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我要走出這西天。(二更到。)

059我要走出這西天。

(碼出了一章,忍不到十點更新,就先更出來了。說好了三更,這是第二更。還有一更在十二點。下一章正在進行時,大家稍待。卷簾的前塵往事也講得差不多了。等師徒幾人湊齊了,這西行才更有意思。大家敬請期待。)

大雨傾盆,天哭亦不過如此。卷簾就在這樣的日子離開了西天,離開了他出生、成長的故土。

卷簾執拗地要求走出西天,而不是乘著靈吉的飛龍杖,或者觀音的淨世柳葉。卷簾犯起那股強勁來,絲毫不比他師傅差。

那日彌勒隻呆了一會,便走了。來得神秘離開也是悄無聲息。

卷簾隻記得自己隻是一個低頭,再看時彌勒便不見了,然後第二個訪客便到來了。

第二個訪客是如來的大弟子摩訶迦葉。

摩訶迦葉看著卷簾眼露不喜,問道:“你的那個、師兄哪裏去了。他燒了我的藏經閣,還卷走了我的一些孤本。我不會就此放過他的。”

師兄?卷簾一楞,然後才明白摩訶迦葉問的是無名。彼時不讓我叫他師兄的是你,現在你自己卻是這麽提起的。卷簾心裏腹誹不已。

卷簾道:“他是你座下的徒孫,我怎麽會知道。”

摩訶迦葉皺了皺眉道:“在我麵前,不要說這種挑釁的話,否則你會追悔莫及的。”

卷簾道:“禁止我們來往的人是你,現在你找不到他了卻又來怪我。你覺得這樣對麽?”

摩訶迦葉雖不至於生氣,但看著卷簾卻也像是看著佛像上的一粒肉沫,怎麽看都不舒服。摩訶迦葉道:“你果然和你師傅一樣討人厭。”

卷簾卻道:“這樣背後議人,真的好麽?”

摩訶迦葉伸出手來隔空掐住了卷簾的脖子,將卷簾小小的身子從水池中提了出來。

摩訶迦葉淡淡地說道:“連你師父都沒有資格和我這麽說話,你就更沒有了。你在我眼中不過是螻蟻而已,切莫以為自己頂著金蟬子弟子的名號,就能做些什麽,能說些什麽。”

卷簾沒有掙紮,反而更加平靜,冷笑道:“是啊,我不過是螻蟻,可是你為什麽麵對我這樣的螻蟻反而動怒了呢?是不是怕我真的說出些什麽來,或者做出些什麽來?”

摩訶迦葉臉呈怒色,嫌惡地看了卷簾一眼,然後扔回水池中。

摩訶迦葉說道:“這西天除了佛祖,我便最大。金蟬子既然已經打入了六道輪回,這處居所我自然要收回。這裏的東西,你一件也不準搬走。”

卷簾笑了起來,說道:“你果然在擔心著什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裏除了我平日抄寫的經書之外,沒有別的了,更加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摩訶迦葉目光一凝,問道:“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卷簾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我隻知道在師父押上孽佛台之前,阿難陀曾經來求過師父。”

摩訶迦葉臉上現出一絲怒容,低低地念了一句,阿難陀麽?

卷簾又道:“師父給了他一本研討佛法的心得。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摩訶迦葉雖然心裏覺得金蟬子多半不會將東西給阿難陀,但又覺得萬一真是如此呢?摩訶迦葉雖然是如來的大弟子,但這些年來卻一直活在金蟬子的陰影之下,原因就是金蟬子無論佛法,還是神通卻遠遠高過他。若不是他自己在如來同前一向謹小慎微的侍奉著,恐怕這大弟子的位置早就沒了,自己也許就會像是阿依納伐被廢去長徒之位永遠禁錮於阿修羅界。

對於這個師父,摩訶迦葉比任何人都知之甚深,所以也比任何人都畏之甚深。隻有他這個時常在如來身側的人,才知道如來究竟是有多可怕。

摩訶迦葉忽然輕聲對卷簾道:“我看你佛性頗佳,不如跟著我身前,做個近身羅漢吧。”

卷簾拒絕道:“不必了。我從來都不喜歡這裏,來這裏隻是一個意外,若不是遇到了師父,我早就逃離這裏了。”

摩訶迦葉聽了這番孩子氣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道:“逃離這裏?你真是天真,若無如來佛祖首肯,這裏就算是一粒塵埃都走不出去的。”

卷簾顯然不信,西天逃出去的東西多了去了。你現在不就無法找到無名麽。

摩訶迦葉看出卷簾不信他的話,但他沒有解釋的必要。摩訶迦葉道:“以後你就會明白的,要想逃出西天,是多麽幼稚的想法。”

卷簾卻是咬牙切齒地直接頂撞道:“所以我才更要離開這裏。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呆在這個死了一樣的地方。除了師父,這裏每一個我看到的人,都沒有半點人氣。這佛,沒有半份生機。”

摩訶迦葉深深地看了卷簾一眼,然後道:“果然是金蟬子教出來的徒弟,真是魔怔了。”

卷簾不答,隻是對摩訶迦葉怒目而視。

摩訶迦葉道:“你的去向想必你那個聰明的師父早有安排了吧。這處居所我要用來做新的藏經閣。”

卷簾默然不語,師父才走不久,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搶奪師父的東西了。卷簾雖然不是很明白什麽樣的東西,才對摩訶迦葉這樣僅次於佛祖的人都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但卷簾知道師父那麽聰明,肯定對此早有防備。

卷簾道:“明天我就離開這裏,一樣東西都不會帶。”

摩訶迦葉掃了卷簾一眼,然後移步走了。

之後又有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人用千奇百怪、光怪陸離的理由來找卷簾打聽師父金蟬子有沒有留下什麽經書,秘籍之類的東西。

卷簾隻是想笑,這佛界眾生其實與凡人無益,不是麽?

