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份的暴雨來得很突然,蘇渝沒有帶傘,她隻能躲在街邊店鋪的屋簷下,希望這場大雨快點過去,腳上那雙印著大牌logo的帆布鞋已經被浸濕了,身著低胸裝的她引起了許多路人的側目。
她從生理以及心理上感到強烈的不是。
說來也是倒黴,她蘇渝不過平平無奇一個大學生,也就看小說這點愛好,沒想到看了一本和惡毒女配同名的霸總小說她就穿來了。
但凡她穿的時間早一點那也就罷了,她還有機會能改變後續的劇情和她的結局。
可就偏偏她穿來的時候,這女配該作的妖已經全部作完了,現在這個時間點,蘇家破產、原主的父母因為意外而去世了,而她本人也即將死於車禍。
這都是什麽事啊。蘇渝蹲在地上,苦惱地抱住自己的腦袋。
她現在就處於一個三無狀態——無錢、無房、無名聲,之後的日子這可怎麽過啊。
就在她長籲短歎的時候,一道淩厲的聲音突然向她襲來:
“蘇渝!你怎麽這麽不要臉!蘇家被你害的還不夠慘啊,你能不能安分一點。”
她抬頭望去,麵前的男人身著裁剪得體的西裝,高大英俊但是臉卻黑沉得可怕。此刻,他的身旁還站著另一個男人。
兩人都撐著黑色的雨傘,哪怕大雨磅礴也絲毫不見狼狽,反襯得蘇渝是更加的落魄。
想必這就是男主蔣洛川了吧,蘇渝望著他喃喃。至於身邊那位應該就是他的特助周懿琛了。
第一次見到書裏的人她還有些新奇,一邊打量著他們一邊回想書中的描寫。
但她這一副樣子落在蔣洛川的眼裏,便是跟以前別無二致的陰魂不散的嘴臉,令他作嘔。
“蘇渝,我馬上就要跟安寧結婚了,別再來找我了,這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說完,蔣洛川再不看她一眼,跨步走進了蘇渝身後的店裏。
她這才發現她後麵是一家甜品店,而點的名字赫然在書中出現過很多次,是女主角最喜歡的一家店。
也是到了這時她才想起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因為原主依舊心存不甘,她如今進不了蔣氏公司近男主的身,就打聽到了蔣洛川經常來的這家店,打算在這裏守株待兔。
今天是第三天,男主倒是來了,而蘇渝的芯子卻不知為何換成了她。
她懊惱地錘了錘自己的腦袋,早知道就走遠點了,不過這原主真是戀愛腦過頭了,這種時候怎麽還上趕著湊過去。
捏捏已經有些發麻的腿,蘇渝準備站起來。就在這時,已經走進店裏的蔣洛川又折了出來,打開門對著他的特助說道:“懿琛你先回去吧,等會兒安寧來找我。”說完又走了進去。
而與此同此,在他推開門的瞬間,有幾個嬉笑打鬧的小孩從店裏麵跑出來,直直往蘇渝那邊衝撞過去。
她本就還沒站穩,再加上久蹲後突然站起導致的頭暈眼黑,一個重心不穩,身子就向台階下倒去。
完了。蘇渝已經能感受到打在她身上的雨滴了,她馬上就要變成了狗啃泥般的落湯雞了。
但最後她依舊倔強地屈起了手臂,希望自己能摔得不至於那麽慘。
她等待著皮膚與地麵摩擦的痛感來臨,卻不曾想一隻有力的大手及時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臂。
因為穿著短袖,她甚至能感受到溫熱的溫度從他的手掌心源源不斷地傳來。
“站好。”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她抬眼看去就是一張放大的俊臉。
大雨中,他握著的黑傘向她這邊傾斜,隻那目光碰撞在一起的一刹,兩人的眼神中都帶有些許的訝異。
蘇渝是因為他這張臉,不禁感歎道:果然是瑪麗蘇小說啊,連路人甲都這麽好看,這張臉甚至比男主角對她更加有吸引力。
蘇渝順勢站好,甩掉腦子裏那些不相幹的想法,小聲地向他道謝,臉還有些紅紅的:“謝謝你啊,周特助。”
周懿琛早在她一站好就鬆開了手,見她這副模樣微微挑眉,既驚訝於蘇渝剛才異樣的表現,對於這句“謝謝”他也是萬萬沒有想到。
她不應該白眼一翻,然後高傲地推開他,叫喊著“不要碰我”嗎?
不過他並不需要知道她突然改變的原因,說著“這把傘給你,快點回去吧”就打算轉身離開。
蘇渝見他要走,心裏有些著急,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周特助,我能麻煩你一點事嗎?”
