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瑣事

晚上。

二叔家的屋子裏坐滿了人。大伯一家,二叔一家以及還未成婚的四叔也帶來了一位豔妝女子趕了過來。

一家齊聚!

晚飯的桌子是用三張大方桌拚湊起來的,即便如此,桌麵上依舊顯得擁擠。其他三房的人,包括陳曉詩堂哥弟姐妹,足足十位。分別是大伯家的兩個兒子,二叔家一兒一女,還有四叔跟準四嬸。

都在看著坐在一起的陳曉詩和羅寧。

從明麵上看,陳曉詩的幾個叔伯家裏都是過得不錯,沒有羅寧原以為的艱難度日。畢竟陳曉詩在南京城過的艱難日子,親戚家裏有些條件的都應該願意伸出援手。

細想一下便能夠明白,陳曉詩生性好強,雖然外表看起來柔弱不堪,內心卻很堅強。上了大學之後就從未向家裏要過錢,既然已經成年,又有什麽理由不自己討生活。

三年的艱難她都一個人承受著,從不與家中提起。從陳曉詩拒絕好友師青青的幫助,就可以看出。幫助對於師家不過舉手之勞,若是後者感恩日後畢業工作了再還上便行。可她的內心很倔強。

而另一方麵則是,對於自家的人,就算千難萬難都會想盡辦法;若不是,除非自家特別富足,否則是不能太管別人家瑣事的。陳曉詩姐弟畢竟還不是三房的親生。

談論起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真正論究下來,還是這麽一回事。

陳曉詩三年未歸,突然回來還帶著一個男友,三家對此其實還是高興的。女孩子家,總歸是要找一個歸宿。

隻是不知道對方的人到底如何。

羅寧端著一隻酒杯,看著眾人:“大伯大娘、二叔二嬸、四叔四嬸,我敬你們一杯。”

說著一飲而盡。

幾位長輩也是笑著舉杯。

還是大伯最先開口,隻見他又小咪了一口,才道:“那個,小寧啊,你和詩詩是怎麽認識的?”

陳曉詩卻是立刻接過話:“我和羅寧是在學校認識的。”

說著還將手挽在羅寧胳臂上故作親昵。

“小寧也還是個學生?”二叔驚訝道。

羅寧一思索便明白了陳曉詩的想法,是讓他不要將賣麵的事情透露出來。點了點頭:“我也在南京大學上課。”

“那你父母知道你和詩詩的事情嗎?”大伯繼續問道。

這年頭大學生背著家裏亂搞的事情多,羅寧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城裏人,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好。

羅寧沉吟了片刻,最後還是輕笑一聲:“我父母早已經過世了。”

果然,大伯聞言立刻皺著眉頭。陳家的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有異色。

一個父母雙亡的女子,找了一個對象也是雙親離世,不吉利。剛才二叔驚訝羅寧也是一個學生,就是認為羅寧若是工作了便能夠負擔陳曉詩,此刻又聽說後者父母過世。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陳曉詩則是一臉愕然的看著羅寧。對方的家庭情況從來都沒有告訴自己,她也不曾詢問,若是等他想說了就一定會告訴自己。沒想到他竟然也是這樣一個情形,卻一直都不說出。

隻需要簡單的一個謊言,便能夠擺脫這樣的困境。可羅寧不願意這樣。一個謊言需要另外幾個謊言去遮掩。對於不願意說的事情,羅寧寧願保持緘默。

“羅寧他會做竹雕,一個都能賣一千塊錢!”陳曉詩一臉希冀的看著眾人。長輩們關心自己無非就是想自己過得好一點,這時候站出來說話時極為重要的,一是表達兩人的情感,二就是為羅寧正名。

本來想提起羅寧是王家親戚這一身份的,可是在這窮鄉僻壤,又有誰能夠明白南京城四大家族呢。自己之前也不過是因為有好友師青青才了解其一點半點內幕。

“是工藝品?”二叔提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對於陳曉詩的幾句說辭,是沒有人太在意的。且不說一件竹雕賣一千塊錢是真是假,鄉下裏的人都是認為好營生才是正經道路。

“哈!”四叔端起酒杯一口飲盡:“大哥,你們想那麽多幹嘛,隻要詩詩喜歡不就行了!”

