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驚,萬分倉皇地回頭奔跑,抑製著自己不再回頭看去。

那一眼,恍若有巨大的雨點砸在我的心頭,轟然作響,打破之前不值一提微末至極的漣漪。

我強烈地說服自己,此時此刻逆水的回來才更為緊急,腦中卻止不住地開始回訪臨行前他染血淺笑的身影。

我這究竟是怎麽了?

一種極大的苦楚感在我的心中醞釀開來,玄奘滿麵不解地看著我皺著眉頭奔跑,終究是默了默,什麽也沒說。

因為愛情,不會輕易悲傷,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摸樣

我帶著玄奘一路狂奔,心中雷鳴如雨夜,低下頭努力不迎著風睜開自己的眼睛,仿佛一旦睜開眼,來之無名的淚水就能從眼眶中墜落。

荊棘劃破了衣裳,玄奘似乎被藤蔓纏住了腳,跌倒在地上,我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停住自己十分倉皇的腳步,轉身扶起玄奘。

“施主姐姐,你認識剛才那個人?”玄奘不解的看著我有些蒼白的麵色。

我認識他嗎?我努力在我的印象裏搜索,明明找不出他分毫存在的痕跡,我卻如此心思惶然。

“我不認識。”我鎮壓下自己心頭的一絲浮躁。迅速地斬斷了纏繞在玄奘腿上的藤蔓。

“可是,他好像認識你。”玄奘的語氣十分篤定。

我一把捏住玄奘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理清了心裏殘餘的淩亂,盯著玄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記住,我們今天什麽都沒有看到。”

玄奘一愣,我捏著他肩膀的手用了幾分力道,玄奘表情吃痛,迅速地平靜下了自己的表情,懂事地點了點頭。

我不認識那人,那人的神情確定然時認識我的,這其中恐怕有什麽是我必須自己去搞清楚的。

連逆水也不能插手。

魔宮門前,兩個守衛已是一人頂了一個黑眼圈,神色無比惆悵又幽怨地忘了我一眼。

我被那一眼望的精神抖擻了下,心中一哽,瞧這守衛的樣子,怕是逆水早已回來了……

“你們……辛苦了……”我神色悲痛地拍了拍守衛地肩膀。

倆守衛立馬淚眼汪汪,我自動理解為,他們是因為有我這樣寬宏大量容忍大度的魔尊而感恩戴德。

我剛同情地看著他們,忽然發現他們居然在用更同情的目光在看著我……

脊背瞬間一寒,門才打開個縫,我便看見逆水麵色陰沉地站在我日常坐的鎏金大椅子旁邊。

一隻手敲擊著椅子,一襲紅衣似乎和殿內的黑暗融合在了一起。

瞅著逆水這模樣我就知道我今天絕對是沒什麽好果子吃了。

我回頭對著門口的守衛使了個眼色把玄奘帶離這是非之地,輕聲咳了一聲走進了正殿。

逆水停住敲打椅子的動作,背著自己的手站在台上看我,麵色似笑非笑。

“哈哈……你今天回來的真早哈,滄墨他們還沒回來?”我有意的扯開話題,“尊主回來的也不晚。”逆水一笑,陰沉的麵容上瞬間像是盛放了一朵罌粟。

危險又美麗的聲調,這明顯意有所指的語氣讓我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我麵色有些尷尬地看著逆水,逆水走至我的麵前,語氣十分緩然道:“聽說尊主今日出了魔山?”

