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出世篇 第二十八回 鋒芒萬裏慨而慷4

桃夭夭尋思“小白臉製住了尾黿。嘿,丟人現眼哪,又用軟磨死纏的娘們手段。”扭頭望向身側,覺尾龜表情冰冷,絲毫沒有重逢丈夫的歡態。桃夭夭抖動手腕,估摸把她抖清醒了,厲聲道:“仔細給我聽好!現給你後一次機會,放你龜黿兩公婆逃生。以後安分過活,遵從善道,前罪既往不咎。倘若再敢行惡,定將你們抓來作成雌雄王八湯!”尾龜仰頭哈哈大笑,笑聲飽含蒼涼憤怒之意。

桃夭夭道:“去!”甩手揮出,將尾龜拋向尾黿。隻見青光疾掠海空,半途傳來尾龜的長吟“子從善兮予從惡,子為人道予為畜。人畜殊途歸天道,善兮惡兮同湮沒。”桃夭夭牽掛同門的安危,哪管妖怪喊些什麽,調頭折轉向下,聳肩晃了兩晃,叫聲:“分!”驀然身形分化,變出數千個桃夭夭,分別鑽入各船的艙房。

宇宙鋒每次殺死敵人,必然奪其功法。桃夭夭天王山除妖萬,修煉成法的約占兩成,二三十萬妖魔精怪,所有妖力魔法全歸他攝取收用。那“分身法”屬於障眼幻術,高等妖類苦煉乃成,原本徒具虛形,他使來竟然具備真功。“分身”穿門入室,尋出毒的白傣士兵,馭獸弟子,召英小雪蘭世芳,包括船底的神獸,將大眾的血毒吸入己身,再運使天王盾轉成癘氣吐出,揮手間轉危為安,南海毒困之難就此化解。但眾人被血腥味熏的太久,氣息噎塞,大多昏沉倒臥,體弱的女孩子已開始嘔吐。“分身”隨機應變,汲水開窗點香掃穢,一邊護理眾人,一邊繼續巡查。忽地鑽入一間小室,卻是李鳳歧療傷之處。桃夭夭打了個激靈,元神驟然集,分身收攏一體,叫道:“大哥我回來了!”

房間裏氣氛森冷,燕盈姝趴地板上,歐陽孤萍背靠艙壁。兩人姿態僵直,眉心幽光忽閃忽暗,這是氣聚上丹田,竭餘力的特征。小**李鳳歧口眼緊閉,氣息細若遊絲,肩膀滿卜籌門的吉符,胸口插一排還魂金針,隨著燕盈姝眉間的光芒輕顫。顯見大哥喪命即,兩位師姐正苦苦運功搶救。

情況危急萬分,桃夭夭左手撕開衣衫,右掌輕扇,雄渾真氣傳遞過去。兩女如同從水底鑽出,喉間“哦”的吸氣,鉛冷的麵容登生紅霞,疲勞全消而法力倍長,正驚詫何方神聖降臨。定睛看時,桃夭夭屈指虛彈,將還魂針逐次彈掉。

燕盈姝急道:“不,不能拔針,李師兄全靠此針續命。”

桃夭夭笑道:“師姐親口講過,煉成天王盾第二層,傷勢自愈,還要針石何用?”

燕盈姝道:“天王盾第二層誰煉成了?”

歐陽孤萍心思細密,當即道:“師尊到了!好小子,竟然找來師尊傳法訣。”

桃夭夭道:“殺雞焉用牛刀,小弟粗通天王盾,傳訣小事不必勞動師尊!”交談神針拔,末一根飛起,李鳳歧斷氣的一刹那。桃夭夭渾身金芒閃動,肌膚上的字象是活了,筆劃凸現光影,輕飄飄浮**過去,覆蓋李鳳歧的身體上。那情形平和又奇異,仿佛螢火蟲結隊飛落。李鳳歧呼吸微弱,血管卻虯曲賁張,一根根鼓起。陰風焚天四輪乃至冥霜造成的傷害,隨血流抽離肌肉骨髓,呈烏漆生鐵之色,沿血脈向上奔湧。就看“黑網”滿身纏繞,逐漸向喉部收縮。

燕盈姝駭然道:“你,你,你對他做什麽?”

桃夭夭道:“以身傳法,勝於口舌,大哥馬上就能煉成天王盾。”手指輕點慢撥,運力將神木甲張開,字影飄離自身,隔空傳向李鳳歧。隻見光點閃爍,排列井然有序,宛若一條輸送生命的紐帶。

神木甲銘數達萬言,乃遠古天山仙宗的法義,非但包含神木甲的用法,諸多仙家奧妙亦蘊藏於內。當年峨眉祖師與昆侖仙客共同參詳,依據字義創出伏柔天王盾。桃夭夭不識吉金古,放麵前也是睜眼瞎。但“道可道,非常道”,字所載僅為假名,真實法義隻可意會。此刻神木甲附骨肉,真法相應觸動靈根,桃夭夭慧田透徹,仿佛受陽光普照雨露滋潤,自然生出種種靈妙神通。他悟出的天王盾獨絕古今,非從字句入手,功用反比祖師加深湛。動手不動口,功法已授出。隻見李鳳歧緩慢坐直,血黑質凝聚咽喉部位,雙掌相對胸前,一手紅為陽,一手泛藍為陰,陰陽調兌氣血暢流,天靈蓋飄起三尺白霓。