周懿琛眉頭狠狠一皺,剛想讓她自重,把衣袖抽離,就聽她繼續說道。
“那個,你能借我點錢嗎?”她是真的不太好意思,可是也沒想到一來就要經曆荒野,哦不城市求生啊。這位助理看起來脾氣還成,蘇渝便大膽一試。
她如今口袋空空,家裏所有的房產都被抵押出去了,雖然原主近期還住著大酒店、用著奢侈品,但是都是信用卡超前消費,她可沒她這麽大心髒。
或許她不會再回去了,那從現在開始就得及時止損,想想就是前途一片黑暗。
這是周懿琛第一次見到她這麽暗淡的神色,而且借錢?他還以為蘇渝從不會低頭呢。他雖麵上不顯,但心裏大為吃驚。
是裝的嗎?又想到了什麽迂回的路線,打算從他這邊入手曲線救國?
他緊緊盯著她的臉,想從中看出些端倪。
蘇渝見他一直不說話,以為他是拒絕了,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的確目前處境窘促,哪怕這些話再不要臉,她還是苦著臉說了出來:“我隻要一點就夠了,我今晚上要沒地方住了,你放心以後肯定會還給你的。”
她又覺得這樣說服力不夠,又加了兩句:“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你們了,肯定滾得遠遠的。”語氣之堅定,就差舉手發誓了。
周懿琛定定地看著她,片刻後終於是點了點頭,“你先上車。”
他本應拒絕的,跟這種女人扯上關係不是什麽好事情,他的老板已經深刻地印證了這個道理。
可剛剛那番話,他可以確定從她臉上沒有看到一絲虛假。工作了這麽多年,商場上什麽虛與委蛇的人他沒見過,周懿琛自認為在看人這方麵他還是有把握的。
在蘇渝臉上他隻看到了窘迫和真誠,他不覺得她能有這麽好的演技,要是有也不至於落到這樣的處境。
這樣的她與之前的分明是兩個極端,就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周懿琛產生了一點好奇。
車上,蘇渝坐在了副駕駛一動不動,她不知道這人要帶她去哪裏也不敢問。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一個大酒店前。
“你去辦理房間,我來付款。”周懿琛說的自然,但蘇渝就苦著一張臉了。感情是隻聽到了她沒地方住嗎,她的請求不是借點錢嗎?
而且原主在另一個酒店的房她還沒退呢,她就是打算等會兒去退了然後找個便宜的青年旅店住下,再想辦法賺錢。
周懿琛見她沒有動作,心裏冷哼一聲。他其實是故意的。借錢的原因是因為沒地方住,現在他直接給她付房費,她卻不樂意了。
果然,還是要露餡了嗎?
“我……沒帶身份證。”這是個委婉的借口但也是事實,原主的身上的確沒有身份證。
“那用我的身份證。”周懿琛不慌不忙,打開錢包拿出了他自己的身份證。
蘇渝見他鐵著心要給自己開房間,咬牙說了句“不用了”。
深深歎了口氣,無力感充斥了她的全身,“不用幫我開房間了,浪費錢。我今晚去旁邊的便利店湊合一夜吧。不過還是謝謝你啊。”然後她再想辦法去找個兼職,先把信用卡給還了。
對於周懿琛的幫助她還是心存感激的,向他露出一個笑容後,微微鞠了一躬之後便準備側身離開。
電光火石之間,明明她的臉上化著濃豔的妝容,但他偏偏從中看到了天真稚氣與純真。但就是這樣一個在別人眼裏十分別扭的笑容,卻莫名觸動到了周懿琛的心。
一瞬間他有些恍惚,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裏好像看到過很多次,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她本就該這樣的。
明明他們兩人可以說是毫不熟悉,但這一刻他卻感受到了心悸,仿佛一旦放她離開,他就會失掉最重要的東西。
平時理智到極點的周特助,最終順應了自己的心意,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蘇渝驚異的表情下抓住了她的手臂,脫口而出:“既然不想住酒店,那就來我家吧。”
蘇渝:……!我更希望你直接給我錢!