瞅著他這語氣……瞅著門口倆護衛被打傷的眼睛,我就知道這絕對不是聽來這麽一句清淺地敷衍。

“沒出!我真沒出!”我雙手一舉,瞬間從無比實誠,目光真摯地看向逆水。

再說我本來也就沒出,頂多算走到了魔山門口溜達了一圈又跑了回來而已……思及此處我不禁心中多了幾分底氣,看向逆水時臉上的精神氣也多了幾分,瞬間一掃剛才那分外萎縮地樣子。

“哦?聽說尊主是去欣賞我們魔界的美好風光了,那麽一路見聞可好?”逆水靠近我,一手拉住我的手,問起來那是個分外殷切,我卻不由得脊背一寒,瞬間想起我在魔山門口見到的那人。

墨衣翩躚,那鮮紅的血漬染在嘴角,帶著讓人心驚的微笑和從容。

“怎麽,看來尊主見聞頗多,還沒來得及消化?”逆水似笑非笑地逼近一步,我瞬間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地危險氣味,心中猛然多了一份莫名地警覺感。

三十一:出去遛街的機會到了我哂然一笑,頻頻甩手道:“咱們魔界看上去風景不錯,以後咱們有時間可以多出去走走,也可以讓我多消化消化。”

逆水一隻手撫上我的臉龐,帶著幾分涼絲絲的觸感,麵容帶笑聲音卻無比無情道:“尊主你動輒傷身,還是不要出去的比較好。”

我的笑有些僵硬起來,幾乎是用一種有些苦澀地神情看著逆水。

逆水笑的十分了然道:“尊主,我不僅僅是你的屬下,你莫要忘了,我也是你的夫君。我不會讓你再受傷。”

他眼中顯出一種尤為篤定的神色,那樣的眼神穿透我的心胸讓我瞬間不能反駁。

我如同被逆水的眼神捆綁住了我的雙手,不得動彈,隻能勉強地牽動起自己臉上的表情給了逆水一個苦笑。

逆水確實是我的夫君,我自醒來的二十年,即便我心理上一直在抗拒,但我卻從未否認過。

我抗拒不僅僅是因為我沒有從前的記憶,我對逆水感到無比的陌生。更重要的事,我心中毫無懷戀和悸動。就如此時逆水站在我的麵前,我卻隻能感到壓迫和從心底逐漸上升的懼怕。

明明我才是這魔宮的主人,可我卻也分明感到,這魔宮二十年來一直都在依靠著逆水的眼色和動作而生活,而我不過是一個會行動的軀殼,承載著巨大的魔力的軀殼而已。

我想我必須做些什麽了,我闔了闔眼,深吸了一口氣抬眼回答道:“你說的沒錯,我不應該隨意行動,但永久的呆在魔宮裏也並不是一個好的方法。”

逆水一頓,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門外道:“你不應該與玄奘走的太近,等滄墨他們找到催化舍利子的方法,那麽一切都會好的。”

“如若找不到?你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催化舍利子的方法!”我的語氣有些刻薄起來,想到他們正使勁渾身解數要取玄奘的姓名,我的心因此而顫抖又憤怒。

“尊主。”逆水輕聲一笑,意味深長的牽起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似在撫慰我的心情,開口卻道:“就算沒有,我也會讓他有的……”

我心中一頓,咬著唇,狠狠地剜了逆水一眼,猛然地抽回我的手,撇下逆水,憤然離去。

半個月的時間裏,逆水對我都處於一種高強度的管製之中,不僅不允許我再次走出魔宮,更加禁止了我與玄奘的進一步接觸。

玄奘被密切的關押了起來,我曾毫不留情諷刺逆水是要把玄奘養肥了好開刀,逆水卻早已對我的語言攻擊熟視無睹,無論我開口多麽的惡毒,他永遠都是一副無堅不摧不可動搖的態勢。

我一方麵擔憂著玄奘的處境,一方麵腦子遏製不住地不斷回想起在魔山門前看見的河卷簾,這個名字如此的熟悉,在此之前卻又從未在我的腦海中有所烙印……

我無比地確定我是第一次看見他,但是那種呼之欲出的感覺幾乎在這半個月內一直折磨著我的內心,讓我忍不住再去想探究。

直到有一天,逆水在接到魔鴿的信箋之後,匆匆吩咐了魔宮守衛,神色緊張地離開宮殿之後。

我嘿嘿一笑,盯著逆水離去的背影瞬間精神大振,這兩個月內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逆水的身影,瞬間在他離去的那一刻變得高大雄偉美妙無比。

