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歆回來後的幾天裏,李薇不再去田裏,現在還沒開犁,隻是做些平整灑肥的活兒,她也得以休息幾天。這些天,說不累那是假的,雖然不用親自幹活兒,每天隻在田裏查看奔波,便夠她受的。正好趁這幾天歇歇,也陪何氏說說話兒,聽她嘮叨些姥娘家的家長裏短,以及李家村裏街坊鄰居的近況。
這天天色將晚,李海歆從田裏回來,剛梳洗換了衣衫,準備開飯,院門突然急促的響起來,“呯呯呯”的,在微微暮色中格外刺耳。
李薇疑惑的走出正廳,“去看看,誰這麽急。”方哥兒離得最近,跑飛快過去開門兒,下一刻他便叫起來,“柱子哥?!”
李薇一愣,柱子?!不是在安吉麽,怎麽突然跑回來了?
何氏與李海歆也從正廳出來,雙雙往前迎去,“柱子,有啥事?!是剛從安吉回來?!”
柱子一個翻身,從馬背上利落的跳將下來,“是,剛進城呢。”
又見眾人眼含疑惑的望著他,微微一笑,安撫道,“李大娘李大伯,是有點兒事,不過,你們別急,不是年哥兒的事兒,是佟府!”
“佟府?”李薇眉尖蹙起,“佟府怎麽了?”
柱子將馬韁繩扔給方哥兒,“昨兒半夜佟府的人去安吉找年哥兒,說是佟家老爺和佟富兩個在望遠與人起了爭執,打傷了人,被收了監。聽佟府的下人說,被打傷的這戶人家在望遠也有些勢力……年哥兒聽說後急著從安吉已趕往望遠,叫我來一是給佟家報個信兒,二來是瞧瞧春蘭姐夫可在宜陽……”
何氏心頭先是一鬆,聽說是佟維安出了事兒,又焦急起來,“到底是因什麽事兒打傷了人?人傷得怎麽樣?年哥舅舅也是做慣生意的,怎麽會惹上這麽大的麻煩?”
柱子搖了搖頭,“傳信回來的人也沒說清楚,要去看看才知道呢。您和李大伯也別太焦急了,年哥兒那邊兒有大山呢。春柳姐夫也派一個人跟著呢……”
何氏點頭,李海歆擰著眉頭擰了一會兒,“去給石頭也說聲吧。那邊兒的主薄大人不是石頭的舊識?”
柱子搖了搖頭,“年哥兒不讓呢。說是春蘭姐夫在那邊兒一年多,應該也認識不少官府的人,先讓春蘭姐夫從中間幫著周旋周旋,實在不行,再麻煩春桃姐夫。”
李薇知道他一向不喜給大姐夫添麻煩,可即然是已收了監,說明那邊的人勢力定然也不小,便急著問柱子,“人傷到什麽程度?”
“說是打傷了頭,人昏迷著……其餘的佟府的下人也沒說,隻說那家人是望遠出了名的難纏潑皮,怕是圖銀子呢……”
“年哥兒說過重陽會回來的,這麽一來,怕是回不來了,便讓我過來送個信兒。”
李薇暗吸一口氣兒,自古這類人最難纏,先不說誰對誰錯,隻單是圖銀子這一項,也不知多少銀子要往裏麵填。
人死可能還好辦些,人若沒死……她腦中紛紛亂亂的。
半晌,何氏一歎,“年哥兒舅舅怎麽就碰上這種事了呢?”
柱子也歎,“誰知道呢。佟府的人也沒說清楚。不過多多少少破財怕是難免的。總是傷了人。其它的,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再說。”
何氏點頭,讓柱子進屋,“你也歇歇再走吧。旭哥兒最近一直在望遠呢,年哥兒到了那邊兒,一準兒能找著他,你也不用急了。”
柱子搖了搖頭,笑道,“是,春蘭姐夫在那邊兒,我便放心了。不過,李大娘,我也不歇了,先去佟府報個信兒,我得回家一趟,我娘冬裏說要過來住,我看看小婉收拾好房間沒有。”
李薇在一旁也強打起笑臉道,“娘,就讓柱子哥先回去吧。這些麽天不在家,小婉嫂子該埋怨他了。”
柱子嘿嘿的笑起來,又見李海歆臉上有憂色,便安慰道,“李大伯別太過掛心了,年哥兒說了若真是佟舅舅的錯兒,自當賠銀子給人家。不過若是他們想訛詐咱們,咱們也不會乖乖任他們擺布。”
“嗯!”李海歆點了點頭,拍拍柱子的肩膀,道,“行,你先回家吧。到了跟年哥兒說,若是遇上什麽難事兒,隻管往這邊兒送信。”
柱子又應了一聲,與李家人告辭,翻身上馬,衝進愈來愈暗的夜色中。
李薇挽著何氏的手臂,“娘,走吧,我們吃飯去。”這些事兒,她們擔心也無用。能做的隻是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而已。
虎子不滿的咕噥道,“那府的人說五姐夫的壞話,為啥還要幫他們?”
