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出世篇 第十一回 玄境微言解疑癡3

正觀望間,一股濁氣直衝天頂,遮住了垣紫府群星。桃夭夭得神木甲後初覷仙機,以前看的道書都象解了秘,對星象異變感察甚敏,立時變色道:“紫府主天下道家,那方汙氣匯聚,峨嵋派要生禍患了。”龍靈道:“峨嵋派的擔子,相公真要挑下去?”桃夭夭道:“那當然,我大哥,歐陽姑娘,蘭氏兄妹,兄弟好友們全是峨嵋弟子。覆巢無完卵,峨嵋衰亡他們也得遭難,我豈能坐視不管。”扶她並肩站直,眺望遠空道:“況且娘親當年流離失所,都是妖皇偷襲玄門所致,可謂大仇不共戴天。亂塵大師又讓我滅魔,說什麽也不會放過那死敵了!”

龍靈道:“但妖皇還沒露出形跡,現下犯境的是道宗七派。”桃夭夭道:“青城派暗通金輪教,金輪教又聽命妖皇,幾股勢力尾勾連,這勢頭就叫作毒蛇吐信――蛇伏草裏看不見,咬人先吐信子。咱們打掉了前頭的部分,還怕驚不出妖皇這條大蛇?”目視自然宮方位,隻見黑雲侵入清氣邊界,笑道:“雞蛋碰石頭,道宗七派真敢攻來。”龍靈道:“千萬別輕視道宗。”桃夭夭道:“一群螻蟻罷了,不夠我宇宙鋒一揮,你別勞神想這事。”手扶細腰,輕柔的撫摩。靈笑道:“再這樣體,可要把我寵壞了。”正色道:“道宗有恃無恐,還是小心為上。”

桃夭夭道:“他們有什麽好恃的?”

龍靈道:“論道法高低,道宗自然比不上玄門,但道宗常江湖作營生,凡人俗物從無忌避,這點恰是他們的優勢。”桃夭夭摸了摸下巴,細思話深意。龍靈道:“常言說‘神仙打仗,凡人遭殃’。修仙的正道與世無爭,唯恐法術影響凡間,即便與魔道開戰,也要量避免牽連到凡人。道宗全無這種禁忌,這回大邀江湖幫派,意卷攜川姓。一旦爭鬥殃及無辜,我們勢必收手。那時道宗再提停戰條件,峨嵋派就得洗耳恭聽了。”

桃夭夭道:“那幫飯桶,也能玩這種陰招。”龍靈道:“這是道宗唯一可用的計謀,惟有如此才敢挑戰峨嵋。”桃夭夭想了片刻,覺得她分析合理,皺眉道:“拿老姓當盾牌,這招果然歹毒。滅魔滅魔,我看先滅了道宗才是。”

龍靈搖頭道:“不能滅道宗。”桃夭夭道:“為什麽?”靈道:“單以實力相較,峨嵋遠超道宗,要滅他們早就滅了,曆代師尊均與他們結盟,其肯定有道理。再者以往征伐魔道,峨嵋都邀道宗參加。我想那幾派可能有什麽降魔秘技,將來跟妖皇決勝負,或許很用得上。”

桃夭夭道:“不能滅不能降,道宗竟是塊燙手山芋。”撓著頭苦思,斜眼一瞥,看龍靈手伸進布包,從包裏取出一卷黃綢。桃夭夭笑道:“錦囊妙計,靈兒早有預備!”龍靈道:“也沒什麽,上麵寫了幾處地名,全是道宗的要害所,我翻書查到的。倘若道宗逼迫太緊,可把布條分送給各派掌門,他們看了定會有所收斂。”桃夭夭珍而重之的收進懷內,歎道:“靈兒真是算無遺策。”輕摸她的嬌顏,柔聲道:“元始峰是魔道的禁區,乖乖這裏陪著娘親。平定了外患我來接你,咱們再不分開了。”

龍靈投身入懷,默默的相擁。隨後桃夭夭舉步踏空,乘風漸離元始峰,飛出很遠往回望,猶見靈的身影悄立星雲央。

飛臨璿璣峰時,那片黑氣已蔓延至試煉場。眾多弟子退守自然宮,肩並肩圍坐石階前邊。桃夭夭腳剛落地,就聽陸寬歡叫:“師尊駕到,我們有救了!”桃夭夭道:“道宗的攻勢很凶麽?”舉目細辨黑雲,未見妖魔邪氣,翎毛翻飛象鳥群,又不聞鳥雀啼鳴。桃夭夭道:“怪哉,金輪教的烏鴉城複活了?”淩波走近道:“稟告師尊,那黑雲由數萬隻鷂鷹結成,正往山場噴吐毒液。”

桃夭夭暗施虎精“捕風”妖術,右手五指伸曲,抓過那邊的風頭,放到鼻下聞了聞,隻覺風氣含香,體內的神木甲未生抗應,道:“這種毒對人無害。”扭看紅袖躲樹下,招手道:“小紅莫怕,過來我護著你。”紅袖實是忌憚峨嵋眾徒,上名正道弟子聚坐,氣場森嚴。她雖得了人身,猶自不敢靠的太近。聽到主人召喚,縮手縮腳的躲到身旁,怯聲道:“山場多久沒打掃了,招來滿天禽鳥。主人快除掉,大家好散了歇覺。”桃夭夭笑道:“簡單,一劍劈過去,你就滿地揀鳥肉。”陸寬道:“淩師姐叫大家別動手。”

