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取舍（完，六千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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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影西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他的地址雖然已經被查了出來，但被查出地址，實在代表不了什麽，外麵的人，隻能望著他束手無策。雷希瑞看守得太緊，根本無從救援。
雷皓天直接去見了他，沒有帶任何人，一個人，在酒店大堂給雷希瑞撥了一通電話。懶
“我想見你。”
雷希瑞淡淡地“嗯”了聲，命那些守在樓梯口，電梯門前以及大堂裏的人，都不要阻止雷皓天。
他們在那層被雷希瑞包下來的樓層、最裏間的會議室見了麵。雖然前幾天才見過不久，可是，在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後，這次見麵，還是覺得陌生且充滿戲劇性。
“影西已經全部告訴我了。”會麵後，雷皓天開誠布公道：“如果你執意要那筆資金，我可以給你，但是，即便你真的將它重新運營成功，我也可以再將它摧毀一次。你所作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雷希瑞淡笑著看著他，他並沒有回應雷皓天近乎輕狂的話，隻是若有所思般，自語自語道：“在爸爸心中，你始終是他幾個兒子裏最厲害的，就算你不聽話，又常常惹他生氣，在他將死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仍然是你。我在他身邊這麽多年，為他做了那麽多事情，卻始終沒有改變他對你的印象。我很想知道，到底我是不是真的不如你？”蟲
雷皓天哂然，在這個時候，雷希瑞竟然還在爭風吃醋.
而且，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雷希瑞不是雷代的親生兒子。他們之間的父子情誼，也早已經蒙上了太多的陰謀的痕跡，希瑞對雷代的百依百順，到底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多少又是出自算計，這件事，即便是當事人大概也不能確定。
可是，希瑞仍然計較著，計較著雷代對大哥那異乎尋常的偏愛與重視。
他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如他？
“有可比性嗎？”在聽完雷希瑞的疑惑後，雷皓天搖頭道：“我們想要的東西根本不一樣，一開始的起點也不一樣，根本無從比較
。”
“不，我要比一次。就以這件事為賭注，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就把顧延卿毫發無損地救出去。倘若你救得了他，我就承認你比我強。可倘若你救不了他，——那便證明老頭子有眼無珠，一直以來，都看錯了你。他自己親生的兒子，還不如我這個沒血緣關係的人。”
雷希瑞的表情很執著，不屈不饒。
他似乎真的很在意這件事，這麽多年，它一直是他的心結。
雷皓天靜靜地看了他半晌，然後，很輕鬆地往後一倚，閑散地靠在沙發靠椅上，淡淡道：“好，不如比一下，不過，籌碼要大一點的，我若贏了，你放了顧延卿，不能讓他少哪怕一根頭發。從此以後，也不準再騷擾顧家的任何一個人。”
“你如果輸了呢？”雷希瑞眯起眼睛，緊問了一句。
“我把命賠給你。”雷皓天沉著聲道：“這個籌碼，夠不夠？”
雷希瑞揚唇一笑，“好，一言為定。賭什麽？”
“不如玩躲迷藏啊。”雷皓天的聲音突然透出一股戲謔般的邪氣，“你小時候，不是喜歡玩這個遊戲嗎？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很適合玩這種遊戲，那是碼頭上一個空置的倉庫，年久失修，裏麵擺著很多雜物，還有很多很多幾乎一模一樣的房間。你敢不敢玩？”
雷希瑞愣了愣，雖然覺得雷皓天的這個提議很無厘頭，甚至隱隱覺得不安，或者危險，可是，好勝心終究還是占了上風，他稍微考慮了幾秒鍾，然後點頭，“好。”
“那約法三章，在遊戲未見分曉前，你不能傷害顧延卿。”
“好。”
“無論遊戲結果如何，影西的那段視頻，必須徹底毀掉。”
“……好”
“現在，決定一下，我們誰做鬼？”誰做那個躲藏著的人？
“我
。”雷希瑞笑吟吟道：“我先藏好，三天內，如果你找不到我，我就叫人將你說的那個地方炸成齏粉。”
