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柔帶著宋遠,和周茂勳在燕園的門房裏等了好一會兒,竹韻才慢悠悠地回來。

她走到夏小柔麵前,略微頷首說道,“朱娘子說了,隻允許夏娘子一個人進去,其他人都要在這裏等著。”

“這怎麽能行呢?這些竹筍這麽重,她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搬得動?還是讓我送進去吧?我把東西送進去之後,立刻就出來。”周茂勳看著身材嬌小瘦弱的夏小柔,又指了指裝滿竹筍的籮筐,急忙說道。

竹韻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厲聲道,“放肆!貴人的莊子,豈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出的?”

她這一生氣,原本在門房裏或坐或站的幾個強壯的大漢,立刻麵露凶光,冷冰冰地朝著周茂勳走了兩步。

周茂勳連忙將夏小柔護到身後,眼神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人,然後轉頭對夏小柔說,“小柔,我們不要賣這些竹筍了,明天早上我幫你拿到鄉裏的集市上去賣掉。”

竹韻挑起眉頭,語氣冰冷地回應說,“恐怕沒辦法,夏娘子之前已經收下了我們莊子裏的銀錢,所以必須先將筍送到我們莊子裏。”

“你們給了她多少銀子?我還給你們!”周茂勳二話不說,直接從腰間扯下一個沉甸甸的銀袋子,聲音洪亮地問道。

竹韻輕蔑地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就憑你那幾文錢,夠嗎?”

“表哥,別爭了,還是讓我送進去吧。”夏小柔連忙伸手按住周茂勳。

畢竟,是燕蘅專門派竹韻過來通知要收她的筍,而且多給了兩片金葉子,她實在無法拒絕。

在這方圓百裏之內,也就隻有燕蘅最為富有,如果斷了這條財路,以後可就難辦了。

周茂勳又提了提那個裝滿竹筍的簍子,擔憂地說,“但是小柔啊,你怎麽可能提得動呢?這裏麵的筍起碼也有二三十斤重。”

竹韻嘲諷地揚起眉毛,指著門口站著的一個大漢,“你把筍提著,跟隨夏娘子一起進來。”

“好的,竹韻姑娘。”那個大漢身材魁梧,比起周茂勳還要健壯幾分。

他毫不費力地拎起了背簍,仿佛裏麵裝的隻是幾兩棉花一般輕盈。

有人幫忙提起背竹簍,周茂勳便不好再多說些什麽了,隻對夏小柔囑咐道:“進去之後,一定要機靈一點!”

夏小柔感激地看他一眼,點了點頭,又拍了拍宋遠的肩膀,“表哥,勞煩你幫忙照看一下遠兒,我送完貨很快就出來,用不了多長時間的。”

若是燕蘅此刻並不在莊子裏,隻有朱娘子一人在的話,那麽她拿到錢後馬上就會出來。

畢竟朱娘子一直以來都非常識趣,從來不會與她多說半句廢話。

“放心吧,幹娘,我會乖乖聽話的。”宋遠十分乖巧懂事地走到周茂勳身後,朝夏小柔揮了揮小手。

夏小柔微笑著點了點頭,跟在竹韻身後,向後宅走去。

當他們穿過影壁後,竹韻卻突然轉頭朝著那個守門漢子揮手示意說:“你將這些竹筍送到朱娘子那邊去,告訴她這是夏娘子送過來的。值多少錢,讓她算好賬,一會兒我去取。”

守門漢子應了一聲,拎著背簍朝廚房去了。

夏小柔的心猛地一跳,連忙說道:“竹韻姑娘,還有其他事情嗎?”

竹韻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說:“夏娘子,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婢女而已,主人的事情,我們這些當下人的可不敢隨便打聽。”

既然從她這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夏小柔便不再追問,隻是默默地跟隨著竹韻,來到了燕蘅的住所。

燕蘅是京城人,慶陽府是西北苦寒地。

他的園子,卻建成江南水鄉風格。

門前是幾株歪脖子老梅樹,進了園裏,也是小橋流水梅花。

燕蘅會享受,將莊外的小河挖開,引水進莊裏,做了人工湖和人工曲流。

他的後花園,便建立在人工曲流之上。

夏小柔跟著竹韻來到燕蘅麵前時,燕蘅正站在曲水旁看水裏飄著的落花。

他身旁的小椅上,臥著一隻通身潔白的波斯貓。

別處的水全都結了冰,他這裏的水居然還能潺潺流動。

“郎君,夏娘子來了。”竹韻走上前,回複說。

然後看了眼夏小柔,悄然退離了這裏,輕輕關上了小園的門。

夏小柔捏了捏手指,大著膽子問,“你找我什麽事?”

燕蘅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錦袍,外罩一件墨色的錦緞鬥篷,頭發隨意地散在身後,一如既往的慵懶風流。

聽到夏小柔的聲音,燕蘅緩緩偏過頭來,桃花眼角斜挑,瞥向夏小柔,“沒什麽大事。聽說你認了個義子,還多了個關係匪淺的表哥,是嗎?”

夏小柔眨眨眼,燕蘅怎麽忽然問起了她的私事?

以前的燕蘅,從不問她這些事。

“我婆婆要我認大伯的兒子為義子,可我不想跟婆婆一家有聯係,便收了另一個孩子。”

夏小柔發現燕蘅的目光太過於犀利,不敢一直直視,忙垂下眼簾。

雖然前世和這個男人相處了十年,但她現在重新見到他,卻有股陌生感。

以前的燕蘅是懶散的,與世無爭的獨自風流。

雖然偶爾會發脾氣,但轉瞬間他就把剛才的煩惱拋之腦後,又慵懶地享受著人生。

現在的燕蘅,眼神多了些銳利,舉手投足中的懶散中,隱隱藏著一股肅殺的戾氣。

前世,她沒有看清燕蘅嗎?

燕蘅緩緩走到夏小柔的麵前,抬手捏著她的下巴,語氣生冷,“義子是別人塞給你的,那麽表哥呢?”

夏小柔聽出,他的語氣裏藏著怒意,她不明白燕蘅為什麽因為周茂勳而發火。

“他……他是我姑姑的兒子,是親戚。”

“夏小柔,你是寡婦,男女有別可懂?你得離男人遠一點,這於你名聲不好。”燕蘅的指腹,輕輕摩搓著夏小柔的下巴。

男女有別?

她被燕蘅捏著下巴,這算什麽?

夏小柔抬起頭,鼓起小臉,憤然說道,“可是燕郎君,你我現在這般,又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