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韻看著神色惶惶的宋劉氏,暗暗勾唇,嘴裏仍舊不依不饒,“哼,我們燕園的人,若是有個病症,我定來找你賠償!”

說完,她揚長而去。

等竹韻走遠,宋劉氏才懊悔得跺著腳,罵著自己怎麽忘記了夏小柔也去過燕園呢?

她更祈禱,燕園的人可千萬別生病,不然她可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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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柔騎馬走到村口,遇到了周茂勳。

“小柔,聽說你休夫了?”周茂勳挑著一擔柴,站在路口朝夏小柔招手。

夏小柔擔心肚裏的孩子,不敢騎快馬,她放慢速度,朝周茂勳點頭,“反正宋文山已經有了別的女人,我何必死守著他?”

說完,她諷笑一聲。

周茂勳走到馬兒身側,抬頭看向夏小柔,眼神情深意切,“小柔,我……”

“周表哥,我還有事,我得先走了。”夏小柔拍拍馬兒的肚子,打馬走了。

她怎會看不懂周茂勳的眼神呢?

她沒有出嫁前,也曾想過要嫁周茂勳,也暗示過他。

可是,周茂勳一直躲閃回避。

她便放棄了。

同意了家裏人的安排,嫁給了宋文山。

如今,周茂勳又找她,可她的心,已不是原來的心了。

周茂勳看著越走越遠的夏小柔,心裏失落落的,轉身時,看到自家老娘冷著臉,看著他。

他心虛地忙問,“娘,你怎麽在這兒?”

“我要是不來,你的魂兒就被那夏小妖精勾走了!”周大娘子把胳膊上的提籃從左胳膊移到了右胳膊,咬牙冷笑。

“娘,小柔是個本份的娘子,不是妖精,你別這麽說她,對她名聲不好。”周茂勳歎著氣,搖搖頭。

他走過去,把自家娘的提籃接在手裏拿過來提著,籃子裏裝著幾隻冬筍。

周大娘子不要他拿籃子,搶過來自己拿,“我寧可累死,也比被你氣死強。她娘是個妖精,她姐是個妖精,她還能好到哪裏去?”

“她娘是她娘,她姐是她娘,和她有什麽關係?她們的事情,怎麽能怪到小柔的頭上?再說了,小柔娘死的時候,小柔隻有四歲。娘,這麽說小柔不公平!”周茂勳搖搖頭說。

“我不怪她們怪誰?”周大娘子冷笑,“你舅那麽聰明大氣的人,自打到京城一趟,娶了夏衛氏後,就變得老實迂腐了。他什麽都聽夏衛氏的,好吃的好用的,全僅著夏衛氏母子四個用。把個家底全吃光了!害得你舅隻得過窮日子。”

“娘,可我聽說,那些錢財原本就是衛氏的,不是舅舅的。”周茂勳解釋說。

“不可能!你舅在京城給人當護衛,一年二十兩銀子啦,他一當就是好幾年護衛,手頭上怎麽可能沒有錢?倒是那個衛氏,細皮嫩肉,不會做飯,不會洗衣,連針線活都不會的人,丫頭命小姐心,還是個孤兒,怎麽可能會有錢?你不要信夏小柔那個賤人胡說八道!”周大娘子翻著眼皮說。

每次說到夏小柔,就會將夏小柔的娘拉出來罵一頓,周茂勳太了解自家母親的脾氣。

可人都死了十幾年了,還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他敷衍著說,“知道了,娘,我先回家去了。”

他將肩頭的擔子換了個位置,離開了。

周大娘子在他身後追著,“我跟你說,那個夏小柔現在被休了,你不能去找她,你娶誰都不能娶那個破鞋,你聽到沒有?”

周茂勳心裏煩躁,一聲不吭,加快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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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離縣城有百來裏路。

快馬加鞭,一天可以跑兩個來回。

但夏小柔不敢這麽累著自己,擔心連累孩子。

她讓馬兒小跑著。

離開村子的時候,就是傍晚時分,才走了二十裏路,天就全黑了。

夏小柔不得不停下來,尋地方住宿。

看到路旁有戶人家亮著燈,夏小柔下了馬,走了過去。

院門開著,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寬大闊氣,但被積雪覆蓋著車頂,看不出原樣。

她隻隨意瞥了眼,牽著馬兒走進了院裏,朝大開的正屋門走去,“請問,有人嗎?”

一個六十七歲的老漢,走到門口來,打量著夏小柔,“有事嗎?小娘子?”

“我是行路的人,天晚了,又遇上下雪,想到老伯家借宿一晚。”她取出錢袋子,“我會給錢。”

老漢一臉為難,“小娘子,你要是早來半天,興許可以借給你一間房,但現在,沒有空房間了。”

“柴房呢?柴房有空地方嗎?能避風雪就行。”

“柴房也住了一位,實在沒有空屋子了。”老漢搖搖頭說。

夏小柔想到了門口停著的馬車。

想來,是馬車的主仆住了老漢家的屋子。

她抿了抿唇,“要不,您讓我到正屋裏坐一宿吧?外頭太冷了,有屋子避風也行。”

坐在正屋裏,也比在野地裏過夜強。

老漢回頭看了眼屋裏,隻得點了點頭,“成吧,你進來吧,到正屋裏休息不要錢,你隻管進來便是。唉,大冬天的,也不容易。”

但夏小柔還是摸了幾十文錢,放在老漢的手裏,“茶水錢和烤火錢還是要給的,您盡管收下。”

老漢看著手裏的一捧錢,過意不去,“成,那娘子的馬兒,交給我吧,我給你喂好。”

又喊自家婆子燒熱水來。

夏小柔道了謝,拍掉身上的雪花,跺著腳,進了正屋。

這時,一間臥房簾子挑起,從裏走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夏小柔看到他,直接愣住了。

燕蘅的目光,一瞬不瞬望著夏小柔,眼神閃爍,“怎麽是你?”

老漢將馬兒係到了牲口棚子裏,回來看到兩人四目相對,驚訝地看著對方。

他看著兩人笑著說,“咦?你們認識啊?”

燕蘅頷首,唇角噙笑,走來牽夏小柔的手,“這是我妾室。”

夏小柔的臉,一下子紅了,又羞又憤。

誰是他妾室了?

他可真敢說。

她用力往回抽手,可抽不動。

老漢恍然,拍著腿笑著說,“啊呀,這位娘子還說要在正屋裏坐一宿呢,原來是郎君的妾室,這下可好了,你們可以住一屋了。”

夏小柔急得辯解,“不,不是……”

“小柔,我沒有去接你,你生氣了,一個人跑出來了?”燕蘅拉著夏小柔的手,往臥房裏帶,“我給你道歉。”

夏小柔心裏惱火,他在胡言亂語什麽?

燕蘅小聲說,“出門在外,不必計較那麽多,小柔。除非,你想凍死?那你還去不去縣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