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隻是一種懲罰的形式而已。

實際上思過崖對於修仙者們根本沒有什麽約束力,想走飛走就是了。不過何易到了昆星島思過崖之後,反而覺得這地方還不錯。

三丈大的小地方,外頭是三百丈高崖,看下去雖然很峭,可若是放眼遠看,兩麵那連綿不絕的一座座小山頭,亦是不錯的風景。

這地方很安靜,隻有他一個人在。隨意掃去一片塵埃碎屑坐下,何易在無奈之餘還是有些慶幸的。沒被罰到天境漩渦去,隻是思過的話,對他來說就跟靜修沒兩樣。

也不知道林炎之是怎麽受得了那小祖宗的,如此頑鬧的性子,天天吵起來根本沒辦法修煉。

不過,似乎他們兩個在不修煉的情況下,依然要比別人厲害許多,畢竟天賦這東西誰也羨慕不來。

老天其實挺不公平的,有的人什麽都好,有絕世的天資,有傾城的容貌,還有了不得的機遇和地位。而有的人,資質低下,長得不怎麽樣,身世也不好,就連運氣都差得不行。

上蒼賜予的東西已經注定,人們無力去改變,不過自己的奮鬥,卻能拉近兩者的距離。世界上有很多修為高絕的強者,在最初的時候也是樣樣不如別人,可他們最終走到了高峰,而那些曾經的天才們,很多都死在了路上。

天底下不缺天才,更不缺庸才。無論起點如何,最巔峰的位置,總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起點的高低,隻不過是為人節省了一些時間罷了。而修仙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坐下之後,何易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的事情。

蕭寧雖然經常胡鬧,但剛才的事,他還是覺得有些蹊蹺。她就算是沒事找茬,應該也不至於拿七步登仙術當借口吧?她說要他分享感悟,可那時候他卻是在參悟天演策,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共通之處不成?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在心裏重演了七步登仙術的細節。這一推演,並未讓他發覺異常,但當頭邁出步子的時候,不一樣的感覺就浮現了!

之前他連第二步都把握不住,可現在再次踏出,卻自然而然融入到了道尊所示的那種節奏裏,他甚至隱隱感覺到,自己的腳下似乎也有無形的水波一閃而逝。

他嚐試著踏出第三步,但感覺還差了一點,做不到一走就是十丈的境界。

何易沒有失望,相反的,他很高興。半年的枯坐沒有枉費,雖然修為沒有什麽進展,但道術卻得到了一定的提升。這一道術強得離譜,他不會傻傻的以為自己可以一次性走出六七步,半年能夠摸到門路,已經值得自豪了。盡管他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或許,天演策本身就和這道術有所關聯吧。他日複一日觀看宇宙大爆炸的情景,正好跟虛空形成有著一定關係,才會讓他

突然跟虛空大道親近了起來,在沒有感悟的情況下,就可走出兩步。

腦中閃過這些念頭,讓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心神沉浸在天演策裏的時候,應該是有什麽外在表現,否則蕭寧不會看到,並且那樣逼問他的。

如此一來,以後就不便在有外人的地方修煉了。

來思過崖,他想做的就是繼續參悟武技和天演策,有了上述原因,後者隻能暫時擱置。武技,除了風火刀帆,他還看了幾個散招,兩式步法,一式拳法,一式掌法。步法一式叫做三重浪,是蓄力增加殺傷的法子,還有一式叫做流水纏,是近身纏鬥的身法,以他的體質,一旦纏上別人,哪怕化神仙人也得心驚膽戰。那拳法,是從山河十八式裏取的隔山打牛,而掌法,則是從六合掌裏取的防身武技,滴水不漏。

這四招在整套武技裏其實不是最厲害的,但何易感覺這些功夫對他來說應該比一套套的攻伐更加好用。取出適合自己的東西來,往往比全部學習更加節省時間,而且可以花費更多的精力在上麵,以致專精。

思過崖雖然隻有三丈方圓,但在不動用強大力量的情況下,如同一個凡人一樣練拳腳還是基本上能滿足的。

在腦海中演練了幾遍流水纏步法,他便站起身,在小小的懸崖邊遊走起來。剛開始的時候還很別扭,但經過練習,會越來越純熟。

這地方很清靜,平日裏無人會來打擾,被罰的弟子也不多,偶爾來一兩個,看見前輩在練拳,也就乖乖躲在角落裏,呆滿了時間自行離去了。

何易不是武癡,也不是執著於實力的瘋子,但他一樣可以不知疲倦的沉醉在修煉之中。因為每當自己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雲綽和白鶯鶯閉上眼睛時憔悴淒哀的臉龐。

力量,是改變悲劇最有效的方式。隻要力量足夠,連天地都可以去征服!

