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脆響。

仿佛無窮無盡走不到頭的白玉長廊,在何易攜著柴刀的全力一擊之下,斷裂出一段丈許長的豁口。

常樂看得瞠目結舌。

以他金丹初期的修為,加上自己極品法寶級別的武器都無法傷害分毫的白玉走廊,居然在何易純粹蠻力的一刀之下斷了!

那柴刀,竟然這麽厲害?

厲害?

那是當然!

柴刀一揮出去,何易就隱隱有種力大無窮,連天地都能劈開的感覺!

比起之前苦修時的摸索使用,達到聚魄期之後柴刀在他手中似乎更加契合了幾分。照這樣下去,等他達到洞玄期,說不定就能發揮出柴刀真正的力量了。

有此開山裂地的利器,對他一個苦修來說,怕是比一件仙器更實用!

“何……何易,你這把破柴刀什麽來頭?難道也是一件仙器嗎?”雲綽不禁問道。

“我也不知道,隻是感覺應該挺厲害的。”他撫摸著鈍刀,下巴指了指前方,說道:“小須彌幻陣應該不存在了,走吧。”

沒有說出柴刀的來曆。不是他故意隱瞞,而是這東西太神秘,說也說不清。

他說完後,常樂一馬當先,輕鬆躍過斷裂處,往前走了幾步,果然再也不會像之前一樣動也不動了。

萬象仙人費勁心血布下的陣法,就這麽被一個聚魄期的小小苦修破掉,說起來還真是有些諷刺。

三人過了長廊,不一會兒便來到了祭壇下。

步雲登仙台階、小須彌幻陣長廊,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麽呢?

離得近了,他們已可以看清祭壇上的小東西模樣。原來,那是一個小小的黑色靈位牌。靈位半尺來高,外形古樸,上麵並沒有刻著任何字跡。

把靈位放在祭台上感覺有些古怪。見識到了白雲仙人的手筆,他們自然更加謹慎起來。

常樂左手握著一隻青銅小鼎,右手拿著一截兩尺場的翠綠竹節,小心翼翼踏上小石階,探路。

他的左腳剛剛踏在祭壇上,祭台上的靈位牌便忽然顫抖了一些,緊接著便聽到一陣女子抽泣聲。

哭了?

搞什麽?

隻見祭台上的靈位牌又抖動了一下,而後化作一道白氣,灑在祭台前,化成了一位雙十年華的白衣女子。

她委坐在地,擦著淚濕的眼睛抽噎道:“三千多年了,終於有人來了。三位少俠,鶯鶯懇求你們,帶我離開這裏吧。”

她的聲音十分動聽,如歌似水。容貌也是極美,眉如遠黛,唇若丹朱。此時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人有些不忍拒絕。

可是,她分明是從靈位中出來的。而且開口就是三千年,隻怕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女鬼!

見她並未露出敵意,何易跟雲綽也走了上去。

雲綽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又為什麽要我們帶你離開?”

白衣女又拭了拭淚痕,站了起來。

見他起身,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後退。

這白雲仙宮,沒一個地方是正常的,恐怕這女子,也是個危險人物。

“你們……”他們這一後退,白衣女子立時黛眉蹙起,淚光又閃。她泫然道:“你們何必如此戒備,鶯鶯若要加害你們,隻須一個念頭而已。”

一念即可殺人!

她是化神仙人!

雖不能篤定,但從其身上隱隱散發的氣息,卻能微微感受得到她的強大。倘若她真有惡意,的確不是他們所能抵抗的。

話雖如此,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她頓了頓,見三人沒有反應,又說道:“三位少俠,我是白雲仙人的女兒白鶯鶯。當年鶯鶯與蓬萊弟子池揚相戀,卻因池郎資質平庸,而遭父親反對。我本想與池郎私奔逃離東海,沒想到父親早有預料,將我抓了回來,鎖在這仙宮之中。

這一鎖,就是三千年。鶯鶯當年不過是金丹修士,可三百年後也已渡劫化神。鶯鶯本想衝破仙宮的枷鎖,奈何父親太過強大,根本不得其門而出。後來父親的神識烙印消失,顯然是故去了,可是他至死都沒有放我出去。

如今鶯鶯的肉身已經衰亡,隻餘元神依靠在古仙靈牌中才能不散。你們若能帶我離開,去見一見池郎,鶯鶯歸來後必定追隨一生,以死想報。”

見她說得聲淚俱下,應該不似有假。何易暗歎一句苦命鴛鴦,沒想到這種戲碼在修仙者中也會發生。

門戶之見,富貴之別,還真是哪裏都有。

那白雲仙人也是夠狠心的,為了一件婚事將自己女兒鎖在仙府之中,荒廢了她的一生。

“三千多年過去,你自己都隻剩下元神,恐怕你的池郎早已經不在了。”雲綽說。

即便是化神仙人,也不過千載壽元,她能活到現在,也都是那靈位的功勞。那個池揚,既然天資不高,現在應該也已故去多時了。

“哪怕他死了,我也要去蓬萊問一問才甘心。若不是他,鶯鶯又豈能熬得過這三千多年的孤苦寂寞。”她黛眉緊鎖,忽然又自嘲一笑,轉言道:“其實,苦候了三千年,他的模樣我早已記不清了。可我還是想他,想那個曾經讓我瘋狂迷戀的男人,想那個害我與父親反目,在仙宮孤寂千年的男人。”

她紅著眼,淚灑了一地。

如不是執念所在,又有誰能忍受得了數千年的寂寞呢?