三十二:行走在歪瓜裂棗的路上為什麽我喜歡魔界的天色,黑紫黑紫透露著無盡的神秘,最適合在這種神秘的夜色下幹比較神秘的事情。

就譬如此時我把全魔宮的守門聚齊了,挖了魔宮後院好幾缸子酒,猛下了幾酒壺子的蒙汗藥,灌倒了一正殿的護衛,踩著護衛屍體出來的一刻,一股巨大的成就感瞬間將我的全身心席卷了。

正所謂做事情要做的幹脆利落,我回眸風情萬種地瞄了一眼屍橫遍野的正殿,在黑紫黑紫的天色下晃了晃我無比細嫩白膩的手,輕輕地闔上了魔宮的大門,掐滅了最後一絲可能被外界發現的罪證。

很好,天衣無縫,隻有我才做的出來。

我站在門口,徘徊在要不要也把玄奘牽出來溜溜的想法之中。須臾後,我深情地回頭望了一眼魔宮上的小閣樓,心中一種強烈地呼喚告訴我,我應該一個人出去才對。

我需要再去找河卷簾一次,他告訴我他會在那裏。我想去驗證我心中,那種呼之欲出卻又難以解釋的感覺。

魔山的天色漸漸地開始變化,從魔宮正上方那紫色發黑的夜色,隨著我的行動漸漸過渡到魔山門前那淡成了一抹魚肚白的天空。

而我還沒有完全地靠近魔山門前,卻已看已經一個身影靜靜地雙腿盤坐在地,在有些淡的霧色裏似仙似幻。

他似乎對外界渾然不知,換了一件深藍色的勁裝,把眉目襯托得分外英挺俊秀,濃密而纏綿的睫毛靜靜地搭在下眼窩上,薄唇微抿,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麽。

“喂。”我有些不自然地先是用腳提了提,半晌之後覺得這樣似乎不合禮數,繼而蹲下來用手捅了捅。

但無論我是踢他還是捅他,他似乎都毫無反應。

我遲疑了半晌,麵色頗為有些陰沉的,躊躇地伸出了我的手,在他的鼻息下探了探。

沒有?沒有!沒有!

沒有鼻息!我的手瞬間靜止在他的鼻下,一陣寒風吹過,我僵硬地轉動自己的頭顱,幾乎目瞪口呆地看著河卷簾安然祥和的麵色。

就算他是墮仙,隻要元神和軀殼都在,那麽也一定如同常人一般存在鼻息。沒有的鼻息也就是沒有的生命的體征,但他毫發無傷去軀殼並無大礙,莫非是元神出了什麽問題?

我慌忙地把自己的手探在河卷簾的腦門上,緊閉上眼準備牽動全身的魔力深層次的再度探查一次。

手卻忽然被抓住,我下意識要甩出另一隻手去攻擊,卻發現河卷簾已經睜開眼帶著一抹淡笑看著我半蹲著有些滑稽的動作。

“你……你你你!”我幾乎口不擇言,一把甩掉了河卷簾握著我的手,站起身來看著他盤坐在地上麵容帶笑。

“我怎麽了?”河卷簾不緊不慢地起身,整了整自己有些不平整的衣裳,麵色如常含著一抹淺笑迎風而立,生動又美妙,讓我不由得有些心悸起來。

我幹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道:“我方才發現你鼻息全無,魂如出竅,現在怎麽又好了?”

“堂堂魔尊難道未曾聽過,仙界卷簾大將打碎王母琉璃盞,定位墮仙,元神被拘之事?”

說來真是麵上要羞上一羞,我二十年前醒來記憶全無,當然這記憶也包括學識這一塊。雖然這二十年間我有試圖去勤快的學習天文地理仙魔妖界所有的常識,但奈何……腦容量有限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