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筆記,記錄了他從踏上修行之路以後到離開鬼界之後的一些事情。雖然寥寥幾筆不會是全部經曆,但關於重要的東西,肯定都會有的。

也不在乎旁邊還有其他人,何易直接將蘿莉從自己身上挪開,當著他們的麵翻開了這本算起來已經熬過了五百多個春秋的小冊。

紙張終究是紙張,連法寶都會在歲月中磨損,更不用說這區區一冊筆記了。昏迷自從離開鬼界以後,他又在雪域渡劫數日,在南無量被困八天,再加上這次的昏迷,實際上已經有近三百天不曾碰過筆記了。

再次拿起,小紙冊的邊緣立刻被揉掉了許多粉末,仿佛隨時都會風化掉。

筆記的第一頁,是他還在修仙界最底層之時所寫下的。當時的他還會想想主角和配角這個話題,而現在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是一個主角,都在經曆這自己的故事。他也好,林炎之也罷,就連被他所殺的那個荀王七世孫,也是一樣。

第二頁,為了自己的未來,他聽從千瑤的建議走上苦修之路,一直走到現在,從未後悔過。

第三頁,離開靈虛,在北海經曆了很多事情。何易看到了幾個地名和人名,有荒島、幽都、白雲仙宮,還有雲綽,白鶯鶯,常樂。

當“雲綽”二字映入眼簾的時候,他的心跳莫名亂了一拍,而腦中回饋的記憶告訴他,他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誰。

隻是,他是天仙,記性自然是極好的。此番既然會忘,那就說明這個人,就是他失落在黃泉最重要的那個人!

微微一笑,何易不乏自得的自語道:“你們看,就算是黃泉也磨不煞我的信念。雲綽麽,我感覺很親切,也許後麵還有更多故事。”

第三頁的末尾落款處有著一個飄逸的“綽”字,看到之時,那份親切感更濃許多。

但後麵的故事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長。第四頁,他看到了自己的快樂,甚至落款處的時間還用了“脫單元年元月一日”這樣獨特的標記。可是第五頁,映入眼簾的第一句就是“綽兒死了,在我的懷裏”。

他愣了一下,心髒猛地收緊,隱隱作痛。然後他便知道,原來自己的一直想要完成的心願,就是尋找她,或者說她的轉世。

往後的幾頁內容寫的都是他的一場漫漫旅行,從山海界一直走到至高仙界,途中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人和事,還得到了許許多多的感悟。雲綽這個名字在他的故事裏僅僅發生在了三頁之間,而她的影子,卻在往後的每一頁裏都存在著。因為落款寫下的時間,是在倒數著一件事發生的時間。不難猜測,那件事就是轉世輪回。

翻完筆記,何易心中已經有數。將那隨時可能會化作粉末的筆記收起,他起身下床,活動活動筋骨,神色變得輕鬆起來,笑道:“睡了二百八十七天,還好身上沒有長蛀蟲。今天天氣好像不錯,一起出去曬曬太陽唄?

林炎之點點頭回道:“也好,我正有不少事情想跟你說,找個地方坐下慢慢聊正合適。”

幾人一道出了屋子,何易瞧

見兩株頗有些年份的菩提老樹,還看到了一片青草斜坡。

三兩步來到草坡上躺下,清晨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非常舒服。何易將雙手枕在腦後,問道:“已經過了四天,我也該出發去找她了吧。”

林炎之走到旁邊的石頭上坐下,點頭道:“我會送你去的,不過在那之前,也許你該聽聽另一些事。”

千瑤和冰炎仙子也都站在不遠處,蘿莉則一言不發躺在了何易旁邊,拉過他的一條手臂枕著,似在宣布自己的特殊性。

何易知道自己昏迷之前其實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清楚,林炎之要說的很有可能就是這些。

果不其然,明王一開口,便開門見山道:“第一此事件,是玄主殺荀王的緣由,或許你也已經知道了。在我回來以後,玄主就將告訴了我。他說,荀王曾經得到過天演策的第一份殘卷,同時他也是已故金宵道宮的真正傳人,繼承著滅空道主的魔神傳承。那天演策至關重要,因為胡羯告訴玄主,祖神預測出盤君的傳人將會成為下一場仙界浩劫的開端。”

傳人,浩劫!

何易有些驚訝,疑道:“那我呢?”

如果盤君的傳人就是浩劫的發動者,那應該把他也殺了,以絕後患吧?

