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抽刀斷水

無論是清晨蟲鳥的嘶鳴還是慢慢多起來的幾個人影,羅寧都看得很仔細,觀察他們的各種行為各種方麵。這也是昨晚頓悟之後才有的感覺,以前的羅寧雖說想要懂得現代社會的方方麵麵,卻在心裏上是排斥這個現代社會的,就如之前在唐朝世俗界的二十年,他扮演者殺手、俠士、乞丐、商人等各種角色,無非是想明白人性更多一點,磨練自己的本心。無論在什麽時刻他心裏都是以修真者的高貴傲視眾人,以一顆俯視天地的心去觀察整個世界。

於萬事萬物之上尋求“理”,這樣很大程度上都讓羅寧保持一顆追求仙道飛升的純淨之心。可這純淨之心卻脆弱得很,經不起一點汙染和**。對所麵對的一切都充滿不屑,將自身從其中抽離出來,無法將自己融入其中,又怎麽會真正洞察其中的精髓。

此刻明白了其中關鍵的羅寧一陣後怕,自己看似心純潔無物,可那是因為還沒有塵埃落下來。要是之前的自己經受什麽極大的挫折,會不會從此一蹶不振都很難說,明明認為自己已經懂得夠多了,卻是因為無知。現在的羅寧雖說不能不染一絲塵埃,卻可以做到時時讓輕風吹拂拭去掉落到己身的塵土。

羅寧悠閑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這本來也沒什麽,最多也就是多盯著幾個人看幾眼而已。可時間慢慢過去,除了藝術館的工作人員外,一些參觀的人也陸續來了,這樣人一多,羅寧就不得不費去心力同時觀察起好幾個人,特別是九點以後,前廊上最少都有幾個行人,多的時候還有十幾個,羅寧觀察起來就有些吃力,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於是前廊的行人就慢慢發現一直有一個陌生的男子盯著他們看,皺著眉頭。

一個身穿白色小襯衣的女孩甩開了旁邊綠衣服女孩惡匪手,氣勢洶洶的走到羅寧的麵前,劈頭就是高分貝:“喂,你這個人怎麽回事,你一直盯著我們看幹嘛,還皺著眉頭,你是不是有病啊!”發現一個陌生男人不斷的盯著自己看,雖然很生氣她卻也是不打算過來的,畢竟這年代總有些別扭的人物。一眼狠狠地瞪了過去,可那男人卻沒有一點收斂,一雙賊珠子依舊不斷在自己身體上亂轉,眉頭還越來越緊。

實在是氣不過了,這男人真是太可恨了!

同時觀察幾人的行為很費心力,他們每一個動作甚至表情都會使自己的心力消耗更多,又哪裏還注意到他們的態度反應。

羅寧啞然,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不過細想一下羅寧就明白了,自己這麽的確有點過分了,連最基本的隱藏都沒有,完全是**裸的觀看,人家當然會生氣了。

“對不起,小姐。”羅寧很誠懇的看著對方,眼睛一眨都不眨。在他想來,既然犯錯了就要道歉,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說的時候也是字正腔圓。

女孩也是被羅寧弄得一愣,接著就是鼻子緊縮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一般來說無論幹了什麽壞事隻要被抓了現行,當事人都會心裏發虛、眼神躲閃,低聲道歉或者強找各種借口搪塞,可這男人竟然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眼睛,不帶一點修飾,這哪是道歉,這分明就是挑釁!

正要指著羅寧的鼻子發作,卻見羅寧已經站起身來旁若無人的朝藝術館走了進去。

“太氣人了,太氣人了!”白衣女孩在原地氣急敗壞的跺著腳,兩個腮邊都已經鼓了起來。

羅寧說完、起身、走人如行雲流水般連貫,連給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綠衣女孩走過來拉著白衣女孩的手,剛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說實話那個男人的反應讓她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同時又有點怪異,真是太奇葩了。“好了,別在生氣了,人都已經走了!”

