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已過七天。

在這七天裏,何易已經把滄海明月的心法完全教給了薑岑。她的悟性還算不錯,領悟起來速度尚可,而且在這一天的早晨也凝練了真氣本源和第一道真氣,步入煉氣一層。

當她興衝衝跑到樹下告訴何易此事的時候,何易故意給了她一個“太慢了”的眼神,將她沾沾自喜的心情一下子澆滅。

雖然她凝練第一道真氣的速度已經比他快了五天,但這種事是絕對不能說的!而且嚴師形象,也需要偶爾偽裝成高冷模樣。

這七天裏,他除了督導薑岑修煉,剩餘的時間便是靜坐運轉太初混沌經,以及散開心力留意身邊的事情了。

薑岑這些天裏常常出去買飲食之物,不少人都曾看見她出入三榕莊。如此一來,薑家有人幸存的消息便漸漸傳了開來。不過似乎是陰宅的流言傳得太久,許多人雖然知道她在,卻依然不敢進來打攪,甚至連在街上看見她的時候都刻意避讓,如避鬼神。

這些事情自然都被何易無所不在的心力給看了個清清楚楚。讓他欣慰的是薑岑的心態比他想象的還要好,雖然被人疏遠對待,卻依然不改笑顏,每日聽他講解修真知識的時候都捧著臉認認真真細聽。

不過,薑家畢竟是曾經慘遭黑衣人滅門的地方,如今有個女孩子回來,自然很快引起了江湖中人的注意。

當年得到的長生劍是假貨,那些人後來自然也知道了,如今餘孽現身,肯定要來探個究竟。

這一點,也正是何易一直保持心力警戒的原因。

在他傳道的第七天夜裏,薑岑修煉完畢入睡之後已是子夜。

何易每天晚上都是盤坐在樹上,並未踏足過薑岑特意打掃好的薑洛房間。

他雖閉著眼運轉太初混沌經,但還有一半意識保持心力籠罩整個三榕莊。在漆黑夜色中,一位瘸腿的灰衣老叟打著燈籠從後院狗洞裏爬了進來,讓他猛地睜開了眼。

老者,燈籠。

心中瞬起一念——這應該不是江湖人,而是“鬼”!

他身子不動,但意念已經盡數落在了那老者的身上。

進了莊裏,老人有些氣喘,似乎是走了不遠的路來的。他四處看了看,而後不出所料一瘸一拐走向了薑家祖祠的方向。

進入祠堂後,老人吹起火折點了蠟燭和香火,拿過旁邊的抹布擦了擦桌案,而後對著一排排靈位拜了拜,口中念道:“薑老爺啊,又是一輪了,老劉我來給您們上香了。”

一輪,在這星球是十八天,四輪為一替,十個輪替便是一年。

“托您的福,我家小子前些日子已經去了州府參加應試文察官了,要是臭小子能應上,老劉一定讓他也來給您們上一回香。”

“昨兒個聽鄰村的獵戶說您家中來了個姑娘,年紀和小姐相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呢。當年小姐和少爺逃了出去,老劉我也為您慶幸哩。要是他們真的安然回來,我老劉一定將他們當做小主子對待,以報答您當年的大恩大德。”

“今夜太晚了,老劉我就在您這祠堂外頭睡一宿,明天再看看小姐在不在,要是打擾到了您和薑家的列位祖宗,還望不要見怪呀。”

說完,他又拜了拜,而後合上門退了出去。

偷聽完老者的一席話,何易多少明白了他的來頭。

此人應該不是薑家的下人老仆,而是當年曾經蒙過薑老爺幫助的鄉下苦命人。薑岑回來的事情前幾天就傳開了,他昨天才知道,顯然地方不近。

想了想,為了不嚇到老人,他並沒有直接飛落,而是跳下大樹,露出腳步聲朝祠堂走去。

寂靜夜裏,腳步聲自然無比清晰。行至一半的時候,心力感應下便看到老者警覺了起來,同時剛剛睡去的薑岑也聽到聲音轉醒。朦朦朧朧坐起身,她疑惑地傾聽一會兒,披上外衣穿上鞋子往這邊走來。

轉過牆角,那姓劉的老者一看是個青年男人,而不是年輕的薑家小姐或者少爺,當即愣了一下,微怯問道:“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你又是誰?來三榕莊幹什麽?”他故意問道。

何易身上背著刀,一看就是個武林中人,老者擔心他是當年殺害薑家老小的凶手,神情畏懼,一時不敢應話。

這時候,薑岑踩著輕輕的步伐循聲而來。

她站得遠,燈籠還照不到,是以老人一時也未曾看見她。不過她卻是看見了老者。

“何大哥,他是誰呀?怎麽會在祠堂這裏?”

“你自己問吧。”他聳了聳肩。

薑岑走過來,揉了揉還有些睡意的眼睛,問道:“老人家,請問您是什麽人?我家的祠堂一直是您在打掃嗎?”

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眉目。

聽她發問,還說“我家”,老者當即確認她就是自己素未蒙麵的薑家小姐。喜色浮現,說道:“小姐你果然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天神保佑啊!”