不過如果她真的不答應的話,那今天就真的得在便利店過夜了。哪怕她是一個孤兒,也從來沒有這種經曆。
蘇渝點點頭,聲音低低的,“那就……麻煩周特助了。”
等兩人又坐到了車上,周懿琛才對要把這個他以前避如蛇蠍的女人帶回家這件事有了點真實感,心裏有些緊張,但要說後悔好像又沒有。
一路糾結著到了家裏,蘇渝先去洗了個澡,畢竟剛剛淋了點雨。
“比不上你的那些大牌,湊合著穿吧。”周懿琛把他妹妹的衣服拿給蘇渝,小孩子的衣服對她來說是有點小了,但是能穿上也比原來的衣服好多了。
“謝謝啊。”今天或許是她說“謝謝”說得最多的一天了。
周懿琛“嗯”了一聲就轉身出去做飯了。到了晚飯時間,他們拘謹地共享了一頓晚飯,蘇渝又發出了一聲感歎:果真是十項全能助理啊,連做飯都這麽好吃。
兩個人本身就沒有共同語言,再加上蘇渝覺得她已經夠討人厭了,怕她要是再瞎找話題,可能還會惹他生氣。
於是就在沉默中,一個去了客房,一個去了書房。
周懿琛坐在旋轉椅上,卻一點辦公的心思都沒有。
她不是蘇渝,他能肯定。哪怕是一個演員也無法如此天衣無縫,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他思索著,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蘇渝先是冒了個小腦袋出來,然後再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周特助,今天真的是很打擾你了,我也沒什麽東西好給你的,我看著塊手表還值點錢,你要是不嫌棄就收下吧。”蘇渝在**翻來覆去睡不著,想了想,她也不能白吃白住,但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發現能送出去的也隻有這塊手表了,看起來挺新的。
周懿琛接過這隻表,這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測。因為這隻表是蔣洛川送給蘇渝的生日禮物,她寶貝的像個什麽樣子,不可能隨便送人的。
他摩挲著表盤,眼神昏暗不明。
“對了,你們以後不用躲著我了,我不會再來找你們了。如果能重來,我希望她再也不要喜歡他。”
她的聲音有些沉重,這也是她真心希望的,與過去劃清界限,重新開始過她自己的生活。等攢夠了錢,她就馬上離開這座城市。
過了一會兒,周懿琛的聲音才響起:“我相信你。”
蘇渝露出笑容,“那晚安,你早點休息啊。”
回到房間後,她還以為自己會很難入眠呢,沒想到不一會兒就意識迷離,陷入沉睡。
而另一邊的周懿琛,他居然也熄滅了書房的燈,到主臥躺下。今天的一係列事情其實對他來說亦是很迷幻,這樣的蘇渝讓他討厭不起來。
這個晚上,幾乎不做夢的他做了個夢,在夢中他看到的情景與現實完全不同。蔣洛川和白安寧最後還是走到了一起,但蘇渝卻是他的女朋友。
而她也不再是那個驕橫跋扈、作惡多端的人,而是會在他生日的時候親手給他做蛋糕,喝醉酒了會往他身上撲,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夢裏的那個他是有多麽心動,心動到會去主動追求,可是這個蘇渝就是有這樣的魅力。
他恨恨地想著,為什麽這個蘇渝不早點到來呢?他已經開始貪戀這種感情了。夢就是有這種魔力,若即若離、朦朦朧朧,一時之間他就迷失於其中,像在看電影一般觀看著他人生的另一種可能,並且能與之共情。
周懿琛沒有設鬧鍾的習慣,因為這個夢他第二天明顯起晚了,拉開窗簾時外麵已經天光大亮。
腦袋昏昏沉沉的,下意識就走向了蘇渝睡的客房,見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就洗漱好,下樓去買早餐了。
平時都是自己做的,但今天時間晚了點,幹脆就買現成的吧。結果一到早餐店裏,發現都是人,大家全是擠在這個點來買早餐。
周懿琛等得有些著急,他現在迫切的有些想見到她。哪怕如今的他沒有夢中的那種情愫,可是既然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他也能盡量給予一點幫助。
等他拎著早餐回到家裏的時候,蘇渝的確是醒了,但是等待他的並不是她溫溫柔柔笑著說“謝謝”,而是蓬頭垢麵的女人聲調尖銳得質問他。
“周懿琛!我怎麽會在你家裏!”女人沒有洗漱,脫下了昨天他給她的衣服,又換上了自己濕答答的、還沒幹的滿是logo的衣服。
她吊著白眼,臉上雖有驚慌但更多的是氣憤與不屑,姣好的麵容此刻顯得十分扭曲。
周懿琛的表情頓住,她不是她了。他的心情跌落到了穀底。
“還有我的手表呢,不會是被你偷了吧?”一感覺到手腕上空空****的,他心裏著急起來了,這可是洛川哥哥送給她的唯一禮物。
“算了,沒了就沒了吧,以後我還會再有的。”蘇渝的眼睛除了開始見到他人的那一會兒,就再也沒有看向周懿琛了,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的心裏眼裏從始至終隻有蔣洛川一個人。
聽到那“邦”的一下關門聲,周懿琛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了,帶著幾分疼痛。
他好像真的做了一個旖麗而又迷幻的夢,究竟是否真實存在呢?
後麵連著幾天晚上,他都做了同樣的夢,但也不能說完全一樣吧,就是連續劇似的,播放完了他的一生。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蘇渝了,這幾天蔣洛川忙著籌辦婚禮,工作全都壓在他的身上,他也沒有時間去想很多。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會從抽屜中拿出那隻手表,
不久之後,他就得知了蘇渝的死訊,是因為車禍,而距離事發地點不遠處就是蔣洛川舉辦婚禮的教堂。
一切都很唏噓。
他不會為她的死投注任何情感,但仍舊期待著,或許在這個空間的某一時刻,還能再遇到那個笑臉,或許是陌生的臉龐,但他相信他能認出來的。
*
“蘇渝,七點半了,上早八了?”舍友的大嗓門準時在宿舍響起。
蘇渝猛然驚醒,還有些恍惚,捏了自己一把感受到了痛意才敢確定她已經回來了。
是真的回來了?還是說她覺得自己穿書了僅僅隻是以一個過分真實的夢境呢?
蘇渝甩甩腦袋,也不需要搞明白,反正她還在這裏就好。
“好,我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