“好，從現在開始，你去準備吧，明天一早，我們在那個地址會和。”雷皓天說著，人已經站了起來，他朝雷希瑞友好地伸出手，“此事之後，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行。”雷希瑞回答得也算幹脆。
他已經占盡了天時地利和人和，倘若這個樣子，他仍然輸給了雷皓天，那麽，從此袖手東山，心甘情願居皓天之下，他也沒有什麽可說的。
而對於雷皓天來說，這件事固然凶險，可是——也唯有這樣，才能暫時保住顧延卿的安全。保證在這段時間裏，他不會受到虐待或者其他傷害。
發生在麥影西身上的事情，雷皓天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三天，他隻需要將雷希瑞拖住三天，三天時間，已經足夠顧家的人，將層層守衛下的顧延卿，安全帶離了。
至於那個什麽勞神子遊戲……隻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
他已經過了玩遊戲的年紀，而且，與其和小屁孩爭這口無聊的閑氣。他還不如回去和麥影西鬥鬥嘴，肉肉麻。或者陪著璿璣讀書作畫。
好吧，也許他是真的老了吧，隻有老了的人，才少了年輕時的意氣，追求更平淡安穩的生活。
伸出去的手，終於被雷希瑞抓到了手中，他們稍微握了一下，然後，雷皓天轉身離開。
雷希瑞看著牆上的監視器，看著他離開這棟大廈，臉上的笑容更加幽深了，他打開電腦，在“璿璣”的對話框裏，打上了一句話。
“嘿，璿璣，叔叔請你看戲。看不看？”
麥影西當然不可能真的念那本工具書，隻能將書合了起來，將璿璣身上的小毯子拉上來一些，哄著她道：“寶貝如果困了，就先睡吧，等睡醒了後，說不定爸爸就回來了
。”
顧延卿出事的事情，麥影西並不想讓璿璣知道。
璿璣卻好像對這件事漠不關心似的，點點頭，朝麥影西的身上縮了縮。
自她記事起，隻有很小很小的時候，才在麥影西的懷裏睡過。她的感覺、她的氣息，早已經記得不清晰了。璿璣深深地吸了口氣：麥影西身上的氣味很好聞，甜甜的，好像奶香似的。媽媽的味道。
她似乎困了，並沒有纏著麥影西說多少話，調整好姿勢後，沒過多會，璿璣便睡著了。麥影西動也不敢動，唯恐驚擾了她的夢鄉，直到聽見璿璣均勻的呼吸聲，她低下頭，看著她緊合的眼安靜恬和，睫毛靜謐，在鼻翼處投下可愛的陰影，連做夢的痕跡都沒有。應該已經熟睡了。
麥影西這才敢動，她將枕在璿璣頭下的胳膊抽了出來，掀開毯子，小心翼翼地起床，赤著腳，踮著腳尖，出了璿璣的房間，等合上房門後，她才敢將那口氣鬆出來。雖是夏天，晚上還是有點涼意，麥影西將身上的睡衣摟了摟，輕輕地跑下樓。
雷皓天卻並不在樓下，之前聚集在樓下的那些人都都不在了，隻有一個女傭，正在打掃客廳的衛生。
麥影西讓那女傭先去睡了，自己則在沙發上等他們，客廳亮著燈，很大很空。
一直到後半夜，剛剛拜訪完雷希瑞的雷皓天才回來了。推開門，看見麥影西，他稍一遲疑，便走了過去，坐在她的腳邊，手臂抱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抱了她一下。
“怎麽還沒睡？”他問。
麥影西搖頭，“睡不著。不知道延卿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放心，我說過，有我在，我不會讓顧延卿受半點傷害。”雷皓天安慰道：“你不要管這件事了，在這樣困難的時期，你要相信你的男人
。我也要對得起你的眼光。”
麥影西見他說得一本正經，頓時一頭黑線。
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這麽打趣她。
“少來，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延卿是被我連累的……”麥影西的聲音漸低下去，顧延卿遇見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簡直沒一刻安生過，連璿璣也那麽毫不負責任地仍給了他。現在，同樣因為她的關係，他也被牽累，有了性命之憂。
倘若這一次顧延卿真的出了什麽事情，麥影西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說過，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不會讓顧延卿出事，他一定會毫發無損地回來的。”雷皓天打斷她的話，手臂一緊，將麥影西摟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絲，她的頭發很香，檸檬香波的味道，讓空氣都變得溫馨起來，“至於什麽連累不連累，這樣的話，以後也不要再說了。如果一定要追究誰連累誰，難道你被我牽累得少嗎？你心中可有半分怨尤？以己推人，設身處地為顧延卿想一下，他也不會有絲毫不甘，你們……都不過是因為愛著一個人，所以心甘情願罷了。”
