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蠶食兩座山,何易除了骷髏武士和血煞之外並沒有遇到過什麽更加恐怖的東西,而今血海已經枯竭,他所好奇的噴血山山口之物,卻依然沒有出現過。不止如此,一點點降低下來的白骨山,也根本沒有什麽驚悚事物讓他遇到。

“還是不知道比較好,我們走吧。”緋姬淡淡說了一句,拉著他騰空而起,自來時的那處洞口飛出地底。

黑暗之中,何易仿佛在她臉上看見了一抹淡淡的苦澀,這是緋姬前輩少有的特殊表情,因為平日裏她除了彎起嘴角笑,也就隻有生氣了。

未能如願問清答案,何易多少有些失望,不過倒也沒想繼續追問下去。四十一年相處他也算摸清了緋姬的脾氣,想說的不會隱瞞,不想說的問十遍都不會說。如果有膽子問第十一遍的話,她可不介意露出自己的本來麵貌,送個一鱗半爪出來教人嚐嚐厲害。

離開地底回到山外,等候著的隻有雲河跟恨水兩人,其他的都跑去當山門老祖宗去了。

見兩人出來,雲河眼含笑意,問道:“這次要多久?”

“十一天。”何易直接回道。

這一輪護送生命之華的使者,正是雲河。

“十一天,倒是很快。”藍衣妖仙雲河點了點頭,看著何易,又謹慎問道:“這次需要陪練麽?”

“你猜。”何易壞笑著,扭了扭脖子,發出咯噠脆響,同時抽出了背上掛著的古刀。

怎麽可能不需要呢?前輩們的陪練可是付給他的酬勞,不要白不要!

“唉,果然跑不了……”

雲河長歎一聲,搖身一變化作一隻巨大的藍翼蜻蜓,遠遠退開。身為內修妖仙,他可不敢正麵跟大家私底下戲稱為“凶獸”的何易硬碰。

恨水抿嘴偷笑,緋姬則是毫不掩飾的笑出了聲。然後,一場歸一修士欺負陰陽境中期天仙的戰鬥開始上演了。

有“不得飛太高”這個無賴限製在,雲河饒是本體再靈活,也根本躲不過何易狂風驟雨般的六合刀法,不過才一刻鍾的工夫,便已相形見拙。

不是雲河不夠強,而是何易太強了。四十一年的時間,讓何易完成了對自己一身本領的磨合,此刻他的戰鬥力,已然達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

在不能飛高高施展強大法術的前提之下,雲河這個主修紫府真元的妖仙光靠瞬發的一係列小咒法,根本就不是肉身強到讓人咋舌的何易對手。若是真的放開手腳搏命,不動用煉星爐的何易隻怕勝算也就三成左右。

當然,以歸一巔峰戰陰陽境中期能有三成勝算,這本就已經強到讓人心驚了。

“不打了不打了!”雲河振翅飛出數百丈,化作人形落到地上,形象有些狼狽,沒好氣道:“你還是跟緋姬前輩打吧,這裏隻有你們兩個主修肉身,捉對正好。”

停手的何易嘴角微微抽搐,連忙胡亂說道:“今天天氣不錯,適合去魔尊塔裝逼,各位前輩,我先走了!”

跟緋姬前輩打?除非他有受虐欲!

一個爪子就能把整群骷髏武士拍成渣渣的六劫赤龍,完全不是他這個剛剛入道兩百多年的小家夥可以比擬的。

何易腳底抹油直接開溜,也不在乎被恨水仙子笑話,徑直挪移一番,就到了新的魔尊塔所在之處。

先把前輩們放在兩界山晾晾,反正也不怕丟!

現在的魔尊塔比四十一年前可氣派多了,光是樓層就高達十八層,矗立在最大淡水湖“小鏡海”邊上宛若一座摘星樓閣。何易來到魔尊塔底下,用借來的法寶隱匿蹤跡跳上塔頂,鑽進最頂層裏頭。

吃過當年被小侍衛

攔住的教訓,他現在可聰明多了!

高達十八層的魔尊塔頂樓頗為寬敞,是供奉魔界之主雕塑以及塔主修煉的地方。何易剛剛進去,就見穿著一襲華麗曳地長裙的何溪盤坐在那尊魔界之主雕像麵前,正在用功修煉一語傳授的琉璃教上乘心法。

如今的何溪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瘦弱的小溪水,她雍容華貴,眉宇間滿是上位者的高貴氣息,加上最初靠著仙玉修煉以及近年來的努力,修為已經步入了金丹初期,容顏永駐,青春不老。

這個魔界代言人,一言一行對於世俗的男子都有著致命的**,但在何易麵前,她仍舊還是個乖巧聽話的代言人。

何易的到來不是沒有人發現,住在遠處敬玄山上的昭陽和躲在小鏡海裏冒充海神的滄漓都已發現了他,發來神念問候。而住在魔尊塔裏一語真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一會兒,一襲白底黑邊道袍的一語真人便施施然從十七樓的魔王臥房裏來到了頂層。一見到何易,她第一反應就是笑問一句:“魔主,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何易老臉一黑,低沉道:“說了多少次了,沒門!”

琉璃大魔王一點也不怕魔界之主,她傲嬌地哼道:“我再重複一次,龍馬是我的,它自己願意,誰也別想拆散我們!”

何易:“……”

對於一語前輩的怪癖何易已經徹底無語了。多好的一個仙子,怎麽就喜歡上了一匹馬呢?

他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因為這四十一年的經驗告訴他,跟女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好在這個時候何溪結束了修煉,避免了冷場。魔界代言人一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眼前的雕像旁站了個和雕像幾乎一模一樣的真人版魔界之主,當下高興地跳了起來,喜滋滋喊了聲:“何溪見過魔主!”

