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逼宮(三)

林天遠看冷無為的樣子,知道他也想的明白,自己隻要施恩於他,相信他一定會幫自己的。

冷無為是何等的任務,隻要他想通的事情就一定會想辦法解決問題,言多必錯,當下笑了笑,道:“多謝相爺賜教,我自會想辦法解決現在的困境。不知道相爺這麽晚來找我,應該不隻是賜教的事吧,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我冷無為雖然騙過的人不少,但我可以保證現在對相爺說的話都是出自內心的,發自肺腑的。”

林天遠含笑點點頭,冷無為這樣說,他也就放心了,從懷裏掏出兩道奏折,遞給冷無為,道:“請冷大人幫老夫轉交這兩道奏折,希望冷大人能看在今夜相交的份上,給我林家留下根來。老夫在此謝過了。”

冷無為沒有接話,而是先看了看奏折,神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慢慢的合上奏本,思考了一會兒,才道:“這事情既然你交給我手上,我自會幫你。但以我的立場,幫你遞上奏折恐怕不大適合,畢竟你應該知道我有我的難處,皇上不大喜歡臣子之間互相所托、互相來往,尤其是重臣之間。這奏折我會交給十三爺,讓他轉交給皇上,他交比我合適,相爺你以為呢?”

林天遠感激的就要跪下,幸虧冷無為攔了下來。隻聽他道:“有冷大人這話,老夫就是走,也放心了。多謝冷大人了。”

冷無為將他扶好後,搖頭歎道:“相爺,我冷無為不是讀書人,承蒙相爺看的起,以事相托,算是給了我的臉。不過,這兩道折子一旦遞上去,相爺,你可要有心裏準備啊。”言下之意,下場不容樂觀。

林天遠卻不以為然,轉而看著跟隨他多年的嶽真,此人很有智慧,是個難得的人才,並且當初也是一身的浩然正氣,可是卻被自己汙濁的官場給淹沒了,而現在跟前的冷無為,雖然出身不怎麽光彩,但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談的上利國利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該放手了。

“冷大人,我還有一事相托。”手指著嶽真道,“嶽先生跟隨我多年,頗有才智,本是良玉,卻因我私心而使其走上官場肮髒之道。冷大人你手下文人武人都全,可缺出謀劃策之人,你雖有常人難比之智,怎乃處事難以周全。如果嶽先生跟了你,無疑是如虎添翼,官場之上,你再無敵手,可以全力地完成自己的目標。”

嶽真萬萬沒有想到林天遠會在這個時候將自己托付給別人,投入別人的麾下,忙跪下激動道:“相爺,我嶽真自從跟了相爺您,就沒有想過自己,生是相爺的人,死是相爺的鬼。生生死死絕不離開相爺一步。”

林天遠卻不理他,隻看著冷無為,希望他說話。冷無為早知道八爺黨裏有魏青書,太子黨裏有嶽真,兩人智謀相差無幾,但魏青書暗習以陰謀為長,而嶽真卻以周全、謹慎為長,關鍵時刻能一語驚人,冷無為本身不缺詭計、陰謀,但獨缺謹慎、縝密,如果能得到嶽真之助,以後的路自然好走。然而要想真得此人,必須動其心。

當下忽然向林天遠跪下道:“我冷無為何德何能,竟然得相爺如此器重。我保證必以師生之禮待先生,隻要我冷無為一口吃的,絕對餓不著嶽先生,有福同享,有難一起溜。”