一身豪爽作風。

眾人這才慢慢點頭。陳曉詩喜歡,這才是重點,作為長輩,隻能給建議。若是陳曉詩不喜歡,就算對方是金龜婿也無用。

兩人都是大學生,這也是沒有什麽可挑剔的事情。

大娘也說了一句“畢業了就去考個公務員,像阿偉一樣,也不愁吃愁喝的”,雖然有誇耀自己孩子的嫌疑。看得出來,都是真心為兩人好。

晚飯開始,問話這才算告一段落。

飯後,四叔四嬸風風火火離去,大伯一家也回了城裏,二叔幾人看電視,陳曉詩則是去輔導正在上高二的堂妹。

奶奶拉著羅寧在一旁的房間說話。

飯時的叔伯輩多少還是會顧忌些措辭,奶奶卻是全然不在意了。

諸如“你和詩妹兒認識多久了”、“到什麽地步了”、“詩妹兒晚上打雷的時候會害怕”,等等,都是一股腦提出來。

羅寧也清楚了陳曉詩父母的事情,在其十四歲的時候,一輛車子馳行而過,帶走兩條鮮活的生命。肇事司機沒有逃離,送進醫院的兩人依舊沒能搶救過來,從此陳曉詩的日子也變得困苦。

這就是世俗人的悲哀啊!

一點病疾意外,自身都完全不能自救。生死完全被置於他人,無論是醫者的稍微疏忽,還是外來橫禍,都足以掠去生機。

如此說來,修真界的歲月比世俗要危險百倍,來自修真者或者險地的威脅都是足以致命。可是修真者本就是在磨礪中不斷成長。一比較,世俗界的人實在死的太倉促了,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其中悲涼,仔細講究起來,是能夠落淚。隻是所有的世俗界的人都是普遍一樣情況,身處其中彼此也就不會覺得自己有多淒慘。

身在苦悶之中,卻自認為幸福無比,這就是世俗界人的悲哀。到死都不能對自己的命運真正掌握一絲一毫。羅寧懂事以來,一直強調的安全、自由,便是要緊緊主宰自己的生命。

或許上位者能夠在權勢、金錢上強人一等,可螻蟻究竟還是螻蟻,哪怕是個頭大一點也還是螻蟻。

緊拽著的手,羅寧卻感覺不到力度。這就是人在老去啊!

用真氣貫穿奶奶周身查探了一遍,羅寧發現其身體的機能都在不斷地弱化,就像是鐵生鏽一般,慢慢腐朽。羅寧雖然有心,卻無能為力。

凡人能夠通過修煉增強身體機能,從而達到後天、突破先天以及最終踏入仙道,這些都不是太關乎年紀的。年齡大了可能影響修煉速度,但這都是可以通過後天的境遇改變的。比如一些逆天的丹藥。

可這一切都是需要資源的。羅寧連陳曉詩修煉的資源都不夠,又哪能夠供給他人。

另外一個給羅寧的感覺就是,老人真是可憐。

這也是因為無關於情感,而是關乎生命,羅寧才有這種感覺。

自己現在心靈境界達到“明心”之境,就是對萬物所見所識諸多,思考也多。思想的不斷發展,其實也是靈魂的逐步增強。

不同於王家等世俗家族,他們中的老爺子都還手握大權,家裏家外都有足夠的威懾,這也是修真界情形的簡單影射。

有實力,才有說話資格。

而世俗界的人老去,卻是悲憐。

身軀老化,不能再創造價值,無論其年輕的時候有如何多大功績,都會漸漸被人遺忘。

倒不是說奶奶在家裏不受人待見。而是人老,意見就不怎麽管用了。而再想想老人擁有的強者之心,更是頓覺悲歎,本有希望問鼎世俗權貴之人,何故論為此地。

有時候說的話還會被當成胡言亂語,因為與年輕一輩的隔閡,這都是無意中造成的,不能簡單分論誰是誰非。或許更是因為如此,才是奶奶看起來更加稀鬆平常。

“不能控製命運啊!”羅寧暗自搖頭。

現代社會無數國家鼓吹的自由,其實都已被曲解。自由就真該是無拘無束,快意恩仇!

從他修煉開始,目標就是能夠徹徹底底掌控命運,獲得大自在大自由。修煉路上千難萬險,他自有一顆不屈之心孜孜以待。

“詩妹兒性子倔得很,你可要多讓著點。”奶奶不斷地說著,就像是交代後事一樣。

她已經再沒有了對事情的要求權利,有點想法還是靠同情得以實現。這種情況見多了似乎是本該如此,可對比起老人們年輕時的那些皺著眉頭做出決斷,根本不容人更改,就能察覺出人老的悲哀。

對於奶奶提起的種種,羅寧都一一應了下來。都是關於照顧陳曉詩的,就算不提,羅寧也自會悉心嗬護。

聽聽家常,當事人兩人情感很深,也會有所增加。也許這就是見家長的必要。總之羅寧對陳曉詩的喜愛更進一分。

羅寧也跟奶奶提起陳曉詩的一些糗事,立刻引得後者一陣大笑。

這一聊就持續了幾個小時。

陳曉詩在隔壁的房間聽著兩人的斷斷續續的笑聲,露出了恬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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