淩波道:“這些鷂鷹不象妖物,噴的汁液似能毒害陰魂,我已命十二劍暫退,由攝魂門密切監視。”一名攝魂弟子道:“蘭師兄帶人巡防試煉場四邊,指望抓兩隻鷹細察。”桃夭夭記起龍靈的告誡,忙道:“淩波考慮的很是!這鷹群八成是道宗放的,亂殺恐傷無辜,務必小心應付!”傳令蘭世海活捉鷂鷹,輕易不得傷害,其餘弟子安坐原地,點起火把待命。

時近夜,先來複命的是風雷門群英。何宮召回各路小隊,返山稟明蜀形勢。帶隊的楊小川道:“道宗各派進駐安嶽,隆昌一線,正糾合川湘的幫派。另有華門徒張少陽求見師尊,說有要事相告。”

桃夭夭道:“華門徒求見?投誠還是作奸細?帶上來問個明白。”身邊有人耳語,說這張少陽是華派的頭麵人物,與同派三人並稱“華四俠”,江湖英名早著。正說著,風雷弟子前引導,三名紅衣人走過接引橋,間那大漢走上前抱拳道:“華派張少陽,拜謁峨嵋師尊。敝上命下前來進言,請勿殺傷入山的鷹群!”神態急迫,不轉氣的道出身份來由。桃夭夭道:“老鷹是道宗放的嗎?藏了什麽機關?”

張少陽不知說話者是誰,直起腰左顧右盼,兩邊的人全看過,才注意到階上站著的金冠少年。淩波道:“這位是本派師尊,張道兄有話請講。”此前盛傳峨嵋師尊年輕,張少陽雖有耳聞,乍見其人仍不免錯愕。桃夭夭問道:“放鷹吐毒是那一派的邪術?”

張少陽定下神道:“此法稱作‘白骨蛇鷹陣’,是五台派秘煉的法術。他們派人裝成相麵卜卦的方士,采集四方姓的生辰八字,活人的頭指甲,燒成符水喂養幼鷂,養成的鷂鷹與活人生死同命。一隻鷂鷹被殺,世上便有一人暴斃,峨嵋派若大開殺戒,萬千黎庶喪生,世道定將大亂!”

桃夭夭笑道:“拿姓當人質,靈兒算的真準。”張少陽道:“敝上昨日方知蛇鷹陣詳實,感念蒼生臨難,特派我等傳訊。望貴方收回反擊的命令,暫作退讓。”桃夭夭道:“貴派多慮了,五台派的伎倆卑鄙,早被我們算了個底兒透。姓是傷不了的,反擊定要展開。”張少陽道聲:“托賴顧全!”看他滿不乎的神氣,張少陽暗想“這少年當真是峨嵋師尊?”低眉旁站,神色恭敬許多。

少時蘭世海上峰,把一隻活鷹呈到階前,說道:“淩師姐所料不差,鷹嘴裏吐的毒汁專害陰靈。不傷人畜活物,所以不顯妖邪的凶氣。”叫人端來瓷盆,倒提鷹身手摸鷹頸,輕捏了幾下,從鷹喙間掉出條拇指粗的小白蛇,“嗒”落入盆。那鷂鷹頸喉開通,嘶聲啼叫起來。眾人尋思“怪道聽不見鳴叫,原來喉管被堵住了。”蘭世海道:“吐毒汁的實為這白蛇,書記作‘白骨指蝰’,是雲南花教馴養的異物。”

桃夭夭奇道:“花教同我們是盟友,怎麽又跟道宗攙合?”蘭世海道:“錯不了的,此蛇服食曼陀羅花,養於墳場骨堆,唾液飄出的花草香毒惑陰鬼魂,常為花教驅使陰魂所用。”眾人湊攏細辨,果聞花香濃鬱撲鼻。

桃夭夭素知花教法門,前番屍祝的“蠆血喚靈**”,也是用蛇修煉的馭靈術,暗想“幸虧靈兒沒,不然滿山是蛇,她又得嚇個夠嗆。”有人問道:“他們毒害陰靈做什麽?”張少陽答道:“據敝上所悉,這回的蛇毒很猛烈,毒的陰靈半日內轉化為厲鬼,遇到活物起猛攻,非到魂滅絕不停止。”蘭世海道:“開始不露邪氣,召聚陰靈變做鬼軍,然後攻個我們措手不及。”正說時,那鷂鷹鳴聲漸低,蜷縮翅膀不住抖瑟。張少陽道:“取出了蛇的鷂鷹會虛脫,一隻鷹關連一條人命,需要善加護養。”

桃夭夭點頭稱是,命弟子抱開調治。

至此,道宗戰術明朗了――將鷂鷹和姓的生命相連,放前方打頭陣,峨嵋派投鼠忌器,不能反攻隻能退防,後隻得簽訂城下之盟。淩波道:“五台派培育鷹群,花教配以蛇毒,他們煉這陣法下了不少功夫。”桃夭夭道:“那位何掌門到底想要什麽?當正道領袖?值得這般大費周章。”淩波道:“還當快解局要緊。”

張少陽道:“憑玄門的實力,擊潰此陣容易,不傷損鷂鷹就難了。五台派數年煉化,鷂鷹幾乎已成世人的化身,傷勢可以遠距離傳遞。比如方才那隻鷹體衰,它關連的那個世人也會病倒。”分說到此,試煉場風聲大作,夾雜著陰慘的號叫聲。攝魂弟子來報,說川西林澤的孤魂野鬼遊走,正向峨嵋山迅速聚集。張少陽道:“困局難以力解,眾仙師請勿強攻,宜速派使者與五台派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