誰都以為最後肯定是有難同當,沒有想到卻是一起溜,林天遠和嶽真都笑了。林天遠笑道:“怎麽,冷大人您的詞怎麽和別人不一樣啊。請起。”說著將嶽真和冷無為扶起。

冷無為笑道:“我又不是白癡,災難來了自然溜,難不成還傻站著幹什麽。我又不要忠君衛義,我隻關心我自己和跟自己的人,大家一塊享福,有什麽難事大家商議,實在是解決不了,咱們就走唄。我那個古師爺說的好,人生在世,方便之時謀國家,不便之時,謀自己。君子不站危牆之下,懂得保全自己之人,才能有命為天下做事。他的話很合我心思,我書讀的不多,什麽忠臣愛君之說對我來講跟個放屁一樣,我是哪地方有油水占我站哪一方。我有三不做,一不做自己吃虧,別人受益之事;二不做陷自己於危難之事,就算報酬再大,也不做;三不做,讓百姓罵的事,留下千古罵名,連祖宗臉上都不光彩,子孫都不孝順。”說完還嗬嗬地得意笑了起來。

今天林天遠和嶽真才看清冷無為的真麵目,原來這個人總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其他的通通的扔在後麵,可最後不做讓百姓罵的事情,卻深的嶽真之心,一個人就是再怎麽壞,隻要不危害百姓,他都很欣賞,尤其是聰明之能臣。

天不早了,林天遠臨走之時,突然將林韻詩還是女兒之身的事情說了一下,當時冷無為還愣住了,但直到林天遠走遠了,才醒悟他說的是什麽意思。林天遠是個讀書人,女子的貞節牌坊比較看的重,在他有生之時,絕對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再嫁他人,可身為父親,他有責任讓女兒過的幸福,正是因為這樣的矛盾,他才會說了這麽一句話,相信他也知道林韻詩與冷無為有些微妙之情。

嶽真讓林天遠給留了下來,冷無為看著這個文士,清瘦的臉龐有些憔悴,卻透著煥然一新的精神,身體偏瘦,有一撮小胡須,整潔的讀書人的衣服,比較素淨,但像是洗了很多回,穿了什麽很長,應該不是喜歡黃白之物的人,是個真雅士。

“嶽先生,請跟我來。”

什麽客套話也不說,就發話過來。雖然不像別人那麽禮貌之至,但嶽真卻很塌實,因為他真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進如裏院,並無任何奴才守著,而裏麵的燈光卻很亮,裏麵有很多人說話。

冷無為將大家介紹給嶽真後,笑道:“從今天起,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什麽話也盡管說。田大,馬上把這兩道折子給十三爺,他知道會怎麽做。現在咱們商議商議,如何守衛京城。”

大家還沒有開口,嶽真倒先開口說話了,“恕嶽某無禮,在先論大事之時,冷大人應該先進宮一趟,因為此事事關皇上性命,就算皇上再這麽放心,可牽涉到性命攸關的事情,就沒有那麽輕鬆,皇上雖給密旨,可心裏卻並不塌實。”

冷無為聞言,冷靜地點點頭,深以為然,道:“好,我這就進宮一趟,把我的計劃說一下,這是我疏忽了。”說著就要站起來。

嶽真看到冷無為言聽計從,便道:“大人,您還記著剛才相爺說的話嗎?”

冷無為知道他指的是什麽,點點頭,“我明白了,看來我還要親自去一趟十三爺那裏。這事情也隻要他有這個膽子幫我扛。”說完將那兩道折子拿了回來,並囑咐道:“嶽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們要尊重他,他可是我請來的先生,你們尊敬他要比尊敬我的老婆還要尊敬,誰要是無禮說錯什麽話,別怪老子不認帳。”說完就匆匆地走了。

嶽真不大明白‘不認帳’什麽意思,問了田大才知道,原來這帳是冷無為賭錢的時候欠了他們一屁股的債,跟了這樣的主子,對自己來說是不是一種挑戰呢。

十三爺府上。

文祥的府上是出了名的眼線多,八爺黨的、太子黨的都有,本來冷無為還真不想過來,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顧不得許多了,太子就算知道自己裝病也奈何不了自己了。

文祥沒有想到冷無為會在這個時候找自己,連忙從**爬起來,連外套都不穿,他閉著眼睛都知道,冷無為是來幹什麽的。

冷無為一進門,就道:“十三爺,快把你的人看好,我來的事情暫時不能透露出去,至少今晚不能。”文祥知道厲害,忙讓管家把看到冷無為的人全部集中關起來,隻說懷疑他們偷了東西。管家是跟了他多年,他本是宮裏的普通太監,因為從小就侍侯文祥,因此文祥長大,在外麵開衙建府,也就把他要了過來。