棄了七情六欲才修得了這個佛,但當成了佛之後,這七情六欲反而更嚴重了,隻是這個時候卻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有情有欲了。

自欺欺人,不外如是。卷簾忽然想起了他的那盞燈,還有那隻小老鼠。卷簾這時也不好跑去摩訶迦葉那燒了小半的藏經閣去了。那隻老鼠也沒有來找他。

隨緣吧,也許那隻老鼠注定在這佛國之中死去,死在一場大火之中。

…………

一覺醒來,卷簾聽見了沙子流動的聲音。

有風?卷簾猛地坐起身子來。

這西天應該是無念無想無塵無風的,怎麽會有風聲?

卷簾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確實是風聲無疑。卷簾推門出去,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這西在佛國的上空,竟然飄著七色的雲彩,還有一條流動的星河。

“道祖來了。”

“什麽?東方道教的道祖太上老君來了?!”

“是的。他來了,現在正和佛祖切磋經義呢。”

“奇怪,我們佛教與他道教各占一方,從沒有什麽大的交集,他來西天做什麽?”

“會不會是來找碴的,我聽說這道祖和金蟬子師叔關係極好,現下這情況會不會是來討個說法的。”

“討你妹的說法,金蟬子本就是我佛教中人,什麽時候輪回異教徒來替他討說法了?”

“喂,我說我出家已經幾百年了,那人間的妹子說不得早入輪回了,你提她做什麽。”

“喲,你還較真了是吧,要不要吃我一招般若掌再談你妹的事?”

“得得得,不和你說了。你總是這德性,哪像個和尚,虧你還是阿難陀的近侍羅漢。還是一副人間武夫的做派。”

“怎麽,不服?”

“服服服。行了吧。”

“…………”

卷簾聽著這話,心裏又驚又喜。太上老君竟親自來西天了。可惜老君要是早些來,說不定師父就不必剝去佛譜強行打入輪回了。

卷簾當然不會認為太上老君此番專是為他而來,他沒有那麽自戀,雖然他是金蟬子的弟子,但事實上自己卻是連師父的萬分之一都沒有學到。

卷簾心想,太上老君此次來的目的,說不定和師父提到過的佛道相互妥協有關。

忽然一陣強烈的柔風吹過,吹得卷簾心神俱飛。隻見一個幹瘦的道人倒騎著一隻青牛來到了他身邊。

那老道人慈眉善目,令人望之便心生一陣詳和平寧之感。那老道人笑嗬嗬地對卷簾說道:“你就是金蟬子道友的弟子吧。”

卷簾這才從驚愕中醒過神來,向這老道人行了個大禮,說道:“小僧沙淨,見過老真人。回真人的話,金蟬子確是我師父。”

那老道人笑眯著眼,打量了卷簾幾眼,便道:“金蟬子倒沒說錯,你這沙彌卻是道骨極佳,做和尚可惜了。”

那老道人摸了摸卷簾的手腳,然後笑道說道:“小和尚就隨我走一著吧。隨我去那東方看看。”

卷簾呆若木雞,難道說這老道人竟是太上老君?同樣是一派之祖,這太上老君怎麽會這樣隨和,竟像是一個平常的老真人一樣。如來可是動輒即有億丈佛光相隨啊。

卷簾期期艾艾地問道:“你、你、你不會就是道、道家……之祖?”

那老道人笑了笑,點頭道:“老朽姓李,單名一個耳字,也有人叫我老聃。金蟬子是我忘年交,你便也隨他叫我一聲老君吧。”

卷簾卻是跪了下來,磕了幾個響頭,恭恭敬敬地喚道:“小僧沙淨見過太上老君爺爺。”

太上老君也被卷簾這個稱呼給弄蒙了,一時不知如何答應。

卷簾接著道:“師父常和我提起您老人家,他對你十分尊敬。現在見您了,我不知道如何稱呼您,隻好用這樣世俗一些的稱呼,希望你莫見怪。”

太上老君笑了起來,道:“好孩子,老朽我活了這把年紀,卻也少了個孫兒。今天倒是意外得了一個,真是好大機緣。起來吧。”

卷簾也笑了,站起來跟在太上老君身側。

太上老君回首那佛光最盛之處,朗聲道:“佛祖,老朽相中了這小沙彌,不知肯否割愛呢?”

半晌之後,那萬丈佛光處響起一聲佛號,接著道:“既是老君相中,自是他的福氣。我自無意見。”

太上老君向那處遞了一道七彩之光,爾後笑道:“那便消了他的佛譜吧。”片刻後卷簾忽然覺得渾身一輕,似乎有什麽東西從他身體裏消失了。卷簾不禁想起摩訶迦葉的那句話:沒有如來首肯,就算是一粒塵埃也逃不出這西在。看來摩訶迦葉這句話極可能是真的。卷簾隻覺得不寒而栗。

太上老君轉過頭來對卷簾道:“好了,坐上牛來,這就隨老朽去吧。”

卷簾搖了搖頭,說道:“我要走出這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