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仇大於天
張怕呆住,但凡修鬼道者都是滅人識無人智之徒,心無點善,可眼前術士居然哭了?
落下一滴淚,術士倒顯得堅強,麵'色'恢複平靜,澀聲問道:“怎麽不殺我?”張怕本想殺他,可是聽他呐喊看他落淚,殺意變成憐憫,回問道:“為什麽要殺你?”
術士先是一愣,而後自嘲道:“是了,殺我髒手。26nbsp;”停頓下再問道:“肯放我走?”張怕隨口反問:“走向哪?”術士聞言沉思,麵容陰晴變幻,緩慢說道:“我是鬼道術士,你不殺我又不放我,可惜我不是老鼠,不會給貓玩弄。”語氣慢慢變得堅定:“天族子孫站著生站著死,不會給漢賊侮辱戲耍。”轉身向南跪倒,三叩九拜,嗵嗵作響,將地麵砸出個深坑,忽然反手貼麵擦過,將整張臉削下,'露'出白骨白肉。術士修鬼道已久,體內早無血脈,這下連眼睛一切砍去,剩下五個空洞一張白麵,甚是詭異恐怖,更恐怖的是嘴還一張一張說話:“爹、娘、阿公、阿嬤,恕孩兒不孝,未能為你們報仇,空沉淪鬼道犯滔天罪孽,無顏見祖宗…”
張怕突然'插'話:“你想死?”術士自顧自說話,而後問道:“我連死都不可以?”說著話緩緩轉身,恐怖麵孔嚇得宋雲翳一聲驚叫。張怕攬住她輕聲安慰,又對術士苦笑道:“你何必嚇她?”良久,術士沙啞聲音喃喃道:“我嚇她?我何必嚇她?那就再嚇一次。”右手噗地'插'進左胸掏出心髒,嗬嗬笑著送到嘴邊。他周身血肉,隻有心髒殘存些血'液'殘紅,此刻這紅紅的煞人,血滴裂開,血紅滿天。兩行白齒上下合動,竟吃掉自己心髒。
張怕能阻止他卻沒動作,鬼道修行歹毒凶惡,他活著隻是危害別人。雙手輕輕合攏,暫時奪走宋雲翳七識,轉身帶她回城。
那術士對漢人仇恨難息,忍三十年修成役鬼近千,卻被張怕全數毀去。眼見報仇無望,奪其生誌,再不想活下去,激憤衝動下自盡身亡。如果說是張怕殺的他,張怕也不會反對。
方走兩步,身後傳出撲通聲響,有物體摔倒,神識探過確認死亡,輕歎道:“何必呢。”左袖揮動,地麵黃土翻滾,覆蓋住屍體。解除宋雲翳禁製,她張嘴便問:“怎麽了?”左看右看不見術士,又問:“那鬼呢?”張怕淡淡道:“他走了。”
“走了?”宋雲翳有些黯然:“我是不是特沒用,什麽都怕,總拖累你?”
“傻丫頭,我以前比你還沒用,你以為我為什麽叫張怕?”張怕寬慰她。
“為什麽”宋雲翳好奇心起。
“因為我什麽都怕,張嘴就喊怕,同門師兄簡稱叫張怕。”
“真的?真的什麽都怕?”
二人緩步回城,白衣如雲,飄逸如風,如謫世仙人般超脫不凡。城上兵丁官員見到他除魔,開城門迎接,大肆歌功頌德。張怕不喜他們,冷冷道:“別跟著我們。”與宋雲翳回屋。
第二日,擔心宋雲翳'亂'想,帶她去街市轉。開門看到幾個下人引馬車候在一旁,下人們見張怕出門,忙恭敬拜迎,說是眾官員及富商聯名宴請。張怕冰冷二字出口:“不去。”
百姓們大多不知道昨日發生事情,依舊忙的忙樂的樂。宋雲翳被小吃吸引,吃的不亦樂乎。來到竹筒糕攤位時,又見糾紛。竹筒糕是外族食品,香甜可口,一文錢一塊。賣糕的是兩個外族少女,有個漢人吃糕,沒給錢就要走。少女不幹,漢人怒罵:“在我漢人地方賣糕,影響我們生計,不打你已經不錯,吃塊破糕還給錢?”