“冷大人,這麽晚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冷無為望了望外麵,小聲道:“太子要造反了。你看這是什麽?”說著把兩道奏折交給文祥。文忍造反,對外麵還是個秘密。

文祥看完,內心非常激動,卻強壓下去,道:“不知道冷大人要我做什麽,這道折子我看要馬上交給父皇。”

冷無為點點頭,道:“待會兒,您馬上帶上折子去見皇上,我過半個時辰再去。說實在,這是皇家的事情,我不好參與。我一到場,皇上必然會把差事給我,這個時候您要把差事接下來,我會在旁邊為您說話,當個協助什麽的。您十三爺,跟我冷無為在西北打交道都兩年多了,還真沒有為您辦過什麽事情,就當這回我回報您了。”

文祥的思緒亂極了,心情也很激動,如果是文真一定會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可他是文祥,敢打敢拚的主。

“冷大人,就這麽辦,我這就進宮。”

果真如嶽真所料,德武帝看冷無為親自來匯報計劃,歡喜的很,而文祥此刻表現的忠義也十分讓他欣慰,便準了他的請求,讓冷無為在旁協辦。

出了皇宮,文祥急著要去文真府上,冷無為忙拉住道:“十三爺,您這樣去四爺府上會招人話柄,現在是非常時刻要慎重。這事情到現在還是個秘密,您不如寫信告訴一聲,相信四爺,也不會見怪的。”

文祥點點頭,道:“那我現在該做什麽?”

冷無為笑道:“您現在回去睡覺就行了,我已經把事情安排妥當了,計劃剛才您也聽到了,明天您隻要在朝堂上說一下,我在旁邊吆喝幾聲,這事情就算妥了。”

文祥一聽,想想也是,的確不需要自己做什麽,笑道:“好,我現在就去睡覺,等著明天的好戲。”

天一亮,百官上朝,本來皇上臥病已經快一個多月不上朝了,而這一次卻突然的被敲鼓上朝,這鼓叫“通天鼓”,據說敲起來,整個京城都能聽到。

大臣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皇上突然宣布上朝,聰明的人隱隱嗅覺到不平靜的味道。

德武帝讓王英把兩道奏折念了一下,群臣頓時激奮,連太子黨的人也立刻反水,罵了起來,不過大家都是斯文人,罵人都不帶一個髒字。太子今天根本就沒有來上朝,他連夜逃出城去,他知道如果呆在京城裏,那死的是最快。

林豪、林飛昨晚突然知道他們的父親為了自己能逃過此劫,將罪名給擔了下來,內心震撼不已,哭的是死去活來。他們官職小,這次來還是皇上特別讓人傳旨來的。

德武帝將他二人叫了出來,微笑道:“爾等能在國家危難之時,而深明大義,著實可貴。正所謂忠孝不能兩全,你們選擇忠,朕甚欣慰。吏部加三級留用。”

林豪、林飛跪下哭道:“皇上,罪臣之子不敢領恩,臣等求皇上減輕臣的父親不臣之罪,皇上……”

德武帝歎道:“朕知道你們的孝心,但國法難容。按罪他本是淩遲處死,現在看在你們的麵子上,就賜白綾一條,留個全屍吧。”

“皇上仁慈之心,天日可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齊聲呼道。

話一出口便是聖旨,林豪、林飛都知道他們官職太小,根本就不可能動搖皇上的決心,況且昨晚林天遠已經告訴他們,他必死無疑,不要為他求情,以免惹禍,他什麽都準備好了。

朝會上,文祥將平叛的作戰計劃敘說一番,冷無為在一旁不住的稱讚,果不其然,叫好聲是一片,緊接著就是對皇上的歌功頌德,那獻媚之詞不絕於耳。早得到消息的文真含笑看著,而文思像早就知道那樣,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