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赤月
說時遲,那時快,菲爾紮與吸血鬼接觸的部位忽然奇異地收縮,將他的指爪牢牢吸附在自己頸部,同時雙腿似鐵鉗般夾住了吸血鬼的軀體,整個人就像章魚一樣緊緊吸附在對方身上,令吸血鬼動彈不得。
一驚之下,吸血鬼加大了手腕上的力度。下一秒鍾,被掐得幾乎窒息的菲爾紮一躍而起,帶著吸血鬼落入了民宅外的蓄水池,徑直沉到底部。
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來自頸部的致命束縛和水的壓迫令菲爾紮的意識越來越恍惚,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就在此時,他感覺到吸血鬼緊扼著自己的指爪漸漸鬆開,身體也無力地浮起。他立刻推開對方的身軀,衝上水麵,拚命呼吸著寶貴的氧氣。
恢複清醒之後,菲爾紮看向靜靜躺在池底的黑發身影,冷然道:“我是怕水,但很不幸,身為純種的你比我更怕!”
菲爾紮在室外與吸血鬼死鬥之時,民居內到處濺滿了血蝙蝠的殘肢粘液,蒂娜仍在用長鞭奮力阻擋著血蝙蝠的攻勢,汗水順著額角不斷淌下。直到消滅了最後一隻怪物,蒂娜垂下了手中的鞭,輕籲了一口氣。
突然間,望向窗外的黛西眼睜睜地看著成片詭異的烏雲遮蔽了月光,烏雲散去之後,月亮變成了刺目的血紅。
下一刻,那些被蒂娜擊碎的無數肉末、血滴顫抖著驟然凝聚,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發出陣陣腥臭的詭異血洞。血洞內部不斷傳出奇怪的嗬嗬聲,仿佛一隻臃腫不堪的怪獸,發出饑渴的呻吟。
血洞的高速旋轉產生了強大的吸力,在狂暴的風聲中,台燈、椅子、家具,包括瑪蓮的長弓和箭矢,所有能動的東西都不約而同地飛向血洞。
黛西和伊萬死死地抓住窗欞,修羅和蒂娜則撐著床沿,同時緊緊固定住瑪蓮的身體,不讓她飛起。
黛西閉上了眼眸,集中精力念動神咒。在她們所接受的神諭教誨中,一切黑暗邪惡之物都是懼怕秩序之神阿涅斯的光明神咒的。然而,在她的反複念誦下,血洞前進的速度未有絲毫減緩。
此時菲爾紮已衝回了門邊,眼見張著血盆大口的詭異血洞朝蒂娜她們步步逼近,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正在此時,一個沉著的聲音自喧囂的風聲中響起:“她們不對你的胃口,還是來找我吧。”
當修羅看清陡然出現在窗邊的男子,失聲驚呼:“凱!”
凱的短發在風中拂動猶如燃燒的藍焰,金色的眼眸煜煜發光。他的聲音再次響起:“黑暗的力量總是相互吸引的,我來自地下魔界,我的身上還流著一部分魔界之王的血,你會喜歡的。”
聽了他的話,修羅猛然醒悟過來,今夜這些怪異生物,其實都是衝著自己來的!因為自己擁有魔君一半的生命!
血洞在原地躊躇了起來,似乎不知道該轉而品嚐凱,還是先吞掉近在眼前的修羅。
正在此時,凱舉起了自己的左手,自那修長結實的手臂上,誘人的熱血正在徐徐流淌。
這招實打實的**果然有效,血洞迅速轉了個方向,直奔凱而去了。
修羅最後看到的,就是凱的右手舉起一把劍身寬闊、樣式怪異的漆黑長劍,麵色沉著地將自己的血抹在了劍身上,下一秒鍾,血洞已將他吞噬。
還沒等修羅恍過神來,血洞已經回轉了頭,吭哧吭哧地繼續朝他們逼近。凝視著這個貪得無厭的龐然大物,眾人的麵色卻都鎮定了許多,似乎凱的無畏獻身,為他們增添了無比的勇氣。
突然,自血洞內部開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越來越強烈。下一瞬間,那光芒驀地炸開,修羅等人全都受不住刺激闔了眼眸,耳畔響徹呼呼的風聲。
再度睜開眼之時,一切已經風平浪靜——房間中央那個巨大的血洞不見了。
修羅詫異地張望,那個東西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然而,還沒等他們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身後的**突然傳來了低啞的咯咯聲。
修羅和蒂娜匆忙回頭,渾身黑紫的瑪蓮已從**坐了起來,那詭異的咯咯聲正是從她半咧著的嘴角溢出。她緩緩抬起了眼眸,一片幽暗中,綻放兩簇觸目驚心的赤芒!
