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先生出現了,他陪我坐了一個月,每日與我交談。他問:成為僵屍,的確能殺掉部分仇人,但你最大的敵人卻無法觸及。而且,你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吸人血,害死無辜鄉親,你願意如此嗎?”

李曉霞停頓片刻,語氣糾結:“我反複思量,卻無法決意成僵屍。可我仍渴望複仇啊!”

“先生告訴我,如今你無法找到仇人,他已藏匿起來。將來他會出現,但以你僵屍之身,恐怕活不到那天,也無法找到他。唯一能為你複仇的,便是卷山龍。你若想複仇,便在此等他,看他選擇順應天意還是逆天而行。我遵照先生所言,在此等你。”

“先生說,若來的卷山龍身負劫難,若他欲挖去自己的眼睛,你要立刻阻止他,將地圖交給他。順天而行的卷山龍,會因你此舉欠你人情,依照他的性格,會答應幫你報仇,但可能不會傾盡全力。”

“若卷山龍使用禁術,以鬼瞳替換自身眼睛,那你便與他交換雙眸。那時,他將深深虧欠於你,定會拚死替你殺敵。”

“先生說完,便先為我換上了鬼眼。作為回報,他使我成為能在白晝遊**的亡靈,白天我能去啞巴的墓前看看,陪他聊聊。”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即便你什麽都不做,我也會幫你複仇,何苦如此?”

“不!”李曉霞搖頭道:“先生的話,必定沒錯。你看,你不是已經來了嗎?”

我再次追問:“你說的那位先生,究竟是何許人?”

她回答:“他自稱李一年。”這名字猶如驚雷,讓我不禁雙眉緊皺。

又是李一年?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能預知幾十年後的種種,又為何兩次在我生死關頭助我逆轉乾坤?

正當我思緒萬千之際,李曉霞接著說:“先生料到你會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想要詢問他是誰。他讓我轉告你,他是受你太爺爺之托,承諾三次援助陳家後人避開九劫。他說,如果你仍不相信,可以看看這個。”

李曉霞抬手拋來一枚“吞天買命錢”,我接過後迅速翻看背麵——我們陳家每發出一枚買命錢,都會留下獨特的標記,以便陳家人辨認是何人所發。

那枚大錢上赫然刻著我爺的梅花印記。這麽說,我爺與李一年關係非同一般?

李曉霞繼續道:“先生說,陳家自第二代起,便一直在尋求避過九劫的方法。出師斬鬼,是陳家人共同的選擇。無人引動九劫,便無人能登峰造極。他期待有一位能駕馭九劫邪龍之人出現。”

“他不確定,幫助你開啟九劫之路是否正確。但當年他答應了結拜兄長,要助陳家後人三次,便必會履行諾言。他耗時一年,才推算出陳家生機隱於劫數之中,不敢開啟九劫,實則自斷生機。然而九劫一旦啟動,生機卻又極為渺茫……”

張晨心一聽這話,忍不住插嘴:“這不自相矛盾嗎?”

李曉霞點點頭,回道:“對啊,我當初也是這麽問先生的。他說,卦象顯示確實如此,他自己都曾懷疑過結果。但最後,他堅信自己的占卜無誤,所以決定讓我來助你開啟九劫。”

我語氣低沉:“如果我不接受這個‘開封’呢?”

李曉霞平靜地說:“先生告訴我,他讓我幫你的,不過是提供一個機會,選擇權始終在你手裏。用禁術,就是你自己選擇了走上九劫之路。”

她接著講道:“先生贈予你的這雙眼睛,其實是來自一隻鬼王。為了保住鬼瞳不滅,他一直用我來滋養它。我和鬼瞳相互交融了整整六十年,化解了其中的凶煞之氣,我才得以在白天行走。現在,我把這一切都交給你,我便成了真正的孤魂。”

李曉霞聲音一頓,語氣變得鄭重:“先生讓我告訴你,擁有鬼瞳後,要麽在九劫之路上翻江倒海,要麽慘遭橫死。一切都要小心謹慎。”

她話題一轉,又道:“還有,先生特別叮囑你,別去追查白晝亡靈的事。八廟與白晝亡靈無關,別誤入歧途,查到他們頭上,反而給自己惹麻煩。先生要我轉達的,我已經全說了,我也該離開了。”

我急忙叫住她:“等等,你有什麽遺願嗎?”

失去雙目的李曉霞,目光投向遠方:“如果,我是說如果,啞巴的魂魄還在,告訴他,我在花海等他,一起步入輪回。聽說一起輪回的人容易重逢,我想再見他一麵。”

我堅定回應:“好,如果啞巴的魂魄尚存,我豁出命也會幫他出來。”

李曉霞微微一笑,遞過地圖:“謝了,就此別過吧。”

張晨心眼眶泛紅:“她的魂魄要消散了啊!你為何不幫她穩固魂魄?”

