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出世篇 第二十六回 怎堪情殤心力乏4

龍靖坤道：“多謝大嫂委命，家族興複偉業，原需多多收納人材。”轉頭向峨嵋眾徒說道：“關係性命前程，各位可要認真權衡。”龍千壽一揮單刀，喝道：“若不歸降，統統殺光！”父子兩人軟硬兼施，卻都畏懼李鳳歧的劍氣，不敢走上前強逼。

李鳳歧道：“退出峨嵋就能保命，看來龍夫人恨的是峨嵋派，不是我們這些後生小輩。卻不知本派哪裏得罪了你，招致今日滅派之危。”宓妃道：“也沒怎麽得罪，我一生的情愫心血，被峨嵋派的桃行健攪成了流水。但法力也因此複原，唉，恩怨糾結真有些算不清楚了。”語氣冷漠，好象述說別人的苦痛。峨嵋眾徒心怦然而動，都想起琰瑤環的舊事。蘭世海心思縝密，從漸漸悟出根苗。

當年求取黃鶴令，引見天山仙女，均是桃行健一手辦成。此後龍鼎乾**，琰瑤環嫁入龍家，妃的終生幸福也化成泡影。細理種種事端：要不是桃行健求助，惡果焉得生成？要不是昆侖峨嵋舊有淵源，妃怎可答允相幫？進而深究，若沒有桃行健，便沒有後續變故；若沒有峨嵋派，又哪有桃行健的出現？細細算來，峨嵋派竟是一切“禍害”的根源！而今桃行健已死，宓妃不找峨嵋派複仇，如何消得胸久積的大恨？

念及此處，蘭世海心頭一沉，暗料今日之事無法善罷。其餘眾徒未明詳由，或多或少有些覺悟，也感到絲絲徹骨的寒意。李鳳歧忽而笑道：“前任徒桃行健身故已久，現今徒是區區下。龍夫人跟峨嵋徒有仇，管找下出氣好了。”

宓妃道：“正合我意。桃行健昔日鬥遍三界，仙魔諸靈不能損其分毫。純陽仙體果真堅不可破？我就想試它一試。”話音未落，峨嵋眾徒疑雲大起，憶及桃行健的死因，正是被破掉了純陽仙體。何宮喝問：“本派前任徒遇害，是不是你下的手？”宓妃道：“另有其人。”眾人齊道：“是誰？”宓妃道：“過後自將分曉。現我隻想看純陽仙體是如何崩壞的。李鳳歧，你準備好了麽？給你半個時辰煉滿功法，夠不夠？”

李鳳歧看出她生性自負，正想出言撩撥，另約賭鬥日期。一聽道出“半個時辰”的時限，登知自身修煉的進程已為對方察悉，道：“半個時辰太多了，半盞茶的工夫就成！”尋思使計耍詐遠比不上天宿座，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坦然應之。

宓妃道：“鴻冥劍第重你沒煉全，仙體未臻完滿，就這裏雁坐煉功罷。”李鳳歧道：“連我煉劍的姿勢都已了然，天座果是淵博。”當即坐下，右腿伸直左腿斜盤，狀似大雁尾翅，是謂“雁坐”，依法運氣過脈，可致身不動而劍氣外放。

宓妃道：“峨嵋鴻冥劍，源自昆侖天武動字門，法理大同小異，皆是於動求恒常，形離氣合而真元盤固……”一句句的講解昆侖法義，以便李鳳歧參考借鑒。方靈寶思不得其解，悄聲道：“這個龍太太好奇怪，幹麽非要讓大師兄煉成純陽仙體？”歐陽孤萍道：“先煉成，再破掉，那樣才解恨。”蘭世海尋思“她認定桃行健是仇人，雖不能親手殺之，破掉其賴以成名的仙體，也算聊補遺憾。”

鴻冥劍馳縱遐邇，輕靈飄逸，恰好與定陽針形成互補。亂塵大師改進真武陣法，將兩門奇術傳給天龍神將。李鳳歧得獲基本法訣，多年間潛心摸，逐步煉到第重的初級階段。如若修滿第重，則龍虎相會，水火相濟，元神離身再歸位，純陽仙體便即大功告成。然而鴻冥劍動靜各有規製，動的是形體，靜的是真氣，每每劍勢停留敵前，施法者真身飛馳遠方，一去一返疊增功力，煉劍對敵也當依樣施為。到了第重卻要由動返靜，修持須“雁坐”端穩，身形靜止，真氣元神離合往複，與前麵的修法全然顛倒了。李鳳歧往日長思精研，總因習慣騰縱使劍，靜坐功萬分別扭，鴻冥劍的修行也就停滯不前。

經由這天連番鬥劍，勝和尚，畸零子，滄溟子，一個比一個強，激活了深銘靈台的神木甲仙訣，加之真武陣演練愈熟，以神馭氣，以氣運劍的仙機體用入微，他自覺解開許多疑點，故說“半盞茶的工夫”能煉好。此時凝思聚氣，妃講解入耳，修煉進果是奇快。稍頃坐定不動，氣飛身外，漸能輕鬆收放。可是劍氣始終軟弱無力，放出去無聲無息，除他之外旁人都沒覺察。李鳳歧暗料功法成敗的時機已到，遂靜心運氣劍，一次次重複，劍氣依舊輕飄無著，修煉進程又被的難關阻斷了。

宓妃指點：“你煉劍過於專注，反使神思凝滯，所以劍氣離體無從操控。通常修道講究心無旁騖，動字門卻與之相反。峨嵋昆侖法起同源，修行鴻冥劍應是同樣的道理。”略停了停，續道：“保持行功流暢，心思分向別處，或能再進一步。你現對什麽事感興趣，可與我相談。”

修煉不求專一，可謂前所未聞。但鴻冥劍本就飄遊無定，依憑此劍修成仙體，不能將精力全部集於體況微變。李鳳歧自明是理，當下強行分開心神，想了想道：“下很好奇武陵龍家的來曆，龍夫人可願據實相告？”

宓妃道：“龍家麽？說來話長，本朝太祖打下這花花江山，原本是傳給龍家先祖的。”李鳳歧道：“龍家還真是龍子龍孫。”宓妃道：“貨真價實的帝王之胄，可惜龍家先祖柞運不長，位短短四年，就被親生叔父趕下了龍椅。”李鳳歧道：“啊！那位龍家先祖，難道是喪國亡身的皇帝？”眾人聞語吃驚不小，皇忠厚寬仁，崇抑武，反被精通兵略的叔父篡了位，這掌故當世人皆知，沒想到龍家的起源竟於此相關。

宓妃道：“喪國不假，亡身是訛傳了。皇托賴舊臣護持，攜長子逵及後族兩餘口逃離京城，輾轉藏匿於湘西武陵源。改稱龍姓，傳下一支遺族，便是如今的武陵龍家。”交談之際，李鳳歧運氣行遍經絡，暗生飄騰之感，因心裏另有所想，身體沒有隨著感覺活動，真氣若凝若沉，依預設的方位去返。他感知這樣的修法對了路，愈加催氣行功，心隻記掛龍家的秘史，衝龍靖坤笑道：“失敬失敬，貴客光降，不意竟是金枝玉葉。”

龍家父子麵帶傲色，手按刀鞘劍柄，姿態凶橫強霸，哪裏有半點先祖的仁厚寬和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