當時在火車站巡視的警察以及工作人員,也是一口咬定沒有見過他們口中所描述的三個人,而劉三等人為了碰瓷便利,選的都是車站監控打不到的死角,因此直到目前,被威脅一說,還沒有任何定論。
了解到這些後,她才鬆了口氣。
但梁旭博用桓濤來執行這件事,顯然也是有目的的,作為極相似的一類人,桓妧知道,無論做什麽,最重要的兩個字,便是後路。
而桓濤,便是他用來提防自己的後路。
這件事的知情參與者,說白了,就是自己和梁旭博兩個人,而事務所其他人盡管已經隱隱猜到,但他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梁旭博的黴頭,更何況,他們同樣沒有任何證據。但桓妧就不一樣了,她知道事情的一切始末過程,如果自己在以後因為這件事給梁旭博造成任何困擾,桓妧相信,哪怕沒有任何證據,梁旭博自己手上也會留有和桓濤敲詐有關的東西——他顯然已經看出了她和桓濤之前類似於過於維護的那層東西。
也許他並沒有錯,但這偏偏是桓妧無法妥協的。
因此第二天,算準了飯點,她便直接將電話打到了梁旭博的私人手機上。
而接到電話的某人此時正陪著陶天賜和劉汀蘭吃飯,在看到屏幕上桓妧的名字時還愣了下,而後抿嘴一笑,接了起來。
“你在哪兒?”
梁旭博看了對麵兩人一眼,報了餐廳的地址。
正在給梁旭博看自己作品的劉汀蘭停了下來,睜著一雙大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他,直到梁旭博掛了電話,方才咬著下唇問到:“三哥哥是還有事要辦嗎?那你先去吧,反正天賜哥哥還在這兒。”
說著偷偷看了他一眼,瞧上去有些委屈,便連聲音都顯得可憐巴巴。
梁旭博搖頭笑笑,伸手彈了她一下:“瞎想什麽,你們第一天過來,我自然要好好陪著。”
劉汀蘭立即捂住自己的額頭,臉上快速綻放出極為燦爛的笑來,好像隻要有梁旭博陪著,便十分滿足一般。
後者也緩緩笑起來,低頭端杯的瞬間,那笑便已經僵了下去,直到再抬起來,才重新有了活力一般。
桓妧沒二十分鍾便到了,穿了件毫無特色的白體恤,下麵是條男士的寬鬆七分褲,沙灘鞋,由於天氣太熱,不算長的頭發也抓起來梳成兩寸的馬尾,鬢上已被汗水打濕,一看就還是學生的打扮,以舒服為主,放到街上,可以說一抓一大把。
劉汀蘭見梁旭博抬手的時候往門邊望了一眼,視線直接越過桓妧便落到了她身後進來的el夏裝上,從頭到腳十分隱晦地打量著那人,直到桓妧走過來才驚覺,原來梁旭博叫過來的人,是她。
隻堪堪掃了一眼,頓時便失了興趣。
而後來者顯然也沒有瞧她的興趣,發現和他吃飯的不是同事後,便隻站在梁旭博身邊的空位前,伸出手來:“你知道我來是為什麽。”
梁旭博想了下,點頭:“但東西現在還不能給你。”
桓妧眉梢立即皺了皺,他果然是留了證據,當即也不管其他兩人,直接拉開椅子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笑道:“你辦的算是好事,我可以保證這回不會給你搗亂,但那東西我必須拿走,”說著一隻手撐在桌子上,頭倚在上麵半側著看向他,雙眼也微微眯了起來:“否則,你知道,我現在有的是時間。”
梁旭博的目光閃了閃,剛要說話,對麵劉汀蘭已經癟著嘴輕輕拉了拉梁旭博的袖子,小聲問到:“三哥哥,這是誰啊?”
桓妧心下一動,餘光立即掃向梁旭博,見後者轉向對方時嘴角的笑意更為緩和,雙眼便更眯了。
“是我一個小朋友。”卻並沒有為雙方做介紹的打算。
桓妧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對自己的定位,撐著腦袋的手腕不自然地頓了片刻,方才放下手臂,轉頭看向劉汀蘭,臉上的笑也同時浮了出來:“你好,我是桓妧。”
得了梁旭博的介紹,劉汀蘭神色緩和許多,聽到桓妧在跟自己說話,便也矜持地點頭笑笑:“我是劉汀蘭,是三哥哥的……”說著,調皮地看向梁旭博,笑著問:“三哥哥,你說我是你的什麽啊?”
隨著這句話,餐桌上空的空氣,啪的凝固了半秒鍾。
梁旭博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拿公用筷給她加了一筷子東西,而後看向桓妧,也笑了:“也是我一個朋友。”
劉汀蘭咬了咬下唇,失望溢於言表。
桓妧眯起的雙眼卻睜大了,兩秒後,立即挑動著眉梢對著梁旭博勾了勾唇,後者還給她一個同樣的動作,兩者表情如出一轍。
這算是——協議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