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永年在宜陽停留了七八日,七月二十日,賀府派媒婆來行問名之禮。六禮已成二禮,再之後便是問吉了。

這期間李薇認真的思考了她腦中靈光一現的西餐裝飾模式在這個時空能否被接受,以及將來的客源如何等等問題。

並認真的將自己的想法寫了下來。如桌椅布局等,說不清楚的,便畫了下來,雖然她的畫根本無美感可言,但至少比文字更真觀些。

問名禮成後,賀永年來李府辭行。李薇便將自己的這麽些天的成果交與賀永年。並作了詳盡的解說。這個酒樓與前世的西餐廳一般,也是麵向年輕的客層,考慮到古代對女子的禮法約束,李薇建議他專辟一方院落,與其它院子隔絕,以丫頭仆婦充當小二,為閨中小姐們提供一個自在說話的好去處。

末了,她笑道,“這些也是我憑空想的,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行。你隻當多個點子,與其它的想法綜合考量,看看哪種更適合那個門麵宅院兒。”

賀永年小心的將紙張收起,納入懷中,眼睛含笑,摸著她的發頂感歎,“這樣的巧思,梨花怎麽想出來的?”

李薇嘿嘿一笑,“不過是沒事的時候亂想罷了。我是最懶的,喜歡舒適,就想著若是能半靠半臥的,一邊和姐姐們吃酒談笑,即舒適又暢意,豈不是很好?我有這樣的想法願望,難保許多閨中小姐沒有?也難保許多青年才俊們沒有?做生意不就是要滿足旁人的想法願望,然後他們才會心甘情願的掏錢?”

賀永年若有所思,輕輕點頭,卻沒再發問。李薇原先還準著一套的說辭以應付他的追問。見他不再問,自己更不想多費口舌,便將話頭扯到旁處,比如秋糧的長勢收成,再前兒,納吉大約到何時,又周濂的開業準備得如何了。

說到周濂,賀永年輕笑起來,“這次若是酒樓開得成,怕是要大大借一回三姐夫的光了。”

李薇也笑,聽春柳說,在準備酒肆開業的期間,周濂已通過沈卓和他早些年結識下的人脈關係,與安吉州府裏有名望的鄉紳富戶們有了往來,為酒肆尋找到一批潛在的客戶。並且,在安吉州府裏,他雖未大力宣揚與孟大儒士的關係,卻也並未遮掩,隻是在旁人問到時,便如實回答而已,因此在文人雅士中也有些了聲名。

——生意還未開張,便如此造勢,這讓李薇下意識判斷周濂,安吉並非他的目標,也許隻是一個過程,或者跳板而已。

又或者,酒肆酒坊生意也隻是他的跳板,一旦安吉那邊兒的幾個鋪子開始運轉和贏利,擴張到其他行業,或者其它區域,都是有可能的。

※※※

七月中下旬,賀永年與周濂同時返回安吉,而李薇的莊子裏也開始忙碌起來,早先是忙點肥,點肥過後,現在便是忙著抓蟲子。

並且今年雨水充足,蟲子也多了起來,早先是有專食玉米植株心的青蟲,現在則多是有玉米纓子裏會有很多食穗子的油撚,專食苞穀嫩粒,這種蟲子隻能空手抓,還要抓黃豆地的豆蟲,順帶清除雜草,長工們十分繁忙。

李薇便尋思著,明年應該放養些雞到大莊子裏去,養雞除蟲兩不誤,田間散養的雞不容易生病,而且是真正的純天然,想想便覺得未來一片美好。

便將這個想法與鍾明鍾亮都說了,兩人張大眼睛,“五小姐,田裏養雞,不會吃糧苗子麽?”

李薇笑道,“放養的時機掌握好就行了。等過了苗期再放養,那個時候,下部的葉子老了,雞不愛吃,再者苗子壯了後,葉片多了,即便吃幾下,也不礙事。更何況比起青葉子來,雞更愛吃美味可口的蟲子。還有,適當給雞喂些麩皮之類的,不讓它們餓狠了,它們便不會去禍害糧食。”

鍾明鍾亮看她說的篤定,都笑,“那明年咱們那莊子裏可又多了一項產出。兩千五百畝的田裏,得放養多少隻雞才能吃盡田裏的蟲子。”

這個李薇也不是很確定,不過,以除蟲為主,養雞為鋪,密度應該適當降低,以每畝一百隻為宜,先試驗一年再說。

便將她前世所知的關於大田養雞的知識與鍾明鍾亮二人詳細說了。比如田間養雞如何搭棚,如何馴養,如何喂食等等。這些有從她書本上看來的,更多的經驗是來自兒時的經曆。當然那個時候因為有農藥,田中養雞並不怎麽盛行,要防著雞跑到誰家田裏吃了剛被藥死的蟲子。

鍾明鍾亮聽得極為認真,最後都笑,“跟著五小姐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學得不少東西。今年咱們那荒地上的秋糧比旁邊農戶們養了五六年的田地長得都好。我估摸著,秋糧苞穀一畝得能得三石靠上,大豆至少也有一石。這還是沒趕上時節,若是趕上了,收成應該更高些呢。”

