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抗爭命運的女醉鬼
市中心偏離主幹道的一條岔道，是平安市有名的小吃一條街，在這裏，可以看到城市夜生活的一個縮影。
位於小吃街末端的一個燒烤攤點上，梅大美女正兩手各攥著一把烤串，吃的滿臉油光。
那模樣像極了山溝溝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土匪。
周圍猜拳喝酒的客人，乃至那位正翻轉著烤串招呼生意的年輕老板，都不時側目。顯然他們也很好奇，究竟要餓到什麽樣的地步，才能讓一個美女沒有形象的將烤串吃出這般豪邁氣概？
“這女人莫非是想化驚嚇和悲痛為食欲？”秦朗頭疼的看著坐在他對麵的梅語嫣，心裏有點擔心。
他擔心的倒不是梅語嫣胃，能不能在短時間內撐下這麽多的食物，而是擔心這個女人會不會突然一拍桌子架起腿來，朝他大笑三聲，然後告訴他，其實你錯了，你們都錯了，這才是老娘的真實麵目。
搖搖頭，秦朗驅散了腦中荒謬的念頭。就在這時，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謝謝！”
“嗯？你說什麽？”秦朗詫異的看向梅語嫣。
埋頭苦吃的梅語嫣，突然抬起頭來，倒映著燈火的目光落在秦朗的臉上，這一次，她努力咽下嘴裏的食物，清晰地說道：“謝謝。”
“謝我？”秦朗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眼前的女人，“你是謝我來陪你喝酒幫你躲過趙小翠的硫酸？還是謝我將你從自閉中拉出來？亦或者，是謝我給你的那個耳光？”
“都有。”梅語嫣垂下了眼簾，“其實在公安局大樓前，我就想對你說聲謝謝，隻是……隻是……”
“你不用說，我都明白。”秦朗擺擺手，思及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所作所為，他突然有些感慨，“其實你也用不著謝我，要謝的話，你應該感謝曾經有個叫秦朗的男生，對你無比癡戀。”
“曾經？”梅語嫣顯然沒聽懂秦朗話中的含義，她苦笑了一下，澀然道：“這麽說，現在那個叫秦朗的男生，已經對我沒有留戀了，對麽？”
秦朗沉默了。
對於梅語嫣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有留戀麽？
好像沒有。他對梅語嫣數次出手相幫，雖然有憐憫同情的成分，但更多的，卻是以前那個傻秦朗對他的影響，有留戀的應該是以前那個傻秦朗。
但……沒有留戀麽？
秦朗想到那個曖昧治療中內心產生的悸動，想到本已經不打算再管梅語嫣這檔子的事，偏偏在潑硫酸之後，他又忍不住強行將這個女人拉去報警，事後還鬼使神差的答應來陪她喝酒。
他很清楚，這並不是那個秦大傻的意識在影響，而是出於他的本心。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梅語嫣突然抓起桌上一杯脾酒狂灌起來。來不及湧入的酒水，和眼眶裏溢出的淚水，一起流淌到脖子上，打濕了衣衫。
一杯酒見底，梅語嫣趴在桌上痛哭起來：“我知道的，那個叫秦朗的男生已經看不起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就是個賤貨，我是個婊子，我是背信棄義過河拆橋的混蛋，嗚嗚嗚嗚……”
秦朗張張口，卻不知道該安慰些什麽，他知道對於現在的梅語嫣來說，再動聽的安慰也比不上一頓歇斯底裏的發泄。
“嗚嗚嗚嗚……其實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賤貨，也不是婊子，更不是混蛋。”梅語嫣還在委屈的哭訴著，“我隻是想過我自己的人生，我隻是想對命運做出一點點的抗爭，難道這不對麽？”
哭訴聲蔓延開來，周圍喧囂的聲音似乎都變得小了一些，連隔壁攤點的客人都探過頭來張望，但他們看到的隻是一個趴在桌上悲傷痛哭的背影。
唉，這個可憐的女人。秦朗在心裏頭歎了一口氣。
梅語嫣的一句抗爭命運，讓他想到了過往的自己。那個在大雪紛飛的寒冷時節，挨家挨戶乞討的男孩兒，曾經不也是在無時無刻想著抗爭命運麽？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再看這個悲傷的女人時，心頭的憐惜又重了幾分。
梅語嫣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抬起頭，滿臉淚光。
秦朗遞過去一張紙巾，“擦擦吧，桌子快被淹了。”
梅語嫣卻沒有伸手去接，雙眼無神的盯著前方，思緒好像沉浸在了回憶裏，夢囈般的說道：“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我的養父生了重病……”
隨著話匣子打開，秦朗作為一個聆聽者，終於從梅語嫣的嘴裏，弄清楚了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原來，梅語嫣是個棄嬰，被一對山村裏的貧窮夫婦收養下來。這對夫婦之所以會收養梅語嫣，僅僅是看中她這個女嬰養大了，可以嫁出去換一筆彩禮。基於這樣的目的，可想而知，這對夫婦對梅語嫣談不上任何疼愛。
梅語嫣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下，慢慢長大。
長大以後，看到別的孩子有書念，有學上，她也想像別的孩子一樣背上小書包。可是她懇求父母得到的回應，卻是冷漠的拒絕。