何氏摸著他的頭,一邊向飯廳走,一邊道,“什麽是親戚?親戚就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親戚就是平日裏吵鬧得再凶,一旦真遇上什麽事兒,也不能放著不管,不然,自己的良心過不去呢。”
李薇也道,“嗯,不管現在如何,早些年,佟舅舅確實幫過他。單是這份人情,他也得還。再者,就象娘說的,總是親戚……”
一家人沒滋沒味兒的吃過晚飯,李海歆眉頭不展,悶了好半晌,才道,“明兒我去給石頭說說,年哥兒舅舅這事兒,他得使些勁兒才行。”
何氏卻半晌不出聲,李薇猜何氏的心思肯定不想因此事而給趙石頭找麻煩。便笑道,“爹,你也先莫急,具體是什麽情況還不知道呢。犯不著現在就找大姐夫說,不若,明兒我和四姐還有睿哥兒也去一趟望遠?反正四姐一直想往望遠那邊兒開鋪子,正好趁這個機會,去看看那邊兒的情況……”
何氏拍她一下,瞪她,“事事你都要插上一腳。”
李薇嗬嗬的笑將起來,抱著何氏胳膊,撒嬌,“娘,我也算忙了大半年了,就當是讓我出去散散心,順帶看看二姐夫的天荒湖整治得如何了,那個也有我的功勞呢……”
何氏想了想,點頭,“行,你和春杏睿哥兒三個去了,若是瞧著你二姐夫應付不來,你往這邊兒給你大姐夫送個信兒。”
“嗯。”李薇點頭。她也是怕吳旭解決不了,賀永年又不願麻煩趙石頭,才要過去的。
當下叫方哥兒去春杏家裏一趟,“你到四小姐府上就說,佟家老爺在望遠遇上些麻煩,老爺夫人怕賀二少爺與二姑爺應付不了,讓我和她還有四姑爺也一道去看看。明兒一早就走,就說,趁這個機會也讓二姑爺幫著引薦引薦望遠當地的鄉紳們,與她的生意也有好處。”
方哥兒應了一聲,趕著馬車匆匆去了春杏的新宅子。她這宅子離李家隻隔三道街,三刻鍾後,方哥兒匆匆回來,“四小姐四姑爺都說知道了。明兒他們過來在咱們家用早飯,早飯後便出發。”
李薇笑了起來,向何氏李海歆道,“爹娘忙了一天了,都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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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兒,春杏和武睿趕著馬車過來,進了門春杏便大聲埋怨道,“以我說,這事兒年哥兒不該管他們。那府的人不是四處說他不義?怎麽到事兒上了,又想起這個不義的外甥子了?”
何氏瞪她,“別整天給我耍你的嘴皮子,這事若落到你頭上,你還真能不替他們伸頭?”
春杏撇撇嘴,又向李薇道,“這麽些年,咱們都讓咱娘給教傻了!”
李薇笑起來,“這麽說,娘說對了,落到你頭上,你也必定會辦的!”
武睿嗬嗬笑將起來,李海歆何氏道,“爹娘也別擔心,若是年哥兒辦不了,我大伯二伯在望遠也有不少生意上往來的人脈關係在,興許也能借借他們的勁兒。”
李海歆點頭,又交待他們到了望遠莫急著與人起衝突,凡事有商量餘地的,商量著來!
何氏倒是悄悄有罵春杏,“見天兒就顯得你意見多,佟府這事兒,不管是為著年哥兒,哪怕隻是為了你佟嬸嬸,也得幫一把。日後你的嘴給紮牢些,沒的讓睿哥兒覺得你人情上太淡薄,心裏頭有想法。”
春杏咯咯一笑,捂嘴壓低聲音向何氏道,“娘,你當他不知道麽?嘿嘿!”笑聲中帶著一股子得意。
何氏氣得又罵她,春杏隻是咯咯的笑得暢快。
李薇不知武睿聽到母女兩人的交談沒有,隻見武睿若有若無的撇來幾眼,目光帶著淡淡的寵溺與笑意。
一時有些氣憤的盯向春杏,每回見和她和武睿一同出現時,總能讓她感到那種令人羨慕甚至於嫉妒的幸福。
春杏笑著轉著,對上李薇噴火的雙眸,向武睿那邊瞥了一眼,登時明白她為何瞪自己,又歡暢的笑起來。
直到三人用過早飯,李薇與春杏上了馬車,由武睿親自趕著,後麵坐著菊香蘭香和青苗三個,由方哥兒趕著馬,兩輛馬車從李家馳出來,春杏才悄悄咬著李薇的耳根子笑道,“梨花想嫁人了!”
李薇狠狠的推她一下,又瞪她,春杏笑得更是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