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出世篇 第七回 伏浪破冰鎖玉龍1
雲南瀾滄江飛流湍急,上起冰原下通南國,從層巒疊嶂間衝騰而瀉,流經平灘水勢趨緩,潤澤兩岸的茶園農田。人們由此耕作安居,沿江建起蘭坪,臨滄,鳳慶等城鎮。自古“不與秦塞通人煙”,四季清幽,入冬愈靜。但今夜的幽靜突被打破,月亮剛爬上樹梢,忽然烏雲密布,天邊響起玉銀童尖利的怪嘯。
玉銀童飛入臨滄縣境內,立即作法調運江水:用劍仙“聚水”之術橫斷河道,風雷門“火浪”遙射上遊的冰川。巨冰融化匯成洪濤,順穀壑滔滔奔騰,那勢道宛如銀河從天滾落。奔湧到劍仙法力前受阻,江水就河道內迅猛漲升。玉銀童低飛加緊施為,隻見一點白影盤旋,萬重濁浪壘疊,頃刻疊成一座摩天承宇的“水山”,堪堪高出縣城餘丈!玉銀童估計水量蓄足,約束已覺費力,狂笑一聲騰身飛遠,撤去“聚水”的力道。那水山立時崩倒,從高空向臨滄縣傾覆而下。
一幕水淹萬民的慘劇即將生,千裏外桃夭夭靈念感知,縱雲頭疾飛救應。飛抵江邊水勢已下落,離城屋頂僅十幾丈高。他立刻使出水族的逼水法阻擋,令萬鈞浪峰頓然懸垂,晃悠悠的止住下壓之勢。然而水量激增超過平時數倍,送回江形成洪峰,下遊仍有受災的危險。桃夭夭續以“冬蟲凝冰術”放寒氣穿透水牆,令懸空之浪凍結,同時打開天王盾遮護全城。冰層遇風斷碎,連片砸向盾體,勢道猛烈足以穿石裂金。而天王盾專能吸收有害之物,將冰淩收斂為細長白線,橫空傳送,全都傳入桃夭夭的掌心。
天王盾的高級化巨害為己利,鎮妖塔內吸幹陰地泉,桃夭夭已初試其妙。此時再用駕輕就熟,倏爾收滿天冰峰,遺漏的冰屑散作雨點,隨風無聲的輕灑下去。臨滄城逃過一場滅頂之災,多數居民卻沉酣夢鄉,無知無覺,或聞“隆隆”轟鳴,隻當是天氣異常打冬雷。偶爾開窗仰觀,也無法從厚重的雲層窺出究竟。
趁桃夭夭專注救險的時候,玉銀童風馳電掣,搶先到達玉龍山峰頂。手摸那根鐵柱,昂挺胸,洋洋得意的等待輸家。少頃桃夭夭駕雲趕來。玉銀童笑吟吟的道:“是我贏了……”忽覺勁風壓迫胸口,張開的嘴唇再難閉合。
桃夭夭一言不,隔著半裏左掌拍擊,以排山倒海之力壓向玉銀童胸喉,先教他嘴巴張大。飛近時再起右掌,放出剛收取的寒冰。就看一股銀練射入其口,逐漸縮短。江源的冰塊何止億萬斤,經由這通猛灌,全裝進了玉銀童的五髒廟。峨嵋名宿倒也了得,雖是無力反抗,肚子居然沒撐破,玄冰入腹運功消化,創傷轉成汙氣,從耳鼻內嫋嫋排出體外。
皓月當空,雪風凜冽,桃夭夭走到鐵柱前,手心放冰的勢道愈漸沉猛。玉銀童攤開四肢,被灌的眼珠子翻白,喉間兀自怪笑,好不容易吞完冰流,咳道:“我,我贏了,賭贏了。”桃夭夭道:“贏你個頭!再敢害人,給你肚裏塞滿牛屎!”怒氣稍釋,右手衣角上擦抹。玉銀童笑道:“反正是我贏了,快賠我賭注,魔劍由來快快從頭講起!”桃夭夭冷笑道:“禿毛的傻鳥,誰跟你打賭?”玉銀童道:“怎麽?你不講信用,你想賴帳!”
桃夭夭抬腳踏住他天靈蓋,昂然道:“老子是賴帳,你待怎樣?”玉銀童愣了愣,忽然笑的渾身亂顫:“啊哈哈,我全懂了,全明白啦,你這家夥乳臭未幹,不守信諾,不遵門規,身懷妖術還帶魔劍,亂塵卻把師尊大位傳給你,我終於知道其的原因啦!”
