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深處,豁然開朗,隻是因為地勢低窪,聚積出了一汪池水,水麵烏黑渾濁,還漂浮著形狀各異的白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這一路關於禦魂犼的形象,今朝見了許多,無論是麵具上的彩繪、還是祠堂內的雕塑,乃至幽瀾門裏的畫卷,雖然有些許差異,但都是一副猙獰凶猛、威武不凡的形象。

絕不是眼前瑟縮在這血池之中,瘦骨嶙峋、苟延殘喘的困獸。

見有人來,禦魂犼明顯變得有些焦躁,它低聲嘶吼著,在水中艱難地掙紮,身上的鎖鏈也隨之上下翻騰。

誰能想到這山神殿,竟然是一座暗無天日的水牢。

袁裳兒曾與她說過,禦魂犼待她親厚,雖然對人有所防備,但也隻是嚇唬兩下,從未刻意傷人。

如今卻被囚禁在此,如同一隻喪家之犬,今朝不敢去想數百年來,這禦魂犼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

想及此,今朝滿腔的不忍皆化為了憤怒,她不顧池水汙穢,趟著水就走了進去。

身後陸景元原本還想阻攔,見她執意如此,垂在空中的手又默默放了下來,他沒有再多說一句,也跟著一道下了水。

陸景元心裏說不清楚為什麽,自打徐府出來之後,似乎今朝想要做的事情,他都能夠理解,甚至從未有過質疑,大概是損失寒冰九刃的代價太大,叫他不敢再輕視這個女子。

池水越來越深,沒到了今朝胸前,她伸手摸了一下局促不安的禦魂,原本飄逸的長毛掉落了不少,褐色的鱗片也已經斑駁不堪。

“不要怕,袁裳兒叫我來救你的。”今朝輕聲細語,小心撫摸著禦魂犼的腦袋。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禦魂犼慢慢放下了警惕,它嗚咽一聲,無力地躺倒在血池之中。

“沒有鎖頭。”陸景元拎起一道鎖鏈,分量不輕,順著摸過去,另一頭固定在池底,四肢連帶著脖頸,五條鎖鏈,都沒有留下鎖頭,可見困住它的人根本沒有想要放他出去的意思。

今朝輕撫禦魂犼的手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冰冷,“我的劍完全可以斬斷這些鎖鏈。”

出於憐憫,她難得動了殺心,今朝結印想要化劍,禦魂犼卻又開始顫動了起來。

“有人來了。”陸景元似乎也有所察覺,他將今朝一把拉入水中,兩人繞到了禦魂犼的身後,隱約可以瞧見,幾人走進洞內,為首的錦衣華服,戴著麵具,今朝一眼就認出了此人就是袁真。

“大人。”一名較為年長的守衛雙手捧著一把長刀,低著頭跪在袁真麵前。

袁真拿起長刀,來回打量,火光下刀鋒閃爍,其鋒利程度可見一斑,他幾步走到水池前方,正對禦魂犼的位置,也不顧它的哀嚎,橫空就是一劈,刺啦一聲,禦魂犼的胸前赫然出現一道極深的傷口,紫色的血液汩汩而出。

旁邊的守衛看得是心驚膽戰,都愣在了原地。

“還愣著幹嘛。”跪在地上的守衛小聲提醒道。

幾人這才回過神來,戰戰兢兢地提著木桶一個個趟著水走入池中,輪流去接禦魂犼的血液。

池水涼徹入骨,今朝緊緊攥著拳頭,忍不住渾身打抖,她極力控製自己不去出手,奈何顫抖的身體在水麵上泛起了一陣陣漣漪,引得其中一名守衛起了疑心,他抱著木桶慢慢走了過去,隻看到禦魂犼的尾巴焦躁地拍打著水麵,並沒有注意到藏在後麵的兩人。

“現在還不是時候。”陸景元密語傳音,今朝被他抓住了手,他的掌心溫暖而有力,讓她慢慢放鬆了下來。

“你們知道該怎麽做。”袁真的語氣帶有一絲疲憊。

“大人放心,混在祭司大典的酒裏,分發給村民,這些事情我們都做慣了的。”

袁真點點頭。

年長的守衛咧著嘴,繼續奉承,“要不是大人,我們哪能活到這般歲數。”

“這裏的事情都不許說出去。”

“小的明白。”

袁真讓幾人退下,獨自站在原地,許久都不說話,直到禦魂犼身上的傷口完全愈合,他才歎了口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要怨就怨老天罷。”

“這些年,我該謝謝你,不是你的血,怎麽能讓他們對我俯首屈膝,他們還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長生不老,哈哈哈哈。”袁真仰天大笑,絲毫不顧禦魂犼憤懣的眼神。

今朝與陸景元對視一眼,他們都覺得袁真話裏有話,似是有什麽不妥。

“大人,大人!”洞內匆匆跑進來一名守衛,他的身後另外還跟著兩名侍衛,牛哥一人一隻胳膊被架在中間。

“大人,牛哥好像不大對勁。”

袁真探看了一番,見他腳步虛浮,心神恍惚,明顯是中了術法,於是喝道,“可有人來過!”

幾名守衛跪倒在地,“方才有個守衛,帶著個人,說是祭司大人吩咐的,牛哥沒有攔,我們也就沒有多問。”

袁真眼神一凜,看向了水池中間的禦魂犼。

“給我搜!”

知道躲藏不住,今朝與陸景元立時從水中躍起,今朝懸在空中甩出長劍,陸景元則背手落到岸邊,守衛持槍將其圍住,可惜卻是分寸都靠近不得,身上隻覺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束縛住,難以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著袁真走去,袁真也無懼色,周身黑氣籠罩。

今朝眉頭緊鎖,揮臂展袖,長劍隨之潛入水下,遊走如龍,頃刻間就將禦魂犼身上的鎖鏈斬斷幹淨。

大抵是看到了脫困的可能,原本還癱軟在池水之中的禦魂犼瞬間就恢複了生機,它抖動了一下身體,努力適應恢複自由的四肢,它拚盡全力一躍而上,對著守衛怒吼一聲,守衛們被嚇得肝膽俱裂,紛紛躺倒在地。

袁真怒急,身上的黑氣團團環繞,趁其不備,對著禦魂犼就是一擊,陸景元雖用靈力擋住,但也被震退了幾步,到底修煉了幾百年幽瀾門的絕學,又入了魔道,術法隻怕遠勝於二人之上。

“今日,你們誰都別想走。”袁真十分得意,數百年來,他從未與修道之人有過交手,如今正好可以試試自己的身手。

想及此,袁真迅速出手,目標不是陸景元,而是他身後的今朝,奈何陸景元眼疾手快,招招擋下,術法落到池水之中,炸起一簇簇水花。

陸景元沒有法器相助,隻得徒手應對,今朝揮劍而上,可惜極盡兩人之法,也隻是不斷消耗自身的靈力,反觀袁真卻是越鬥越勇。

“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袁真一掌,兩人被魔氣震落在岸邊,他獰笑著飛身過來,蓄力想要給他們最後一擊,陸景元竭力護在今朝跟前,今朝心頭一動,她哆嗦著抬起手,想要將他推開。

“你瘋啦!”

傷害沒有如期而至,禦魂犼不知何時擋在了兩人身前,袁真顧及女兒的性命,不敢下死手,想要收勢卻已來不及,隻好自傷其身,原地震翻出去。

禦魂犼借著空隙,俯下身,今朝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陸景元一把抱到禦魂犼的背上,隨後自己也翻身上來,禦魂犼低吼一聲,便朝洞外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