“皓天……”麥影西的手撐在他的胸前，稍微退了一些，她盈盈地看著他，有點不明所以。
“雖然不想在你麵前說起，可是，卻不容我們回避。顧延卿對你，應該不僅僅是友誼吧。你放心，我並不是追究他的感情，也並不是覺得這件事對我有什麽影響，恰恰相反，正是因為顧延卿的坦然，我才覺得難能可貴。我們不可以製止自己去愛一個人，無論它從何而來，都是沒有錯的。他做得很好，也犧牲了很多，所以，我應該更珍惜你，連同他的犧牲，一起。這也是他希望的。”雷皓天看著微微低頭的麥影西，輕聲解釋道：“而且，我也為你感到慶幸，這世上還有一個男人，能夠像我
愛你一樣愛著你。這甚至讓我覺得安心，我知道，倘若有一天我真的不能陪你走到最後，至少你不會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影西，這些年，在那些後遺症漸漸顯露之後，我常常會想到生死的問題。
我並不怕死，我隻怕，我死後，再也沒有人如我一樣愛著你。
可是，好在，有顧延卿。
對於這個強勁的情敵，說他完全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吃味之後，雷皓天又覺得慶幸，在他心目中，他的小妻子值得全世界的人去珍愛。
“你胡說什麽呢。”麥影西嗔了一句，皺眉道：“我要顧延卿和你，兩個人，全部毫發無損地回來！少一個都不要來見我。”
雷皓天微笑，“嗯”了一聲，低下頭，吻在她的額頭上，“好了，睡覺吧。說好了，下麵的事情全部交給我，你既然嫁給了我，至少也選擇信任我吧。如果你是真心信賴我，就不要再擔心，更不要插手。”
麥影西雖然覺得這是謬論，不過，一時半刻，卻又找不到詞來反駁。
“客房已經收拾出來了，我明天要早起，免得吵到你，你還是和璿璣在一起睡吧，璿璣還小，最好不要讓她知道這些事情。”雷皓天又輕聲囑咐道。
為人父母的感覺還真是奇妙，從前隻要兩個人在一起，怎樣都行，現在，卻不得不為孩子多做考慮。
麥影西頜首，心中暗暗地想：璿璣……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也許，那孩子心中知道的事情，比他們大人還多呢。
麥影西的考慮並沒有錯，璿璣現在知道的事情，確實比他們多出不少。在麥影西輕輕下床，走下樓之後，原本應該熟睡中的璿璣蹭地爬了起來，將本來隻是待機的電腦摁開，屏幕裏，果然有雷希瑞的留言。
那是要她一起看戲的邀請。
那場戲是什麽，希瑞叔叔沒有說，不過，通過今天家裏那些來賓的言談舉止，璿璣已經猜得**不離十了。那必然是和爸爸有關，爸爸中午出門後，一直沒有回家，然後，本來已經告老還鄉的餘管家，竟然也回來了
。
璿璣還記得餘管家在離開的時候，抱著她說：“小姐，你放心，隻要顧家的人出事，你餘爺爺一定還會回來的。”
那個時候，璿璣因為舍不得他走，所以扯著他的褲腿一直哭。
可今天，餘爺爺回來了。
這說明什麽？
說明爸爸出事了！
璿璣心知肚明，但又怕媽媽他們為自己擔心，他們既然不肯開口說，她索性也不問，可是心裏卻似明鏡兒似的，所以，在看到雷希瑞的留言後，她幾乎想也不想地答了一個字，“好。”
雷希瑞的消息也不過剛剛發出去，看到回信後，他對著屏幕笑了笑。
真是奇怪，他竟然對一個小丫頭這麽樂此不彼。
如果以後不能繼續和璿璣聯係了，那也是一個無比遺憾的事情。
想了想，希瑞漂亮的手指在鍵盤上淡定地敲下一行字。
“璿璣，兩個爸爸，如果讓你選擇一個，你會選哪個？”
電腦那邊，璿璣愣了愣，“什麽意思？”
“這次我們不玩敢不敢的遊戲了，隻是做一個選擇題。你會選哪一個？”
璿璣沒有回答，而是，無比鎮靜地留下一行字。
“無論誰傷害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等我長大後，都一定不會放過他。”
雷希瑞笑得極為歡暢。
小丫頭，等你長大，還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呢。
待那個時候，你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很多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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