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微微頓了頓身子，攥緊了手，眼裏又幹又澀，背著身與他道：”若我跟你回九重天，你又當如何？你是怕我為禍四海？左右不過跳一次誅仙台？你可知煉魔壺已毀，這四海再也沒有可將這魔氣完完整整地鎖住的法器了。可你不說我也知曉，若是煉魔壺未毀，我終是要被鎖進去的，眼下便也隻剩了，”我回了身，直直看向他，笑得頗傷神：”將我丟下誅仙台。”
不等他開口，我又接著道：”我師承昔日神將百裏書，我父王為了四海太平葬身南荒。我縱使如今成魔，也不會去為禍天下。你若是憂心，將我綁回九重天便好。”我微微閉了眼，顫巍巍睜開，他走到了我的跟前，我又聞到那陣清香。他張口帶了些潮意道：”別怕，我會向天帝請旨，會與你在西海，此生再不踏出一步。”
我是同他回了九重天，我被層層兵將擁著，一步步上到淩霄殿。我瞧見了百裏鸞鳥，瞧見了大哥蒼淩，瞧見了司幽小白，更是瞧見了眾神。那時我恍惚得不曾聽見天帝說了什麽，隻聽得後來己青陽在我身側道：”容天帝準，白君少昊今攜夫人幽冥三公主蒼白，永守在西海之濱。”我被壓著跪在地上，模模糊糊聽到天帝下了令準了己青陽說的那一番話。我被己青陽拉扯著喚回了神，他將我手拉在手心中，道：”我們這就回窮桑林。”
我望了他的眼：”我去見一見蘇衾。”
那日我被帶回九重天時，蘇衾被壓到了天牢之中，天帝雖是饒了我，卻下旨蘇衾誅仙台之刑。我並未去天牢見他，而是在誅仙台上。
他一身白衣，幹幹淨淨地立在上頭，對我展了一個溫潤的笑，開口道：”他果真很愛你，如此我便放心了。”住了住又道：”比起我對你情如何？”我默了半晌，緩緩開口：”雖你將我關了八萬年，我卻是需得對你道聲謝來。我曾掉入過懸虛真境中，也曾算見了前任魔帝一麵。與你說句心裏話來，我的的確確不曾恨過你，哪怕今日我落得這等地步，我卻自認還是個深明大義的神仙。我心中也並有過什麽神魔之分，不過是隨心而已，可眼下我果真無法將你救出去了，你好自為之罷。”
我打算就此離去，正想著轉身時，他清和道：”你過得好些，我便心安了。”如今我是想的通些了，在西海一畔也是一時亂了方寸。我略略疑惑地看向他，想問他這話又是怎麽個意思。還沒說出口，便叫他一把捉了手，與他的手貼對著到了一處。我呆愣愣地看著他這一番作為，訝然出口：”你......你是想......”他輕笑起來：”不錯，我是要將你體內魔氣，都渡到我體內，這八萬年我尋到這法子果真不大容易。”
我幾番動容，想將手抽回來，卻被他抓的很牢固。我不曾想到，他是因著這層緣由才將我困在他身邊。我眼中慢慢朦朧了，看著眼前人，他仍笑著：”別哭，若不是我這些年試了諸多法子才試出來，那日也不會故意將白君引來，將你帶走。為的就是有一日，你若是涉了險，我還可現身將你救上一救，還能有個正當理由再見你一麵。”我眼裏頭落下些熱滾滾水珠，似是斷了線一般，泣不成聲。
他見我如此模樣，抬了那隻空著的手將我臉上的淚抹去：”我總想著還是不要讓你知曉了，可又怕最後在你心裏頭落個不大好的名聲，還是想與你說一說。白君想來是個很好的夫君，也會將你照顧得很好。”他將這番話講完時，也將手收了回來。我哭得有些提不上氣，心中十分痛苦。上前緊緊攥了他的衣袖，抽搭著道：”你，你不要跳，隨我走，隨我去天帝麵前，他定會網開一麵。蘇衾，我收回了那句我後悔與你相識的那話。你跟我走，跟我走。”
我幾乎是呼喊著與他說的，我是很後悔，可除了抓著他的衣袖哭喊，也不知如何將他留住。他抬手在我臉龐邊停一停，又放下來，笑得很坦然：”得你相伴八萬年，我並不虧。蒼白，你要知曉，這世上不是什麽事都圓滿的。”他將我的手用了些力氣甩開，一個轉眼，縱深下了誅仙台。我看見他的眼神，也忘不了。什麽都沒去想，隨著他一並跳了下去。
我曾愧對過蘇錯，可如今又欠下蘇衾良多，如何也是不能眼見著他跳了誅仙台，灰飛煙滅的。我一頭栽下誅仙台時，己青陽在後頭那一聲喊，將我的心都震了一震。
可後來，蘇衾仍是灰飛煙滅了。
那之後，我半死不活被己青陽撈上來。聽百裏說，那時我隻剩了一口氣，己青陽耗費了畢生的修為撿了我一條命，可他自己再也沒醒過來。百裏與我說的何其輕鬆，說不知我造了什麽孽，總得要受一些生生死死，大起大落的事來，還說我與天帝的三個孩子也頗有緣分。我覺著他說得很對，蘇衾已死，天帝也將我那道罰旨消了，就攜了己青陽沉睡著的仙體，回去了窮桑林裏頭。
我不知他何時會醒來，也不知他還會不會醒來。百裏說他隻是沒了修為，仙身也不會消散了去，隻是時日長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