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出世篇 第六回 每逢冤衍非路狹3

淩波坐原處道:“我辟穀多年,早斷了煙火食,你們不必理我。”讓陸寬收起一副食具。一旁桃夭夭吃肉喝酒,舉杯舞箸的大塊朵頤。燕盈姝說:“正法煉深了要辟穀,師尊不戒油葷,想是修煉外道的原故。”桃夭夭笑道:“食色性也,人性不滅即正道。美食美女我愛,換骨脫胎也難戒的。”側臉朝小雪望去。小雪看他換了男兒衣冠,也正暗自觀看,眼神相交心跳加速,忙道:“我給桃夫人送吃的。”舀碗米飯並湯菜小碟,用盤子端上樓,燕盈姝跟去探視病情。

一會兒燕盈姝回轉,說桃夫人喝了半碗雞湯,情況已趨安穩,待會服藥就寢,明早可消除疲勞。桃夭夭放了心,挽起袖子:“後顧無憂矣,吃完飯該收拾玉銀童了。”淩波道:“派幾人隨行?”桃夭夭道:“我一人足夠,守衛峨嵋保護娘親,從解決玉銀童這禍胎開始。”小雪叮囑:“小心些,別輕敵。”桃夭夭笑著說:“玉銀童煉通七門玄法,我很是欽佩,焉能輕視他。”

恰逢鐵頭傳完令跨進屋門,聞言問道:“那玉銀童此刻的行藏,師尊真的知曉麽?”他終是心懷疑念,難以理解“分身法”的效用。桃夭夭眼望門外夜色,嘴角笑意輕蔑:“據我分身追查,老家夥正躺裏外的夾江縣街口,故伎重演騷擾女孩子呢。”

他講出此話的同時,夾江縣城飄雪稀零,入夜的寒風刮過街巷,店鋪酒家多已關門打烊。沿大路邊有兩個賣花少女,臂竹籃內各放幾枝紅梅白梅。時值天晚主顧少,她倆收了生意正往家趕,剛拐過一個街角,忽聞那小巷牆根下“呀呀”啼哭。走過去一瞧,瑩瑩雪光映襯,土堆後躺了個嬰兒,光身搖著手,兩隻腳丫亂蹬。

提紅梅的少女大驚:“哎呀,誰家的小孩兒丟了!”俯身去抱。提白梅的少女攔住道:“別瞎管,走夜路多長個心眼。”她年紀稍大,心思細,指著巷子提醒同伴:“那邊住戶很多,他們怎麽不救這個小孩?”紅梅少女茫然不解:“你啥意思?”白梅少女道:“街坊聽見哭聲早開了門,哪等路上行人現他?早不哭晚不哭,偏我倆走到這兒他才哭,這事透著古怪。”紅梅少女道:“咦,你心眼是挺多的。”白梅少女兩邊望了望,壓低聲音說:“我爹說年下太歲星衝天,各處鬧鬼鬧妖怪哩。四鄉公所備足炮仗,隻待過年驅邪。我們出門外該提防些……”

剛講到此節,嬰兒哭音忽啞,抽風般的戰抖。紅梅少女趕忙抱起道:“小孩兒凍壞啦,哭起來時斷時續。鄰近住家沒覺,碰巧咱們路過時他就哭響了。”放下花籃輕拍嬰孩後背,眼底柔光閃動:“造孽哦,好可憐,凍的象雪團,還被人訛成是妖怪。哼,你那賣卦的老爹成日裏胡吹,唬的你也滿嘴放屁。”瞪了同伴幾眼,把嬰孩往她懷裏一塞,道:“喏,妖怪來了,你抱抱!”白梅少女出其不意,怕失手摔了小孩,丟開花籃摟住道:“這是怎地,我隻說提防,又沒說別的,你衝我哪門子急!”忽見紅梅少女鬆脫肋下衣扣,一層層的解開棉襖,疑道:“你做什麽?”

紅梅少女道:“救人哪!眼睜睜看小娃娃凍死呀?”敞開胸襟,直至褻衣那層,顯是想用自己的胸懷捂暖嬰兒。白梅少女剛會過意,那嬰孩已扭轉脖頸,嬉笑著伸出手,仿佛早就等著鑽進那溫軟的胸部。白梅少女笑說:“哈,他倒是個精靈鬼……”紅梅少女著急了,跺腳連叫:“你快點呀!敞著懷吹風好受麽?快把他塞進來,你想冷死我啊!”卻見白梅少女站姿僵直,呆呆的注視身後。

紅梅少女情知有異,一轉頭,後麵站了個人影,披頭散身穿破裙,看樣子象是伸手討飯的叫化婆。果看“她”右手緩抬,伸向白梅少女。相距尺許手爪彈縮,如同靈蛇撲捉青蛙,搶過那嬰孩轉身飛馳,一瞬間消失無蹤。兩少女嚇的魂飛魄散,軟綿綿癱地上,顫聲道:“妖,妖,妖怪呀!”