歐陽孤萍看直了眼,訝然道:“確是煉天王盾的架式,他調和伏柔兩內丹。”

桃夭夭道:“師姐別光顧死盯,接下來場麵好尷尬,女的看了就得嫁人!”手一揚,勁風嗖然,如刀片切過,李鳳歧的褲子片片碎飛,精光赤條的伸腿站了起來。原來玄門**煉成之刻,真氣須當透出諸穴,衣物遮擋有害,修煉者往往**吐納,以使行功穩妥。燕盈姝是醫者之心,傷患眼裏不分男女,隻管聚精會神的觀察。孤萍聽桃夭夭語出不良,皺了皺秀眉,轉過頭望向門外。

桃夭夭笑道:“你都看見了,想耍賴麽?乖乖嫁給大哥罷。”

燕盈姝道:“看見什麽?”

桃夭夭道:“燕師姐是醫生,毋須多慮。但我記得歐陽師姐曾說,她家鄉的大姑娘洗澡被男人看到,必定非此人不嫁。我想女子看男人光屁股也差不離,何況看的那般津津有味,明擺著有意思嘛。”

孤萍?目怒視,語氣冷的刺骨:“桃夭夭,跟誰講話呢?有膽子的,當我的麵再說一遍!”

桃夭夭笑道:“好嫂子,你臉衝門板狠,膽量真教小弟佩服。”

燕盈姝瞅了瞅兩人光景,捂嘴“嗤”的失笑。淡定之人竟也解頤,沉鬱的氛圍不覺變得輕鬆。

這邊說笑逗趣,那廂功行完滿。李鳳歧重盤坐,呼吸粗沉宏壯。每次吸氣,頭頂虹光縮短寸許;吐息呈漆黑色,傷害凝成的癘氣噴出唇間。歐陽孤萍是玄門高徒,耳聞響動,已知李鳳歧傷愈功成,心理歡喜無以複加,實板不起臉生氣,啐了一口道:“人都說‘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回去了那麽一宿,比往常涎臉無聊,就象是大街上混了幾十年的老潑皮。”

桃夭夭笑容頓斂,歎口氣道:“去這一夜,如隔三生,世間冷暖小弟嚐遍,方知真情可貴。我大哥表麵玩世不恭,內裏摯情火熱,甘為所愛瀝血披肝。比起那等冷麵冷心的小白臉,直如金子珍珠無價之寶。明智的女孩兒應該趁早下手,被人搶去可沒後悔藥吃。”

孤萍鼻子裏“哼”了聲,眼睛望著海麵,正待對答,忽地麵露訝色,道:“不好,凶災之兆!”船身應聲搖擺,遠處響起渾重的咆哮。歐陽孤萍道:“尾黿活轉了!”

燕盈姝道:“不是被唐連璧縛住了麽?怎會掙脫的!”

桃夭夭問道:“尾黿因何被縛,了那小子的詭計?”

燕盈姝講述道:“昨夜唐連璧遍江洋,找到尾黿的藏身處,想除掉魔王以解血毒。那魔王元氣未複,隻得遊回血域借腥風禦敵。它是靠陽光活動,夜裏魔力弱,鬥不過唐連璧。自你離開到天明的這段時間,尾黿被冥霜纏了個結實,漸漸露出衰竭的勢頭。”略頓了頓,續道:“快午時了,太陽光曬熱身子,尾黿是要作垂死掙紮。”

孤萍手指門外海天,道:“不對,凶雲濃密異常,尾黿魔力成倍增加,似乎得到同類的助益。”柔荑輕托下巴,沉吟道:“我布的法陣即將失效,必須加催法力化凶為吉。”

桃夭夭尋思“尾黿見了老婆,怎不大雄威?讓那小白臉獨個兒應付好了。他對親娘的狠勁使出三兩分,再厲害的妖魔都要投降。”唇邊泛起蔑意,對孤萍道:“師姐毋管他事,留意我大哥就行。”一言未幾,船體晃動加劇,海浪濺起打濕窗戶。三人齊向床頭看去。隻見李鳳歧穩坐如鍾,陽掌疊於陰掌之上,白虹僅剩寸餘,呼出黑氣轉淡,喉頭處的黑印縮成豌豆大小。外部變動他全然無覺,天王盾已煉至後關頭。燕盈姝憂慮道:“內丹調運期間忌避驚擾,李師兄危險啊!”孤萍也道:“唐連璧不是尾黿對手!”

桃夭夭一跺腳,刹時風平浪靜,整條船象紮了根似的紋絲不動。但吼叫愈加暴烈,尾黿狂性激,幾條尾肢猛攻,未知唐連璧逃脫與否。桃夭夭搖頭道:“連兩個畜生都降不住,實足繡花枕頭大草包。莫奈何,師姐守著大哥療傷,待我去救那小子。”

說話時,早跳上雲頭,遠望碧空渺茫,那有唐連璧的影子,想是駕禦“北辰玄星”跑遠了。再瞧巨影雙疊,大龜馱著大黿,已追到船隊邊緣,因失掉敵人蹤跡,正伸脖望天怒吼。桃夭夭見狀大笑:“母的背公的,這姿勢忒浪了……魔王合體好耍,就是小孩子不能多看。”

仿佛察覺強敵靠近,龜黿撥水回遊,朝桃夭夭出狂野的長嘯。猛地揚起前爪,將近處兩艘海船打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