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出世篇 第七回 歡宴苦酒曲難諧3

召羅岩道:“小娃娃會念咒,比我強,我們南召跟黑苗族打仗,我隻會使喚那些舞刀弄槍的兵士。”

唐多多道:“教主大叔,幹嘛跟黑苗族打仗?”

召羅岩歎道:“是黑苗先打我們啊。嶺南的黑苗族燒殺搶掠,禍害老姓。我曆代先王率兵抵抗,卻數次失利。我祖父,父王,均慘死於黑苗屠刀下。他們領曼荼藥叉信奉突利女神,魔法非常可怕,兩年間南疆再無敵手。”

唐多多似懂非懂,隻道:“我們峨嵋派幫你啊!”

召羅岩道:“峨嵋派幫我們很多了,這些年黑苗忌憚馭獸門,未敢大興戰火,咱們托福享了許多太平日子。”他仰脖子飲幹滿盅,續道:“何況峨嵋派大敵未除,必須保存實力。等把金輪教,東海妖皇都消滅了,我再請峨嵋的仙人幫忙。”

唐多多道:“反正我會幫你們的。大叔,我長大學好法術,我把那個鬼藥叉的腦袋揪下來,送給你當夜壺!”

召羅岩道:“咦,小小娃兒,心腸挺熱嘛!你為什麽總想幫我們呢?”

唐多多甚是乖巧,說道:“因為英姐姐待我好呀!她給我糖吃,她抱我哼歌兒,嗯,她懷裏好暖和,好軟好香!英姐姐對我好,我就要幫她做事。你是英姐姐的爹爹,我幫你做事,就等於幫她做事!”

召羅岩哈哈笑道:“好好,知恩圖報,小娃兒是男子漢!夠朋友!你的心意大叔我心領啦!”

笑音未落,唐連璧拂袖而起,轉身出了艙房。他行止飄忽無方,想來就來,想去就去,大家早已習慣,因此誰都沒開口挽留。過了一會兒,龍靈也站起身,走到桃夭夭案前,道:“相公,明日我就回武陵,你有什麽話,要我帶給瑤姨麽?”

桃夭夭腮幫子抽搐,活象被骨頭噎住了喉嚨。黃幽心焦如焚,搶先道:“靈師妹,你才入門幾天,幹麽要回家?”

龍靈歎口氣,道:“式微,式微,胡為不歸?將心托明月,奈何照溝渠,我不想自尋煩惱了。”她念的“式微”句,引自《詩經邶風》,原指天色將晚,勞作之人倦極想家的情形。值此道出,有身心俱疲,萬念俱灰的淒涼之味。眾人心感其傷,思量該怎樣勸慰。龍靈又轉向黃幽,道:“黃師兄,求你轉告師尊――我是個蠢女人,連取悅夫君都不會,忝列桃李。請師尊另擇賢徒,傳授大道。”

一通縐縐的說辭,小雪聽得暈暈乎乎。但她心地純樸,既得桃夭夭相戀,總感覺對不起靈,道:“龍姑娘,你就留下。他桃師哥也很想你留下。你走了,他很難受的”她疏於口才,想說好話又無從措辭,心裏暗暗著急。

龍靈道:“不了,有你陪伴,相公很快樂。我走前寫幅字相贈,權當辭行的紀念。”回頭對召英說道:“郡主姐姐,可借筆墨一用?”船上諸物齊全,召英吩咐下去,稍頃筆墨紙硯取到。侍女鋪紙調墨,龍靈輕捋袖衽,玉指撚起七寸狼毫。

眾人知道她通今博古,辭絕佳,如今臨別執筆抒情,定是意韻跌宕的長篇詩賦。豈料龍靈懸臂運指,單寫了大大的“兌”字,送至桃夭夭案前,道:“相公,願你領會此深味,早日良緣完滿。到那時,我就不能叫你相公了”

桃夭夭臉皮刷的紅了,嚅囁道:“靈靈兒,謝謝謝你的好意。”

原來“兌”字可作“喜”字講,又有祈求老天降福之義,古“雩兌請雨”,即指設祭禱祝雨水充沛。龍靈當著兩人的麵書寫,自是祝願他倆良緣玉成,**天合。李鳳歧鼓掌笑道:“妙啊,兌字妙,白水黃湯,一經勾兌,從此水乳*交融,小雪和桃兄弟還分的開麽?哈哈。”

經他這麽解釋,蘊義加深長――既含祝福,又懷愁悶,還希望雙方相處融洽。龍靈全部的心情,似乎都包含這個“兌”字裏了。眾人感佩其巧思細膩,添幾分同情。靈也不退回,坐酒案對麵,一雙美眸凝視相公,楚楚癡狀,象是寧可舍棄天地萬物,隻求將他樣子深印腦海。桃夭夭左右為難,如置身荊棘林,低頭不敢稍動。小雪窘促又茫然,總覺自己做錯了,但細細尋思,又不知錯哪裏。

一時氣氛尷尬,場麵僵住了,樂師們應景,絲竹演奏的有氣無力。過了良久,已是滿座然,唐多多哈欠連天,嘟囔:“他們瞪眼睛幹什麽呢?是找眼屎嗎?”往桌上一趴,呼呼睡著。

召英打個手勢,示意眾樂師退下,命侍女帶小孩兒去寢室安歇。那侍女懷抱唐多多,剛走到門邊,一陣霜風刺骨,青龍玨光芒閃過,唐連璧忽地飄然進門。侍女嚇了一跳,站原處愣。

唐連璧走進艙內,抖開手裏布囊,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滾到召羅岩腳前。隻見那東西熱氣蒸騰,長粘結,竟然是顆血糊糊的人頭!侍女們驚叫躲避,召英揮手止住,正要出言詢問,一個侍女顫聲道:“是曼荼藥叉,黑苗領的腦袋。”

曼荼藥叉額生雙角,鼻懸金環,相貌特征明顯,白衣傣人視其為惡魔,婦孺老幼人皆熟識。召英認出是敵酋級,而且熱氣猶蒸,砍下的時間不超過半刻鍾,駭然道:“唐唐大哥,你剛才去嶺南了?”召羅岩早醉糊塗了,含糊道:“夜壺,是誰?誰把夜壺亂放,嗯?”

嶺南距此萬裏路程,唐連璧倏忽往返,誅殺強敵如探囊取物,這份勇決與神通,實可驚天地泣鬼神。峨嵋群英詫異萬分,桃夭夭喃喃道:“就算偷襲得手,那也快得離譜啊”

李鳳歧冷笑道:“曼荼藥叉得意的魔法,名為‘蛟涎陰火刃’,施法時眉心必現蛇毒青影,你瞅瞅死人頭腦門有什麽?”

眾人細辨,曼荼藥叉眉間幽青亮,一看就是施行邪法的痕跡。對方既使出強手段,唐連璧當為正麵挑戰,絕非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