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一個有關天神下凡的故事(上)。
027一個有關天神下凡的故事(上)。
“師傅,你覺得一個好的故事該怎麽開始?”
“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
“這是不是太過於俗套了。”
“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
“這個也俗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
“這個就更俗了。”
“其實雅也好俗也好,都不過是一個故事,何必糾結,而且俗的東西通都具有恐怖的傳染力。”
“比如說?”
“比如說才子佳人,比如說懲惡揚善,比如說張三李四……”
“這些東西俗麽?才子佳人不正是風花雪月麽?懲惡揚善不正是縱俠江湖麽?張三李四不正是大千世界麽?怎麽會俗。”
“俗,惡俗,巨俗,俗不可耐。”
“俗從何來?”
“俗從雅中來,但最後卻會毀了雅。女人是美的,有一天某個人別出心裁地將女人比成花,這是雅。又有一個人將女人比作牡丹,這是不俗。接下來將女兒再比作任何的花,任何的物都是俗。等到俗不可耐俗到所有人受不了的時候,就會覺得最初將女人比作花的人真是俗到極致。”
“既然怎麽說都是俗的,那雅怎麽辦。”
“俗是長久的,雅隻是暫時的。俗是你的手指,而雅隻是你偶爾落在你指尖上的東西,無論蝶或者塵。”
“塵怎麽可能會雅?”
“塵怎麽不可能為雅,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俗從雅中來。反過來說,雅在俗裏生也是一樣的。你的手指,雅麽,又不是纖纖玉蔥。但若是你的手指,枯槁如垂死之樹,忽而一滴細塵落於其上,這將會是一副點死回生的畫,這豈不雅哉?”
“那它怎麽又會變成不雅呢。”
“很簡單,塵落枯指,點活了畫麵。但是畢竟止於一瞬,半息之後人們便會發覺,不過一枯指一灰塵而已,何足談雅?”
“難道就沒有長久不俗的東西麽?”
“沒有,也有。”
“此話怎講?”
“說沒有,便是基於我方才說過的。雅隻一瞬,而俗長存。說有,是因為雅會變,而我們也會變。若是我們的變化能與雅的變化同步,那麽雅就相對長存了。”
“我聽不大明白。”
“這樣吧,我給你舉個例子。”
“要講故事麽?”
“好。我們就講一個天神下凡的故事。”
“我喜歡聽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羊,那九霄天庭之上有過一位法力高強、又與眾不同的神仙。”
“這個開頭挺俗的。不過是才子佳人模式的一種變化罷了。”
“的確,那為師繼續講,你且聽好。”
“我洗耳恭聽。”
“我們先假設他的與眾不同是因為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極得仙女歡心。”
“這個假設一出,想必要有一個與之相配的女主角了。那接下來不就是才子會佳人,相對一見鍾情,然後突破艱難險阻,走到了一起。”
“不錯,你能猜到我接下來要講的,說明這個故事的開頭很俗套。”
“那師傅繼續講下去吧。”
“你想神仙與凡人不同,不必每日為生存下去而疲於奔命。他們長生且終日無所事事。可是這個神仙不同,因為他的英俊,給他招徠了數不盡的豔福。於是他每日都要和仙女們虛與委蛇。你猜他會喜歡上這種生活麽?”
“我想不會。雖然看似豔福齊天,但這也失去了那份與真愛相互尋找或偶遇的樂趣。”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也對情愛有所研究。”
“這都是師父教化之功。”
“胡說八道。我怎麽會教你這些東西。”
“好吧,這其實是徒弟自學成材的。”
“小沙彌,我們出家人怎可談及情愛。”
“師父,出家人既然要斷世情絕俗愛,那自然是要知道什麽是情,什麽是愛。所以徒兒覺得出家人要更懂情,更了愛,捏住了塵根,才能斷之。”
“哈哈,想不到,你居然也有這樣的慧根。為師很高興。”
“師傅,你講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好。我們之前假設過那個神仙的與眾不同是因為絕世的容顏色,隻是這樣一來,故事便落入了俗套。再怎麽講都像是才子佳人的翻版。那我們重新假設。”
“可以。”
“我們假設這個神仙的與眾不同不是因為容顏,而是因為他的出身,他出自於人間,所以在那些大羅金仙麵前有些卑怯,但他的心性又極自傲,於是他顯得有些特立獨行了。”
“這個好。性情正是人之心緒中最飄忽,難以捉摸。”
“小沙彌,莫故作深沉啊。”
“呃,師傅你繼續。”
“一個英俊的神仙,又有著特立獨行的性子。他不喜應酬,不喜虛偽。不喜裝腔作勢。於是他總是一個人望著四周裏飄浮著的繁星。”
“師傅,這倒像是篇意識流小說的開頭。接下來不會是這神仙的心理獨折吧。”
“自然不是。既然這神仙的性子是特立獨行,自然要出人意料才好。”
“那接下來如何?”
“這神仙他首先是神通廣大的,所以是有職在身的。又因為不喜與眾人交流,所以他被打發到了天河,當了一巡視天河的將領——姑且叫天篷元帥。天河中每一裏都浮著恒河沙數的星辰。一日這天篷元帥看著這雜亂無章的星辰突發奇想,自己為何不將這些星辰分門別類呢。他這麽想,於是這麽做了。”
“將星辰分門別類,難道他是想做成星燈供天底下的凡人觀賞麽?”
“他雖無這想法,但最後其實卻是達成了這樣的結果。”
“似乎有點意思了。師傅你繼續說。”
“你可知道天河裏有多少星辰?”
“不知道,總也是無法數清。”
“的確是一個不可思議數,這天上天下誰也莫能數清。”
“師傅是想說明天篷元帥這項工程的浩大?”
“不是。我是想說明,在當時神仙的眼裏,他的行為是有多麽的傻,多麽的不自量力,多麽的不可理哈。”
“為什麽?”
“因為星辰自亙古自太古自遠古自開天劈地以來,就在那裏了,就是這個狀態了。現在居然有人妄想將那不可思議數的星辰集攏分類,這豈不是可笑。就算讓你集成又如何?既不能使你因此封君成聖,也不能使你的仙法入化,不過白費心機罷了。”
“確也如此。”
“但天篷元帥向來特立獨行,他想來我做我的事,為何要聽你們話語。天篷元帥於是棄了職位日日呆在天河,收攏集合那些散落天河的星辰。因著這個原因,那些原本仰慕他的仙女也漸漸遠離了他。”
“不可理喻。這天篷元帥這麽做確實有些難以理解。”
“這元篷元帥的這個行為卻引起了一位仙子的注意。那位仙子如他一樣都是來自於凡間。他們同樣有著出眾的容顏,同樣自卑又自傲。那仙女便日日來幫天篷元帥收集星辰。人是會日久生情的,神仙也是如此,隻不過神仙生情的日子要更漫長,漫長到凡人無法企及。但好在神仙的壽命更加漫長到做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