我輕輕搖頭:“你沒看到她離去的方向嗎?那裏沒有花海,更沒有啞巴。她早已明白,啞巴已不在,連魂魄都不複存在。”

“人生最大的期盼,或許就是希望在下一世還能相遇。她連這最後的期盼都失去了,隻願靜靜地消失於世間。”

我突然一把抓住白春孟:“過來,幫我個忙。”

我迅速在白春孟身上施加了幾道法咒:“我把功力暫借給你,你去送李曉霞一程。”

白春孟跳出我懷中,飛速奔向李曉霞。待接近她身後,白春孟直立起來,幻化出一位青年的模樣:“紅花!”

“啞巴!”李曉霞轉身投入那令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聲音懷抱。白春孟則緊張地看向我這邊。

白春孟僅能維持幻象,無法承受李曉霞的擁抱。我疾步趕至,雙掌平推,將自己的內力源源不斷地隔空輸送給白春孟。

仙寵之所以能變化萬千,皆因其蘊含靈氣。人的內力雖非靈氣,但對於仙寵仍有一定益處。明知九成九的內力會被浪費,能被白春孟利用的可能不足百分之一,但我已顧不得許多。李曉霞應當得到那最後的擁抱,哪怕隻是幻影。

白春孟迅速轉身,與李曉霞緊緊相擁。

李曉霞笑容綻放的瞬間,她的魂魄也緩緩消逝在這廣袤荒野之中。

我收回手掌,張晨心立刻上前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陳滿,你還好嗎?”

“還行……扶我上車。”我幾乎倚靠著張晨心,才勉強回到車內。

剛坐進車裏不久,我便感到周身氣血突然洶湧澎湃,紋在我身上的那條黑龍仿佛複活,引導我體內真氣瘋狂運轉。我清晰察覺到自身功力驟然飆升,如同即將突破極限般瘋狂增長。

我想起黑白無常說過的:度過一劫,功力便會翻倍。

這是天道對九劫者的補償?

還是陳家傳承功法的特有屬性?

我還未理清頭緒,就感覺自己仿佛衝破了某種束縛,周身罡氣噴薄而出,瞬間將我身上的衣物撕扯得支離破碎,甚至連車內的真皮座椅也未能幸免,大片皮革被掀起半空。

張晨心緊急刹車,將車停在路邊:“陳滿,你……突破了?”

她話未說完,便打開車門跳下車,遠遠地站在路邊,背對著我。

我在包裏慌亂尋找備用衣物之際,白春孟從副駕駛探出頭來:“哎呀,你的尾巴比啞巴的長一點點哦!”

“滾出去!”我先將白春孟扔出車外,然後才開始換衣服。

張晨心等我發話,才麵無表情地回到駕駛室,白春孟還賴在座位上念叨:“聽說啊,女孩子要是瞅見男人光膀子,就得嫁給他……”

我瞥了眼自己破了的衣服,襪子倒是完好,便順手扯下白春孟的襪子,直接糊他臉上,再一把扔回副駕,然後煞有介事地翻開李曉霞給的資料。

這資料上講,八廟圍著個金坑,裏頭有貓、有蛤蟆、有蛟龍,就是沒提夜貓子的事兒。接人的夜貓子究竟從哪冒出來的?又是哪個陰陽師的手筆?

我將地圖攤在座位上,細細琢磨起來。

張晨心穩穩地把車停在一個偏僻角落,才扭頭問我:“看出啥名堂沒?”

我手指戳著地圖,邊分析邊說:“按地圖上標注的妖墳來看,劉雨花石估計是貓,趙華東八成是鷹,至於老劉,具體是啥我還看不準,不過看他汗如雨下,搞不好是隻蛤蟆。至於萬瑞凱那家夥,我實在搞不清他有啥特別。”

張晨心點點頭:“雨花石師叔輕功了得,人送外號‘賽狸貓’;華東師叔年輕時在少林學的就是鷹爪功。那老劉呢?”

我脫口而出:“那家夥口氣大得跟蛤蟆似的!萬瑞凱又是怎麽回事?”

張晨心盯著地圖琢磨了好一陣:“萬瑞凱性格不像任何大妖,也沒練過啥功夫,跟地圖對不上啊!讓我再好好想想。”

她思索片刻,提出:“萬瑞凱從小就體質弱,容易撞邪,這算不算特點?”

“體弱?”我皺眉,“這跟大妖好像沾不上邊吧?再說,身體弱的人一般扛不住妖魂啊,除非他體內藏著什麽秘密。”

想不通萬瑞凱的底細,我暫時把他擱一邊:“這麽看來,起碼有三隻大妖能對上號了。現在關鍵是要找剩下那五個。”

我手指在地圖上比劃:“你看,這八大妖墳恰好在金坑周圍圍成一圈,按照歸位順序,應是從東到西。我們隻要守住五座妖墳,阻止對方歸位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