薑岑仔細回憶,卻沒有半點見過他的印象,便忍不住又問了一次他的來曆。

那老者當即解釋道:“小姐自然是沒有見過老頭的,老頭我本是北邊鶴岩村人氏,與薑老爺認識還是十年前的事情。當年我不爭氣,迷於博戲,把家裏的鍋碗瓢盆都給當了個幹淨,最後還欠下了一屁股債,被人追打討還,因此斷了一條腳筋。

那時候我家婆娘有孕在身,等我醒悟過來的時候卻已經無米下鍋!我活了二十五年,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實在不想眼睜睜看它還未出生便和它娘一起餓死。我到鎮上求米,不料卻遇到了賭坊的人。在我被暴打的時候,薑老爺挺身而出,不僅救了我,還替我還了債,送我一錠銀子和好多米糧。

薑老爺是好人呐,要不是他,我們一家人早就已經死了!

後來我一直想要報答老爺,可是這瘸腿的身子哪怕做得再多,也賺不了幾個錢,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敢來見薑老爺。

兩年前那場災難,真是蒼天無眼!等我知道時候,薑老爺的墳塚都被人立好了。

老劉我為這薑家不平,可是卻沒有半點法子。老爺生前我無能報答,所以就想在他死後能夠常常來為薑家祖祠擦擦灰塵,點點香火,聊表一點心意。

小姐,老劉我剛才跟老爺說了,隻要你們兄妹還活著,我這把老骨頭一定會日日夜夜侍奉你們,以我殘軀,報答薑老爺當年的大恩大德!”

老劉說得慷慨激昂,身軀顫抖,老眼泛著淚花。薑岑聽完之後,被勾起了失去親人的

悲傷,也不由微微抽泣。

有他自願來當下人,何易心中當即點頭。

要是有人打點雜事,薑岑就不用每天往街上跑,去買各種東西了。她現在無論是修真知識還是修為,都還需要下苦功學習,能夠多一些時間,自然是有大好處。

不過這老劉年紀偏大,差不多是地球上七十歲的老人了。讓他來當下人,何易卻有些過意不去。

想了想,他從須彌戒中掏出一個丹瓶,倒了一粒出來,說道:“劉老先生,不知你家中還有什麽人,來此伺候小岑會不會太耽誤?”

老劉忙擺手道:“不耽誤不耽誤。我那婆娘去年已經走了,兒子又去了州府,現在在家裏也是一個人呆著。要是可以來這裏伺候小姐,還能多些事情做哩。”

“如此甚好。”何易微微一笑,將丹藥遞給他,說道:“你吃了它,身子骨好起來伺候小姐也才有力氣。”

一顆上品靈丹對於沒有修為的人來說可是了不得的好東西。當年在餘瀾鎮,一顆普普通通的活血丹都能讓那徐掌櫃煥發活力,現在這裏更不用說了。要是老劉運氣好,說不定連那斷掉的腳筋都能續上!

“這,這是什麽東西?”

手裏的丹丸清涼熏香,看上去簡直跟藝術品一樣,怎麽看都舍不得吃下去。

“你安心吃就是,我沒必要害你。”

何易回了句,等他服下丹藥之後,用心力稍稍推動了丹藥生效,助他煉化。

可惜心力終究比不上真元,老劉吸收的效率很差,幾乎浪費了八成藥效。

服了丹藥,老劉的身子便僵住了,何易將他送到幹淨地方休息,轉頭對薑岑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開始安心修煉,不用再去街上拋頭露麵了。”

她點點頭,挪動步子慢慢走回了自己屋中。

何易的注意力都在老劉身上。方才他給的,是自己身上最為珍貴的清雪丹,這丹藥本是治愈療傷的,不過就算隻是邊角料般的活血效果,也依然比活血丹要好不少。

丹藥效果浪費了過半,可老劉的枯瘦的身體卻也在快速變化,脈搏變得有力,身子變得硬朗。

約莫過了三刻鍾,他才從丹藥帶來的舒爽中回過神來。他睜開眼,皺紋減少後精神抖擻的模樣讓何易不由欣然。現在的老劉,看上去最少年輕了七八歲,效果比當年的徐掌櫃還要好。

看看自己的雙手,健康舒適的感覺讓老劉一陣驚喜。他活動活動手腳,又驚愕地發現自己瘸了十年的左腳居然有了力氣!

走了三步,雖然感覺不如右腳方便,但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

老劉欣喜若狂,連忙拜謝。

何易扶住他,見他不知該怎麽稱呼自己,便說道:“你也不用謝我,有了力氣好生為小岑辦事就行了。我叫何易,以後你喊我名字就行了,不必謙卑客套。”

“何……何爺,老劉說到做到,一定不敢偷懶懈怠!”

何爺……

何易有些無語,卻也不大在乎。吩咐好老劉每日該做之事,讓他自己找處房間打掃居住,便又重新回到了榕樹上,靜靜運轉太初混沌經轉化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