在她眼裏,魔界之主改變了她的一生,如果沒有眼前這個看上去挺普通的男人,也許她現在已經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嫗了。

對何溪這個跟了自己姓氏的孩子,何易的態度顯然要好很多。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何溪,滿意點頭道:“不錯,這段時日沒偷懶,修為漲得挺快的。”

“都是師父教得好。”何溪並不驕傲,仿佛當年年少時候那般,帶著敬仰之情,問道:“魔主這次回人間,是有什麽要事要吩咐小溪去做麽?”

何易略顯尷尬,但掩飾得很好,隻是淡淡回道:“沒事,此次純粹是過來看看你們,順便看看人間的成長。”

這套說辭,可比“為了不跟緋姬前輩打架,我溜了”正經多了!

說到了人間的成長,何溪便打開了話匣子,有說不完的話,不停跟他講述著這幾年裏發生過的大小事情。

何易聽著聽著,隨便找了個借口把不安定因素一語給支走,便躺在窗戶邊看著清澈幽藍的小鏡海,吃著女教皇親手剝的水果,享受起安逸的魔主待遇。

高塔,湖灣,清風,長椅,還有人間女皇般的何溪在側,這無疑是很閑適的享受。但是當他看到一語乘著龍馬從窗外囂張飛過的時候,臉色可就不是那麽好看了。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跟龍馬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現在馬兒喜歡跟既長得漂亮又對它溫柔的一語在一起也是正常的。隻是他有點不想承認自己居然這麽沒有魅力,連匹馬都留不住的殘酷事實。

小鏡海的湖水輕輕湧動,何易有些失神,思緒飄飛著想到了很多事情。

鬼界之行在腦海中放電影般掠過,他竟也有一種自己便是天選來拯救這片界域之人的錯覺。隻是,眼下的閑適時光卻讓他並未因為這份感觸而喜形於色

,隻是多了一聲輕歎而已。

“魔主為何歎氣,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麽?”何溪就在一旁為他拿捏按摩,聽到歎息立時問道。

回頭看了看這位如今掌控人間信仰的女教皇,何易忽然反問道:“小溪,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其實我不是什麽魔界之主,你會怎麽想?”

何溪愣了一下,旋即莞爾道:“魔主素來不苟言笑,怎麽今天卻會說出這樣的話?你若不是魔主,還有誰會是呢?”

“我隻是問你,如果,我不是呢?”他對著何溪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那……”何溪沉吟一晌,而後雙眸泛光,回道:“無論你是誰,對我來說都是最重要的大恩人,在我的心裏,你永遠都是最可敬的魔界之主!”

“這樣啊……”何易笑了笑,坐起來看著外麵海一樣的淡水湖,輕聲道:“其實,我真的不是什麽魔界之主。我叫何易,和你一樣,是這世間生靈中毫不起眼的一個。我的力量是不弱,但是如今這片天地已經漸漸蘇醒,靈氣愈發濃鬱,隻要你不懈修煉,總有一天也可以成為和我一樣強大,甚至更強的人。”

何溪很明顯的呆了一下,但她畢竟是長年身居高位的女強人,很快又鎮定了下來,抿嘴淺笑,應道:“如果是這樣,那我一定勤加修煉,爭取早日成為和您一樣了不起的強者。但……魔主忽然說起這個,不是沒有原因的吧?”

女人的敏銳直覺告訴她,何易突然的坦白,也許便是要長辭的意思。

“原因?是啊……”何易沒有反駁,坦然道:“你所生活的這片時空即將複蘇,我的使命就快要完成了。也許再過十幾天時間,界域門戶開啟,我和你師父,還有許多許多近年來湧現世間的神秘強者,都要離開這裏,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去。到那時,就再也沒有大魔王和魔主,魔尊塔的勢力將會落在你一人肩上。那擔子可能很重,如果你扛不住,就隱退潛修去吧,蒼生之國發展至此,魔尊塔存不存在其實也無所謂了。”

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走到如今地步,何溪的半生早已被蒼生之國的百姓撰寫成書,廣為傳頌。隻是那些道聽途說來的故事,又哪裏能跟她的真正經曆相提並論?

何溪決然搖頭,忽然嗅到的別離氣息讓她眼圈不禁紅了起來,固執道:“不,魔尊塔是我一生的心血,更是你和師父還有許多人努力支撐起來的崇高信仰。我不會讓這座塔倒下,更不會懦弱地躲起來!魔主,如果你要離開,可不可以把你們去的地方告訴我?將來或許有一天我真的變得和你,和師父一樣強大了,我也好去找你們。”

泛著水光的眸子,直視著魔主的雙眼。

“我們要回的,是一個叫做至高仙界的地方。那個世界很大,大得幾乎看不到邊際。那裏有太陽,有星星,還有數不盡的強者。像我這樣的,在至高仙界也隻是處於中流水準。”何易淡淡回著,見何溪竟似有掉淚的意思,便起了身,說道:“宇宙之中界域無數,相逢是緣起,別離卻不一定是緣盡,或許我們有朝一日,還可以在某一個時空之中再見。”

語罷,他便想走。

“魔……何易哥哥。”何溪叫住了他,待他回頭,卻抿抿嘴說不出話來,隻有眼圈裏淚珠打著轉。

何易朝她淡淡一笑,語道:“照顧好自己,從今以後,你就是自己的魔主。”

平凡的身影,消失在了魔尊塔頂層,凝而不下的淚珠雙雙滾落,何溪軟身坐在何易坐過的長椅上,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喃道:“魔主,魔主,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可敬,最無可取代的魔主。謝謝你給了小溪水不凡的一生,如果可以再見,你依然是我不變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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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