強者,很多都是被逼出來的。被自己,被師父,被仇人,被生活,逼成強者。

如果可以跟雲綽在葫蘆島快快樂樂幽居一輩子,也許他連千瑤的囑托都可以忘記,永遠做個平凡的小小修士。

現實裏,沒有太多的如果,伊人已逝,剩下的隻有美好的回憶,以及一顆渴望變強的心。

入定,練拳,練掌,練步法,練刀法,日複一日。

小小思過崖,幾乎隻屬於他一個人。他逼迫著自己變得像一個武癡,連坐下來想想舊時故事的時間都不給自己。山崖上烙下了他的腳印,往來飛過的靈虛弟子也漸漸習慣了思過崖上天天練拳的那位同門。他的名字,沒有幾個人知道,但他的事跡,卻逐漸在昆星島傳開。幾乎人人都知道,有一位不知是第幾代的弟子,被罰在思過崖反省,寂寞得發瘋卻不敢擅自離開,每天都在那裏打拳練刀。而且他那把刀也

不知道從哪拿來的柴刀,又醜又鈍,連最爛的次品法器都比不上。

後來有幾位心善的女弟子來勸說他反省夠了,去向師父求個情離開這裏,被他哭笑不得的支走。再後來,李慕跟餘秀兒聞訊來看他,也被他微笑打發走了。

他成了名人,盡管幾乎沒人知道他的名字。越來越多的築基和金丹修士來看他,或是出於關心,但更多的,都是湊熱鬧。

本來安靜的思過卻引來一大票人,讓他多少有些苦惱。後來不知道是不是明機掌門良心發現,將周圍設為禁地,並為他圈了個結界,才讓他終於回歸了寧靜。

不過對其他不知情的人來說,卻是另一回事。他們都以為何易是得罪了掌門人,被重重責罰。又有不知哪裏來的消息稱,他將被罰在思過崖反省三百年,讓一眾弟子更加同情。當然,也有一些人認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斷定他一定是幹了什麽大奸大惡之事,才被善良和藹的掌門如此責罰。都是因為掌門仁慈,才饒他性命,關三百年已經是很輕的了。

事情越傳越離譜,越傳越誇張,甚至有人說是何易在外頭欺負了掌門的私生女,被抓回來關禁閉的。

當然,這些何易都不知道,因為他的世界隻有毗盧心法,和武技。

日子,過得很快。在沒有回憶,無所謂快樂和悲傷的日子裏,一眨眼就過了五年。

烏飛兔走,寒來暑往。歲月一翻,故事已經沉澱。

五年,說來不長,卻也不短。在他幾乎一刻不停的修煉中,五年後的他,氣質已經完全變了。如果說五年前雲綽剛走的時候他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那麽他現在就是一頭冷靜的老虎。外表沉如死水,不露半點鋒芒,可一拔刀,一握拳,瞬間便可化身凶猛惡獸。

在第五年的秋天,他第一次真正停下了苦修。原因,是有人來找他了。

青光結界被人從外頭打開,他原以為是明機掌門到來,準備放他出去,但結果,卻是讓他略感驚訝。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與他一起從地球上穿越而來的好友,林炎之。

十五年不見,他的模樣半點沒變,還是俊逸翩翩的少年郎,還是飄然出塵的白衣衫,眼睛依然亮得比星辰還耀眼,嘴角的笑意也依然像是嘲笑世俗的天上仙。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氣息。

十五年前,他比何易強兩個境界,何易看不透他。而現在,他站在山崖邊,幾乎就像一個凡人一樣,半點法力的波動都沒有。

似乎,他已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見到何易的模樣,林炎之的第一反應便是歎息,緊接著就是一個擁抱。

“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