桃夭夭道:“你知道個屁,一瘋就禍害無辜,和尾龜那畜生一樣愚蠢。”
玉銀童仰目望著他,認真的道:“正因為你有一顆仁心,亂塵才將玄門尊位傳於你!這仁心超然**,不受世俗禮法道德的束縛,連魔劍也難以動搖。亂塵看出這點,以為你能夠承接天命的大任,率領峨嵋陽戰勝妖皇。”桃夭夭腳下略微加勁,笑道:“講奉承話沒用,我把你腦袋踏扁,卻說仁是不仁!”玉銀童吃痛,喘氣道:“錯不了的,為救姓寧可賭輸,此節我雖有預計。但之後你大雷霆,守仁的信念不容絲毫觸犯,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桃夭夭道:“照你這麽說,動洪水危及姓,是你專門設下的題目,用來考驗我的心性是否仁善?”口氣鬆動,挪開腳蹲身湊近。玉銀童坐起道:“正是……”剛吐出兩字,左右頰“啪啪”脆響,挨了重重兩耳光。桃夭夭怒道:“扯你爹的彌天大謊!”玉銀童驚叫道:“幹嘛又打我!”桃夭夭道:“假若我心無仁念,隻顧賭賽不管洪水,滿城老姓豈不成了‘考題’的犧牲品?那後果老前輩預計到了?”
玉銀童道:“嗨,就為這火動粗?可見亂塵所托非人,你生了顆仁心,脖子上長的卻是豬頭,竟然慮不及此!”桃夭夭道:“這話怎麽說?”玉銀童道:“你如果居心不仁,又得魔劍附從,數日內必將化身為殺魔,到時候大殺八方毀滅世界,生靈滅絕慘不堪言。區區一城之民,與其死於你的**威魔焰之下,莫如今夜一覺長眠水底,早死早超升。”
提到“滅世”一說,桃夭夭陡想起麻姑的告誡,咕噥道:“我沒來由的滅什麽世?你們杞人憂天。”玉銀童道:“天意難測。尾龜被你殺死,十有八是她故意求之,為的是完成滅世的執願。”手撫長須,感慨道:“是仁心克製魔劍,還是魔劍毀掉仁心。尾龜舍命做成此局,竟是要跟老天賭一把哩。”
桃夭夭疑道:“前輩怎知尾龜的願望?”玉銀童道:“哼,我得知的時日,你祖宗八輩還沒出生呢!”坐直腰板,又充起老前輩來。桃夭夭道:“晚輩淺陋寡聞,望老前輩不吝賜教。”玉銀童麵子掙夠,這才講道:“尾龜尾黿兩夫婦,本是天生地長的不死神獸,數萬年隻江海隱居。後經妖皇**,尾黿癡迷玄水劍的神威,逐步喪失自我,變成了妖皇手下的魔王。尾龜用法術心力,終不能讓老公複蘇,一怒之下闖向峨嵋山鎮妖塔。路過逸性穀被我撞見,雙方結結實實的鬥了五天五夜。”
桃夭夭道:“她闖鎮妖塔幹麽?害尾黿的是妖皇,她該去找妖皇算賬啊。”
玉銀童道:“妖皇又稱心魔,來無蹤去無影,隻借四大魔王之手行凶,找他原身想也別想,或者妖皇的原身根本不存。”桃夭夭道:“不對,早年峨嵋派進攻東海聖水宮,曾與妖皇惡戰,怎能沒見過他的原身?”
玉銀童道:“東海那位實叫禦天龍,妖皇的第二魔王,禦兵數萬極具威勢,很早被認成‘東海神道之王’。道宗以訛傳訛說成‘東海妖皇’,外加亂塵糊裏糊塗,就把禦天龍和妖皇弄混了。尾龜當麵給我講明這一節,她的見識遠超道宗和亂塵,所言真確的多。”
桃夭夭思忖“休管是真是假,先把四大魔王剪除,剩妖皇孤家寡人,捕就容易了。”肚裏盤算,口繼續問:“尾龜是被前輩擒入鎮妖塔的麽?”
玉銀童道:“我擒她作甚?她是自個兒走進去的。我不過給了她一粒‘隱邪丹’,指明鎮妖塔的門徑罷了。”桃夭夭微一愣神,道:“她自己進塔……她是去找宇宙鋒!”玉銀童讚道:“不錯不錯,舉一反三,你小子很是機靈!”
桃夭夭道:“你那麽想當師尊,幹麽不用隱邪丹進塔,闖出來就有資格接位。”玉銀童嘻嘻笑道:“大丈夫鬥智不鬥力,豈可象老妖婆那般自尋死路。”桃夭夭道:“她怎地自尋死路?”
玉銀童說道:“尾龜救夫無望,一顆心冷如死灰,惟有對妖皇的仇恨支撐著她。行遍八荒合,翻越萬國山河,苦尋仇人不可得,終於定下了決絕之計――性將世界徹底摧毀,妖皇藏的再巧,本事再大,世界都滅了他往哪兒逃?”
桃夭夭沉吟道:“宇宙鋒有滅世的威力,所以尾龜想得到……”玉銀童道:“尾龜自知有多少斤兩,豈敢妄取魔劍?昔年武藏丸持劍狂屠仙界,殺魔的惡名聞者色變,滅世之人除他別無二選,尾龜進塔是尋救武藏丸去了。”
桃夭夭啞口無語,久存的疑點解開了:尾龜自願入塔,找著武藏丸現他已失劍,遂挖開地泉,翻掘天王山,集神木甲欲加銷毀,為殺魔的東山再起掃清障礙。後來武藏丸狂,宇宙鋒易主,她悟出強者逆天的法則,轉而公開神木甲的藏所,交出朔陽星,挑戰“魔劍聖主”,乃至喪生劍底,一步步與天賭命,隻圖確立一位力能毀天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