直到別人告訴她養父養母，孩子沒文化，以後不好嫁人，而且九年義務教育隻需要交個書本費就可以上學，她才終於如願以償的背上小書包。
上到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她的養父養母就拒絕再替她交任何書本費了。小小年紀的她，硬是靠著風裏來雨裏去的拾破爛賣，攢齊了錢，這才得以繼續上學。
梅語嫣很爭氣，在學校考試總是拿第一名。她本以為可以一直依靠拾破爛攢起來的錢，讀高中，讀大學，可是在她十五歲那年，黑暗降臨了。
她的養父生了重病，家裏沒錢治療，於是她的養母就想到了拿她去換取治病的錢。這時候趙鐵柱家找上門了。
趙家在村裏是大戶，為了給自家的瘋兒子娶個老婆，趙家不惜拿出兩萬塊的重金下聘。於是梅語嫣的養母就同意了。
梅語嫣想過抗爭，但卻無力反抗。她更加拚命的讀書，想早點走出這個山村，以後工作賺錢，還清趙家的錢，擺脫那個婚約。可是已經出落的異常漂亮的她，還是被趙鐵柱給盯上了。
那個夜晚，她被趙小翠和養母聯手騙到了趙家，被趙小翠死死的按在**，差點就被趙鐵柱侵犯了。
但是在梅語嫣苦苦的哀求和極力反抗下，趙鐵柱最終沒有得逞，並且或許是那不正常的腦子偶然靈光了一下，他竟然放過了梅語嫣，答應她在她讀完大學以前不碰他。
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她對趙鐵柱一直有所感恩，感謝那天晚上沒有毀了她的清白，毀了一個女孩子的夢想。
她的養父最終還是死了，養母沒過幾年也撒手而去。留下她一個人，拿著養父治病剩下的一萬多塊錢，交了大學第一年的學費。以後就靠著閑暇時間幫人補課，賺取自己大學時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工作以後，她將自己每個月的工資，拿出大部分寄給趙家。趙家當年給了兩萬的禮金，而她則還了六萬，三倍的奉還。
可是趙家並沒有因此放過她，趙鐵柱時不時的就會來找她。她不斷躲避，但最終還是被趙鐵柱找到了。
於是，這才有了那天在學校裏發生的一幕。
整個故事聽完，秦朗心裏有些沉重，梅語嫣的經曆跟他很像，他們都是棄嬰，都曾想過要抗爭命運。
不同的是，他成功了。
而梅語嫣，卻隻是表麵看上去成功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死鐵柱哥，我心裏是很感謝他的，可是……可是……他最終卻因我而死。”梅語嫣的眼淚又大滴大滴的落下來，她抓起一杯酒，猛地灌了下去，直到被嗆的咳嗽不止。
“梅老師，聽完你的故事，我相信，你骨子裏是個堅強的人。相信我，命運最怕的就是堅強，你現在所需要的，僅是堅持，堅持，再堅持。”秦朗也從桌上抓起了一杯啤酒，舉杯道：“本來我的身體不能喝酒，但現在我想敬你一杯。”
剛剛從咳嗽中緩過來的梅語嫣，毫不猶豫的拿酒跟秦朗同飲而盡。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找到了傾訴對象，發泄掉了心中的情緒。放下酒杯的時候，梅語嫣的眼淚已經不再流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道：“說出來好受多了。你敬我一杯，我也敬你一杯吧，就當我這個老師對你的感謝。”
說完，她抄起一杯啤酒，又是一飲而盡。
梅語嫣的酒量顯然一般，短短時間四大杯啤酒下肚，她已經醉意朦朧。臉蛋兒紅了，眼也霧了，見秦朗沒有喝酒，她敲敲桌子道：“你怎麽不喝？”
秦朗搖頭：“你喝吧，總得有一個人是清醒的。何況，我的身體也喝不了酒，剛剛那杯酒已經很勉強了。”
“也對。”梅語嫣醉醺醺的點點頭，突然又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不對不對，前一個理由是對的，後一個理由不對。你的身體怎麽就喝不了酒了？老師沒記錯的話，你家裏就是開酒廠的吧，你能喝不了酒？”
看來這女人沒喝多呀！秦朗有些驚訝，他倒是沒想到這女人居然還知道他家裏是開酒廠的。
他記得以前那個秦大傻跟這位梅老師沒有太多接觸。何況，梅語嫣隻是美術老師，又不是班主任，怎麽會對他的家庭情況有所了解？
“嘿嘿，裝不下去了吧？”梅語嫣酒勁上來了，完全忘了自己前一秒還沉浸在傷痛中，眼淚直掉，突然就跟偷吃到糖果的小女孩兒似的樂了起來。
她指著秦朗的鼻子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偷偷給老師我塞情書，還偷偷拍老師的照片，還有……還有那次學校開運動會，你趁著人多的時候，偷偷摸過老師的屁股，老師我都知道。”
“我以前有那麽猥瑣嗎？”秦朗有些哭笑不得的摸著鼻子，想翻看一下秦大傻的記憶，但心裏頭又忍不住直發笑。這個秦大傻，雖然智商低了些，但情商還是很高的嘛！
“你是很猥瑣，但你更能裝。”梅語嫣眯著眼，笑的格外開心，“在同學老師麵前裝傻子，在我麵前裝著說話結結巴巴，可是這回老師遇到麻煩，總算是把你的本來麵目給逼出來了。我現在才知道，你以前那副樣子，都是裝出來騙人的，哈哈，你是個騙子，小騙子。”
“騙子就騙子吧。”秦朗無奈的搖搖頭。
他知道，自己和往日的不同表現，梅語嫣總會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不可能去告訴這個女醉鬼，自己是因為奪舍才發生了變化，也沒必要去解釋這些。
《修仙高手在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