李薇笑下。今年以來,若讓她打個比喻,便是自己一大家子極度擴張的一年,先有吳旭開了一間酒樓,又賃下天荒湖;後有自己的這兩千五百畝的荒地;再有周濂和年哥兒在安吉的那一大攤子事兒。

攤子鋪得大,錢財上便略顯出不足來。現在她手頭的現銀不過百兩。麥收後一兩銀子也沒變現,全給周濂拉了回去。再往前的秋糧,定然也是要支持他的,隻希望他的鋪子早點贏利,好讓自己能收回一點本錢,買肥料發工錢。

鍾明鍾亮匯報了兩個莊子裏的事兒,便回去了。李薇叫來麥芽兒,大莊子今年要添新農具,得花多少錢兒。

麥芽將早就列好的紙張遞給她,“小姐,鋤頭之類暫時不用,每個長工家裏,都有這些農具,但是象犁耙之類的,咱們得添置,還有耕牛……秋後大小莊子一起開犁,折借不開,而且也趕著時節呢。”

李薇點頭,掃過紙張最下方麥芽計出的總數,這兩項折合下來,至少要三四百兩銀子。

一時下,她還真想不出去哪裏湊這些銀子。想了半晌,向麥芽兒道,“秋季的牲口就租借吧,一天按三十文算。至於犁頭,等四小姐來了,我與她提提,先借些錢來把這項置辦上!”

“哎!”麥芽應了聲,又問道,“五小姐那我明兒就去莊子裏和鍾管事商量商量?”

李薇搖搖頭,“明兒我也去。我與他說吧!”

青苗在一旁忙道,“五小姐,夫人說不讓你出去呢。”

李薇站起身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我在家什麽事兒也做不了。我去與娘說說。”

一邊說著一邊出後院的正廳,沿著青磚甬道,往前院兒走,尋思著,是不是該跟何氏說說,從嫁妝銀子裏抽出些錢來,先讓自己買牲口。

剛一想到,便搖了搖頭,本來何氏就不想讓她再管莊子裏的事兒呢,這會兒再去抽嫁妝銀子,可不是又要受一通排落?

還是找春杏的好,反正再過兩天她也該到了。銀子嘛,她手中應該有不少,畢竟她最近沒有什麽擴張的大動作,用不著大筆的銀子。

前院中何氏領著荷香桂香兩個在小庫房排李薇的嫁妝。李薇看著小庫房裏新添布料棉花,各色絲線滿滿的擺了一屋子,倚在門口笑問,“娘,這些就夠了吧。”

何氏斜了她一眼,道,“這些隻有三分之一。你也上些心吧,春杏那會兒還聽話,在家裏安份了幾個月呢。”

李薇嘻嘻一笑,嘴上應著,“好呀,娘,過了秋收我就一步家門也不出了。”

何氏無奈的瞪一眼,手中忙活不停。

秋陽爽利,穿透已微微發黃的樹葉,在地上投下光影斑點。李薇站在小庫房門口兒與何氏說了一會兒話。院門突然響起,黃大娘一路小跑過去開門兒。

門外卻是一名差役,手中拿著一封信,恭敬的道,“這是京中何翰林大人的來信,縣尊大人命我送來的。”

李薇聽見隻言片語,猛然轉頭,向何氏道,“娘,好象是小舅舅來信了。”

何氏驚喜抬頭,將手中的布匹放到一旁,匆忙向往走,“在哪裏!”

黃大娘謝過那衙役,舉著信往這兒跑來,“夫人,是舅老爺的信!”

李薇越過何氏,把信接過來,笑道,“小舅舅可有好些日沒信兒來了。”

何氏滿臉笑,“可不是。不過,你小舅舅一向是把信寫到年哥兒那裏,這回怎麽從你那大姐夫那裏轉來了?”

李薇撕信封的手一頓,想了想道,“興許是有什麽事要與大姐夫說,順道一塊兒寄來了吧。”

心中卻想著,莫不是與趙石頭的前途有關?一麵想著一麵掃過信中內容,剛看兩行,驚訝出聲,“娘,小舅母有身子了!”

“什麽?”何氏一愣,臉上且驚且喜,似是沒聽清楚一般,一把抓著李薇的胳膊,“梨花,你方才說什麽?”

李薇一手挽著激動的何氏,另一手將紙揚了揚,笑道,“小舅舅說,小舅母有了身子了,已有兩個多月了。信上還說,小舅母身子很好,大夫把脈,母子康健呢……”

“哎喲!老天爺保佑……謝送子娘娘大慈大悲”何氏愣怔好半晌,才消息這個訊息,眼中淚光光,雙手合十,在院中謝起神佛來。

李薇含笑看著何氏喜極而泣的模樣,也不去勸阻,何文軒與何氏來說,不象弟弟倒是自己的孩子,三十歲才得子,怎麽讓何氏不興奮高興。

“快,快讓方哥兒去你二姐夫的酒樓裏叫你爹回來。啊,對了,順帶給你二姐也說說這個喜訊兒。”何氏謝了一通神佛,連忙向李薇叫道。

“好。娘,我這就叫方哥兒去。順帶也去給三姐說說!大姐那裏不知小舅舅說沒說呢,也去說一聲,行吧?”

“好,好。”何氏在黃大娘的攙扶下,向正廳走去,一連聲的道好。

李薇叫方哥兒和青苗來,交待一番,讓他們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