“他居然就這麽走了,居然被他無視了!”白衣女孩一臉怒意。

認錯了就已經足夠了,難道還要等到別人說聲“不用客氣”麽?接不接受,羅寧可沒想那麽多。

步入藝術館,裏麵展示的書畫很多,但絕大部分都是明清或者當代書法家題的字,李白親自題的字卷都不到十幅,畫就更少了隻有三幅。畢竟已經一千多年過去了,留下的東西並不多;而且這隻是一個小型展會,意在為提高南京文化軟實力添上一筆色彩,無論是主辦方還是參觀的人群,都沒有太大的影響力,那些具有極高收藏價值的原稿都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展會裏大多是相約一起過來的學生,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對著一副作品品頭論足;也有獨自站在字畫下的,或凝望,或點頭,或走馬觀花。經濟的富足,人們也愈加注重自身和周圍人的內在素養,於是也出現了一些中年婦女和腰肥體胖的老男人,指著麵前的字畫喋喋不休,雖然那架勢有些不文雅,聲音倒是不大,沒有怎麽引起周圍人的反感。

但顯然附庸文雅的人無論是在唐朝還是在現代社會都是大有存在,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對著眼前的一副字不斷的唉聲歎氣,“我十分佩服李白,從小就讀他的詩,隻是有些時候他卻太愚鈍,就像這首《登金陵鳳凰台》,裏麵本來也寫到了‘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自古以來就沒有不滅的王朝,就連世族傳承幾百年都是了不得,他卻一腦子全掛在政治上,真是有些愚昧了!”

另一個站在男子旁邊的中年男人也是點頭應和:“李白一生有理想,想要立不世之功,隻是可惜一直被妒忌排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時並不是明智之舉。”

前麵男子見有人認同自己的觀點,顯得有些得意:“有時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不明智,而是找死!而且他不通人情世故,即便是才華五鬥,最後還不是一個人死得悲涼。”

另一人也是笑了笑:“這也是文化教育體製的結果,唐朝儒家文化推崇積極入世,隻要稍微有點想法的都會想著天下蒼生,的確是有點迂腐。”

修真界講究的不是知識,而是實力,羅寧雖然在唐朝世俗待了二十年,可學的最多的還是凡人的技藝,接受到的文化並不多,此刻聽到有人評論起儒家文化倒是有些興趣,隻是聽到說李白有些愚昧就不自覺皺下眉頭。任誰說自己兄長的不是都不會好過,何況他與李白乃是以異姓結為兄長,彼此視為知己,一起闖**的幾年歲月,積累下來的情誼更是比那些隻有血緣關係的兄弟高太多。

“還有這首《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明知道借酒消愁隻會愁上加愁卻還是要喝個不停,一碰上不如意就知道躲開,能有出息才出鬼了!”男人見周圍幾個人也湊了上來,無疑更帶勁了,嗓門也大了不少,對著旁邊的一副字也是大加評論。來這裏的大多還是明白這裏麵的字畫大多都是其他一些名人題的字,所以無論是自己一個人看還是和別人交流,都是隻限於詩歌本身,對字沒有多少提及。

湊上來的幾個人聽男人說完又看向旁邊的那副,感覺還真是那麽回事,不覺點點頭。男人一看頓時覺得意氣風發,正要再侃侃而談的時候,一聲怒喝傳來:“豎子,你也配看李白的詩!”隻見一個身著青衣腳上穿著布鞋鼻子上架著一副銀色眼睛的老人走了過來,一臉憤怒的看著男人。到了現代社會,詩已經不再是上層社會特有的產物,而且詩體的發展都有了很大的區別,可以說隻要是個人都能寫出那麽一兩句不是詩的詩,而此時說這男人不配“看”一個人的詩,的確有些重了。他是一個學究,對待中國的傳統文化有著極深的感情,特別是唐詩,有時讀到精秒的地方都會跳起來鼓掌,狀若瘋狂,此刻卻有人大放厥詞,說得詩仙李白一無是處,怎讓他不能憤怒。

“你說李白愚蠢,你說他愚蠢在哪裏了!”老人盯著男人嚴聲道。

“難道不對嗎?”男人一看老人氣焰有些消了,對方這麽一副老知識分子子打扮真的讓他有點心虛,他本來隻是一時興起和朋友來這藝術館看看,反正也不要門票,回去還可以和一幫狐朋狗友吹吹自己的文化內涵。這不看著看著突然就來了那麽一些靈感,說出了一番自己都能另眼相看的話,卻沒想到招來了一個不知深淺的人物。

“難道不對嗎?”男人心裏又自問一句,現在騎虎難下,周圍的人都看著,隻好繼續打腫臉充胖子:“好好的一個詩人,寫詩不就好了麽,偏偏打破了頭往官場裏麵擠,官場是那麽好待的地方麽?就是現在新聞,不是又報出多少貪官麽,不做官就是做些生意也好,樂得逍遙自在。”見老人怒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男人不敢直視又指著麵前的字卷:“你看,還有有這句,抽刀斷水水更流,沒事拿刀去抽水不是自己欠抽麽?”

---------------------------------

《修真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