“糟糕!瑪蓮已經變身了!”菲爾紮低呼。
話音未落,瑪蓮已從**躍起,伸著黑色指爪直撲修羅而來。
霎時,一道紅發飛揚的敏捷身影越過修羅阻擋了瑪蓮的攻勢,帶著她重重地撞向牆壁。
當一切再度靜止下來之後,麵對麵的是如此肖似的兩張麵容,隻是,其中的一張籠著漆黑的死氣,麵容已經扭曲。
菲爾紮瞬移而至,幫蒂娜壓製住了瑪蓮的掙紮。
“把匕首給我!”蒂娜厲聲喝道。
一旁的修羅咬著牙,將那把錚亮的銀匕首遞了過去。
眼看明晃晃的利刃到了蒂娜手中,被緊緊壓製的瑪蓮抬起了眼眸,恢複為灰藍色的眸中含著瑩瑩淚光:“蒂娜……我是你的姐姐,你唯一的姐姐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從來不曾分離過,雖然隻比你早出生2分鍾,但我身為姐姐,一直都讓著你,凡事都為你著想……蒂娜,你真這麽狠心,要殺死自己的親姐姐麽?啊?”
那雙如此熟悉的眼眸,此刻卻帶著卑微乞求的眼神。凝視著對方,蒂娜低聲回答:“不,我最親愛的姐姐,她已經死了。姐姐一生堅強,決不會哀求任何人;她是最最勇敢的女獵人,決不會為了苟活於世而淪為嗜血的傀儡。”
“不!!你錯了,我改主意了!放過我吧,妹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瑪蓮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哀鳴,痛哭流涕。蒂娜堅定的手腕微微有些顫抖。
“蒂娜,你能做得到!”身旁傳來了菲爾紮沉穩有力的聲音,“相信你的理智!現在跟你說話的隻是具有瑪蓮形體的鬼魅,她永遠也無法回到過去的樣子。你和你深愛的姐姐一直都心意相通的,不是嗎?你是最了解她的那個人,她一定希望,由你來幫她做出正確的選擇!”
沉默了片刻,蒂娜抿緊嫣唇,驀地閉上了眼睛,揮動匕首。
哀嚎聲嘎然而止。
菲爾紮拿過她手中的匕首,語氣溫柔:“剩下的交給我吧。我會讓她徹底地解脫。”
一刻鍾之後,流盡了血液的瑪蓮屍身靜靜地躺在地上,完全收縮的黑紫色皮膚緊緊地貼著骨架。修羅已經為她接好了頭顱,整好了蓬亂的紅發,嘴部的肌膚因為收縮嚴重已經無法合攏,露出猙獰的白色牙床。左右犬齒的位置留下了兩個小白點,那是已經萎縮的獠牙。
黛西和伊萬站在一旁喃喃念誦著神咒,祈禱她的靈魂得到安息和解脫。隨後,黛西拿出了神水瓶。
“讓我來吧。”一直沉默著的蒂娜突然出聲,接過了瓶子。
盯著姐姐不忍卒睹的屍身,蒂娜緩緩地,將聖水傾倒在姐姐的頭部、身軀和四肢。瑪蓮的屍身立刻騰冒起白煙,劇烈燃燒了起來,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在這訣別的聖光中,淚水自蒂娜睜得大大的眼睛中,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