那“叫化婆”倒提嬰孩右腿,穿越城郊如風似電,徑直奔入四川西部的大雪山。找塊堅硬岩石站定,掄臂往石上狠擲。嬰孩頭觸堅壁,卻似抹了油的滾珠,滑過石麵挺直腰背,鐵棍般翹立於石棱尖角,冷笑道:“姓桃的,這是第幾次摔你爺爺了?”身貌瞬變,露出怪異小老頭的原形。

對麵人影紋絲未動,渾然不似**。怪老頭道:“自峨嵋山追起,追遍四邊州縣鄉鎮,你他娘的總是閉口不語,抓到就亂摔亂砸。我玉銀童何等人物,豈可遭後輩如此戲辱!”人影依然緘默。玉銀童怒吼:“悶嘴猴崽子!老子不跑了,且教你吃頓老拳!”胳膊伸直,蹬腿後縱,兩團球形雷電破空激射,擊人影轟然爆炸。這是風雷門“碎影雷”神功,專破有形無魂的假相。此前數次纏鬥均不開口,玉銀童疑心對方並非真人。但雷光閃過人影仍,驀地欺近路,不知用了什麽手法,又牢牢抓住玉銀童的足踝。

碎影雷威力極猛,山脈受震引雪崩,樹木危石順山脊成片的滾落。所幸四野荒涼,並未多傷生靈。人影抓著玉銀童逆雪浪而上,轉瞬登臨山頂,找準了尖石狠摔。玉銀童照例站穩,苦笑道:“他奶奶的,這遊戲要玩幾回?”

此處遠離平川,出雲入霄,一彎冷月似乎舉手可探。那人影背襯月色,凝立如標,麵容十分的呆滯。玉銀童愈起疑,喝道:“桃夭夭!你是死是活?”

忽然“嘿嘿”幾聲,人影的眉眼耳鼻活動了。桃夭夭笑道:“每當你起邪念幹壞事,我的分身自會活動,教訓**棍不厭其煩。玉前輩身為峨嵋老神童,應可看出此的奧妙。”說話時,側身轉朝月光,“叫化婆”的衣裙隱沒,錦袍金冠浮現,少年郎的形象煥然如。

玉銀童目眩神**,口嚅囁:“這才是真身,剛才那是分身。遣出分身戰鬥,是妖術!妖術神妙若斯!”

桃夭夭道:“你也是一代高手,想女人大大方方追求好了,何必幹那齷齪勾當。”

玉銀童充耳不聞,直著嗓子大嚷:“龍形恒沙功,土龍老祖的獨門密技,你哪兒學的?”

桃夭夭道:“什麽沙土老祖?”玉銀童定下神道:“妖界的分身術分兩類,一種純屬虛設的幻影,如章魚烏賊噴墨自擬;另一種是分裂實體,如蚯蚓水蛭斷身保命之技。土龍老祖是蚯蚓變的老妖精,分形法數他精,號稱分形千千萬,數量可比恒河沙粒,故稱‘龍形恒沙功’。”

桃夭夭暗忖“老東西博聞廣識,似比淩波勝一籌,諸多疑迷可向他解。”玉銀童舉手撓頭,一臉的迷惑:“可是奇怪啊,龍形分體纖細弱小,焉能與原身等同?高矮胖瘦沒變,連衣裳都沒走樣!奇哉怪也,又象幻影那樣快捷,隔裏原身瞬間重合,好象集了各類分身術的優點!”手拍腦門苦思,仰起臉道:“我明白了,蚯蚓烏賊,都教過你妖法!”

桃夭夭笑道:“我劍下曾斬殺妖魔萬,殺其身,奪其法。其或者有什麽土龍老祖,修煉成精的烏賊。多種妖術混成,我也分不清誰是原來的主人。”

玉銀童愣了半晌,驚呼:“斬殺妖魔,奪取法術!你的劍,你的劍是……”雙睛放光,臉上現出許多怪相。桃夭夭道:“那些法力高強的妖類,妖魂與妖術相混,被我的劍奪了魄,靈魂感應故知其法術名稱。如蚯蚓烏賊等低級妖怪,死了靈肉俱滅,我取了它的法也未知其名。”豎起拇指讚道:“究是老前輩淵博,見多識廣,我要好生請教一番。”

一刹時,玉銀童由惝恍轉為震恐,大叫道:“你的劍是萬仙斬宇宙鋒!”扭脖子四麵張望,驚惶道:“宇宙鋒出世啦,尾龜呢?她救出武藏丸了?”桃夭夭心念電轉“雙魔斃命他竟不知!遠征南海,鎮妖塔塌毀想也無聞了,但他怎知峨嵋師尊換了人?特意跑來搶奪大位。”閃身欺近,扳住雙肩搖晃:“前輩且休慌張,我有幾件疑端請你指教!”玉銀童好象受驚過失了神,隻顧甩頭瞎嚷,嘴角直甩出唾沫星子。桃夭夭舉手扇他幾耳光,“啪啪啪”振聾聵,隨即問道:“清醒點沒有?”

玉銀童癲態漸止,愕然道:“怎麽了?”桃夭夭道:“我問你,從何得知峨嵋派換了師尊?”玉銀童道:“紫微星變色多日,若瞧不出宗門變故,枉我煉成純陽仙體。”桃夭夭暗想“原來煉成純陽仙體的仙客,方能遙觀紫微星的變化。咦,當年大哥帶瀟瀟進入玄真界,致使紫微星受汙,金輪教又如何知道的?金輪法師能煉成純陽仙體麽?”一念才息,一念又生,總覺玄門的疑謎層出無。

這時玉銀童醒過神,抱著胳膊咋舌道:“峨嵋師尊身帶魔劍,老子修道千年,次聽聞這等奇事。”桃夭夭道:“純陽仙體煉自純陽真氣,前輩一定是出身劍仙門了,何以兼修其他門功法?”

玉銀童嘿嘿哂笑:“我還沒追究魔劍的來由,你倒刺探起我的功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