張怕忙遞過去幾枚銅錢:“來兩塊,他的錢我付了。”那人聞言更怒:“你誰啊?裝什麽大?我吃東西用你給錢?我付不出一文錢?”少女也不同意:“你吃的你付,他的應該他付。”張怕這個苦惱,幸好過來兩個衙役,見那人就罵:“張大!又犯渾是不?皮癢了想進去?”張大見到官差,陪笑臉道:“哪能,開個玩笑。”丟出一文錢,惡狠狠看張怕:“你等著。”然後走掉。官差為人倒也不錯,笑臉問兩名外族少女:“生意還好吧,有人欺負就告訴我們。”少女連聲道謝,又謝張怕。
宋雲翳看在眼裏,拽張怕道:“真可憐,咱幫幫他們好不好?”“怎麽幫?”張怕問。
“懲惡揚善啊,鋤強扶弱啊,替天行道啊,匡扶正義啊……”宋雲翳仰著美麗麵龐可愛的點數手指。
張怕這才明白宋雲翳說的是許多被欺負的外族百姓,笑她演義小說看太多。
“你幫不幫?”宋雲翳氣哼哼說話。
“幫,您老人家說什麽是什麽。”
“你敢說我老?”
“沒有沒有,不老,你一點都不老。”
回家時,門口還有下人等候,張怕想想道:“回去歇息吧,晚上來接我就是。”下人高興離去,到晚上果然來接。張怕與宋雲翳赴宴。
城外殺鬼道術士展現強大實力,城內官員富商動心思巴結。馬車行到城官府衙,大門四開,搶出許多官員士紳迎接,平日眼高於頂的大人物們,這時刻恭敬的很。
張怕攜宋雲翳下車,人群裏急步行出個中年人,身穿官服官帽,雙手抱拳舉過頭頂,深深一躬:“永安郡郡守寧知書見過俠士,謝大俠奮勇滅魔,救永安百姓。”
這人倒有點見識,不似普通百姓稱呼為神仙。張怕上前扶起寧知書,又有其他官員富商集體躬身拜禮,張怕一擺袖袍,柔和氣勁托起眾人說道:“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麽,何況那人是'自殺'。”
城外滅魔,寧知書怕引起民變,對官兵下禁口令,除去城牆上一幹人等,少有人知曉,連一些官紳富商也蒙在鼓裏。都知道張怕除魔,但到底除的是什麽,隻能各自猜測。
眾人分開讓出條路,寧知書請張怕進府。張怕居然看見個熟人,酒家中調戲宋雲翳的微胖青年擠在人群中一臉驚恐看著他。張怕衝他微微一笑,和宋雲翳入席。
酒菜頻上,頌揚聲不斷,這些權財人物連番介紹敬酒,張怕不耐,端杯酒起身道:“在下旅居此地,見過些風土人貌,承蒙各位高看,有個不情之請,望諸位成全。”寧知書愣住,修仙之人有事求普通人?硬著頭皮說話:“俠士請講。”
張怕朗聲道:“日前見過些爭執,都是漢民欺負外族百姓,想來天下人天下處之,應平和濟世,望諸位大人體恤異族百姓辛苦度日,將寬厚仁愛教化於民,共榮同辱以達天下和樂……”張怕搜腸刮肚想出些言辭,寧知書聞言麵顯尷尬:“下官坐這位置六年,整日接觸民怨罅讎,三番五次下禁令強遏爭執,奈何永安地處群山之隘,百姓與山內人有千年恩怨百年仇恨,哪裏是三兩句話就能化得的,算上上任郡守,凡二十年才有今日之局麵,兩族勉強共容,但一些小的爭鬥卻是禁無可禁屢有發生……”
張怕之所以赴宴,就是想替外族百姓說幾句好話,打量寧知書,麵容清瘦雙目有神,知他所言不虛,抱拳道:“永安有大人為官,乃百姓福分,在下敬大人一杯。”
該說的話說了,該喝的酒喝了,寧知書保證對各族百姓一視同仁,大家散席回家。張怕辭掉馬車相送,執宋雲翳手,夜遊永安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