書上都說,寂寞才是世間最可怕的東西啊。

換做別人,恐怕在千年壽元殆盡的時候,便投身六道輪回,逃離這渺渺仙宮了。

何易在地球上看過許多苦命鴛鴦的故事,聽她一席話,也是十分同情。不過,眼下他們自己都未必能夠確保安然離開,這白鶯鶯既然是白雲仙人的女兒,對這個仙宮應該很了解,讓她帶路,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說:“白姑娘,我們可以帶上你,不過你也看得出我們三個修為低微。令尊的仙府裏處處危機,單憑我們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難順利離開,希望你可以幫我們一把,大家互惠互利,都有好處。”

“那是自然。”見他答應帶她走,白鶯鶯破涕為笑,欠身喜道:“隻要公子願意帶我離去,那這白雲仙宮裏的一切寶物,鶯鶯都可為你拿到。”

正合我意。

何易

心中一陣爽快。

她說的,不是“你們”,而是“你”!

第一個吃螃蟹,果然是最好的,隨口一句話,就占了天大便宜。

唉,我真是太機智了,嘎嘎……

常樂和雲綽一起看了他一眼,眼神別提多複雜。

搞半天,仙宮的好處都要被他一個人拿去了?

“咳……”他幹咳一聲,摸摸鼻子對白鶯鶯道:“那,我們現在該往哪裏走?我們剛進來的時候聽到你父親的傀儡化身說他在最高處的仙宮等我們。”

“最高處的仙宮……”她想了想,答道:“我知道怎麽去。煩請公子拿著鶯鶯的寄身靈位,鶯鶯這就帶你們前去。對了,還未請教三位少俠尊姓大名。”

三人紛紛報了自家名號,何易走向祭台,拿起了黑色靈位牌子。

那牌子看上去小小的一塊,分量卻是不輕,起碼有三四十斤重,也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

靈位寄存著白鶯鶯的元神,故而無法收進須彌戒,他索性取了快布條,將之綁在背上。

別人都是背著刀劍,他背著靈位的造型,也是奇葩得不行。

收拾好後,白鶯鶯揮手聚起一片白雲,帶著三人斜斜飛起。

飛騰間,雲綽跟何易眼神連連交匯,仿佛在說:你這麽輕易就相信她了,萬一她別有目的呢?

何易的眼神回答:人家可是化神期仙人,就算失去肉身,在不動用常樂仙劍的情況下我們也不是對手啊。

雲綽白眼嗔他:正是她沒有肉身才危險,萬一她想奪舍我們,你背著她的靈位,可要第一個倒黴。

他翻眼白,瞅瞅她的平胸表示無所謂:咱們三個爺們,她要奪舍也得先考慮清楚吧?

雲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狠狠踢了他兩腳。

這一幕被白鶯鶯看見,她仿佛想到了什麽,溫婉一笑,說道:“何公子跟雲姑……”

“哇,不提此處危機的話,白雲仙宮還真是名副其實呀。”

何易打斷了她,誇張的大聲讚美道。

再厲害的偽裝,在元神掃視下也是無所遁形。雲綽的真身早就被她給看穿了。

白鶯鶯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了一陣,吃吃笑了起來。

能夠離開呆了幾千年的地方,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上了不少。

說起來,她被白雲仙人抓回來的時候還隻是個花季少女。而後三千年不見一人到來,也沒有機會去經曆複雜的人世。除了孤苦之外,她的心理年齡應該也和三人差不太多。

離開的祭壇,前方便沒有路了。

三人乘著白鶯鶯的雲朵在浮空宮闕間飛行,目之所及全是一片片超凡脫俗的白玉樓台。成群的亭台樓閣在雲霧間若隱若現,那份飄渺典雅的仙家風範,的確是叫人歎服。哪怕是有著仙人父親的常樂,也不曾見過如此美輪美奐的府邸。

何易看得出神,暗想著要是再有一些仙鶴龍鳳,這地方簡直就和神話傳說裏的淩霄寶殿沒什麽區別了。

穿過重重宮闕,雲朵帶著他們一路高飛,一刻鍾後,終於看得了傀儡化身所說的“最高處仙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