林炎之麵色祥和,解釋道:“這世上觀摩過天演策殘卷的人為數不少,不過真正將太初之體修煉到大成的,也就隻有你和荀王,以及他的小世孫了。玄主有感,荀川那兩位性情乖張,都不是安生之人,自然非常危險。而你,跟他們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難道是我長得帥?”何易撇撇嘴。

聽起來,他似乎有被玄主另眼相看的意思。

林炎之聞言不禁莞爾,說道:“你的不同之處,在於你心性平和,沒有太多爭鬥之心,很容易知足,不是那種會罔顧蒼生生死掀起浩劫之人。這一點,我可以肯定,玄主也相信你。”

何易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幽幽說道:“這麽說,我還得慶幸自己不是太貪心了。”

要是貪心一點,功利一點,是不是他也會被玄主找個機會殺掉呢?

盤君傳人帶來浩劫,這個傳人究竟是指他這學了天演策功法的人,還是盤君自己的轉世之身呢?總不會說,他真的就是盤君的轉生者吧?

“也不至於。”林炎之淡淡笑道:“其實玄主也並非真的就完全相信胡羯所說的話,因為祖神的預測未必是真的,或許胡羯在胡言亂語,又或許,祖神在胡言亂語。若是這樣,那他們的目的恐怕才是真正的掀起浩劫呢。至於你和荀王,反倒成了犧牲品。所以身為朋友,我得保護你不受池魚之殃。”

這麽一說,何易倒是更加相信。夢主親口說祖神是個喜歡蠱惑人心的人,而且仙界曆史上的大小浩劫也有很多次都是由祖神引起的,這麽一個力量強大無邊又喜歡幹壞事的太古仙人,半點不值得相信。

荀王的死,是玄主在以防萬一,這倒是讓他有點同情起荀王了。不過轉念一想,荀

王的仇敵那麽多,肯定不是個善茬,他那七世孫也幹了不知多少壞事,這樣的罪惡之人,死不足惜。

“還有別的要事麽?”何易問道。

他發現蘿莉有點不安分了。這小丫頭在別人麵前雖然毫不避嫌,卻幾乎不會插話,方才她可是唯一一個掉眼淚的人,心裏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說。被林炎之磨蹭了這麽久,她可是會不高興的。

“當然有了。”林炎之輕鬆笑了笑,哂道:“我九死一生從星河仙界逃了回來,這算不算是一件要事呢?”

不說仙界浩劫,玄主殺了胡羯本身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他和大祭司等人作為使者前往星河仙界,自然十分危險。

何易知道這些,但他一醒來就看到好友含笑出現在自己麵前,便知道無論經曆過怎樣的凶險,最終的結果都是可喜的。他沒有問其中凶險的過程,隻是哈哈笑道:“勉強算吧。你病也好了,不用怕漏電爆炸,我請你喝酒應該不會再拒絕了吧?”

雖然心裏還惦念著一件模模糊糊的重要事情,但一個輪回的時間都等過來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跟好友痛飲一番,本就是他所喜之事,這次死而複生,正該如此!

“那本王就賞你這個臉。”林炎之朗笑答應下來,然後又看了看旁邊的兩位王者,笑問道:“千瑤前輩,炎姐,你們要不要一起?”

“白請的,當然不能不要。”千瑤可是被困鎖過萬載的人,從來不嫌熱鬧多。

冰炎仙子也點點頭,說了句:“反正也沒什麽事,便陪你們喝幾杯吧。”

能和兩個王者,一個空寂大能一起喝酒,這就算是荀王那等尊貴人物也未必能夠擁有的待遇。何易心情愉悅,卻沒有什麽榮幸不榮幸的想法,隻是覺得大家能夠這樣湊在一起的機會並不多,也算頗為難得了。

他坐了起來,揮手將須彌空間內的酒水盡數取出,剛好有四大壇,都是未曾開封的。

這酒還是當初在玄都的時候魚茵大統領抓他入獄時免費送的,在明王府喝了些,在鬼界前前後後也喝了幾次,如今就隻剩下這四壇了。

隨手一拋,三個大壇子飛落在三位強者手中。何易拍開泥封嗅了一口醇醇酒香,讚道:“用山海界的算法,這可是封藏了三百多年的老酒了,滋味果然不錯!”

語罷,他仰頭暢飲一口,熱辣辣的酒水灌入口中,一直暖過心肺,酒氣快速充斥全身,帶來一陣快意。

林炎之和千瑤也是有樣學樣直接拿酒壇暢飲,倒是冰炎仙子覺得這種姿態太過豪放,有失仙子風度,是以她取了個玉杯,小口斟酌。

不過此時卻還有一個人獨自落寞著。

沒有被邀請到的蘿莉緊咬下唇氣鼓鼓地盯著何易,一句話也不說,隻用她幽怨的眼神強烈表示:“我也要喝!”

何易本來還在假裝沒看見,沒想到自以為被忽視了的蘿莉卻自己湊了過來想要搶走他的酒壇。他隨手移開,笑著說道:“小孩子不能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