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出世篇 第二十七回 風波沸盈震璿璣4

桃夭夭聞言暗忖“這畫仙夠奸詐的，她故意引峨嵋弟子入刹夢國，以期終結大戰早些交差，現下卻把罪責全部推給我。”又想“夜千影困畫卷裏，暫無性命之危，畫仙多半要利用他限製我的劍法。”

宓妃笑道：“峨嵋派小魔頭，有意思。天人大戰也給攪和了，哈，真是個愛闖禍的小壞蛋。”妙曇恨道：“天人大戰，刹夢奇域，均為天山仙宗所設，雖破無傷宗派元氣。但昆侖武兩宿受到的荼害就慘重多了，弟子衍空卷遭毀，法力損失大半。天武玉宵子被殺，琴仙也被魔劍斬斷雙手……”宓妃道：“琴仙，他傷了手？”妙曇道：“請座當麵驗察。”揚頭喊道：“師聰師兄，前邊來訴告！”

琴仙晃晃悠悠從人群走出，形如野鶴，步似乘風，何時上山入場竟無人覺察。宓妃看他兩袖空空，手臂果已齊肩而斷，歎道：“可惜可惜，琴仙妙音雅奏，從此不複耳聞矣。”琴仙晃**著鞠個躬，笑道：“上複座，兩隻手沒有了，彈琴還是可以的。”宓妃道：“怎麽彈法？”琴仙道：“容弟子試演。”念了幾句口訣，背後行囊內小琴飛出，起初尺許長短，飛落跟前變寬變厚，化作一架號鍾古琴，琴仙席地而坐，氣宇清肅雅正。眾人大奇，均想“他失了雙手，還怎麽彈琴？”

就看他半身斜仰，舉起雙腳，細長腳趾伸向琴弦。眾人見狀既驚訝又好笑。黃幽道：“用腳彈琴！昆侖派耍把戲麽？”方靈寶笑道：“妙音聽不著也罷，就怕臭腳丫子味滿天飄。”經此一變，臨戰的氣氛大為鬆緩。畫仙皺眉道：“師兄你莫亂…”宓妃一搖手，低聲道：“安靜！”琴仙運意凝神，開始彈響琴曲。

未及半刻鍾，眾人臉色都變了，眼光齊刷刷望著琴上。隻見他十根腳趾此起彼落，動似蜻蜓，停似秋蠶，挑、抹、托、擘、種種指法靈動如神，甚至長鎖，反剔等高難技法也運使自若。音調高亢樸質，意象雄壯廣闊，乃是上古神曲《三戰》。琴仙麵容凝沉，絕無嬉鬧之色，整個身心俱已沉浸演奏。

那《三戰》古曲共分三段，演繹黃帝討伐炎帝的三次戰役，後世稱作阪泉三戰，其間勝敗數易轉，化為琴音前徐後緊，一段比一段激烈。衝殺聲，搏擊聲，呼號聲，兵器交碰聲，聲聲入耳驚心。龍家的武士，仆從全都聽懵了，想象以後跟隨主人爭奪天下，不知要經曆多少次鏖兵劇鬥，沙場血戰，一將功成萬古枯，誰能熬到後安享富貴？

琴仙越彈越激揚，甩頭搖肩，如癲似瘋，右腳力撥挑，不覺彈斷一根琴弦。他立刻將左腳盤回，伸到衣袋取一根琴弦換上，動作輕快飄逸，琴音****流淌，仿佛是演奏原有的套路。而《三戰》變化太過跌宕，仙界凡間的樂器皆難奏全，是以此曲隻記仙家典籍，從未奏畢於絲桐。眼看琴弦又彈斷幾根，琴仙用雙腳輪番取弦，邊彈邊換，和弦調音，無不吻合間關節奏，琴曲竟然絲毫沒有停滯！仙客們暗歎神乎其技，龍家眾仆是精神恍惚，感受曲意裏戰況慘酷，不禁心誌渙散，半數從馬上掉下來，有些人抓頭捶胸口的大哭。龍靖坤父子揮鞭斥罵，好不容易才彈壓住場麵。

須臾曲終，四處哭聲隱聞。桃夭夭喊道：“前輩的苦心我已領會，但今日之戰避無可避，昆侖峨嵋勢難兩立。”琴仙長歎道：“我也知無可避免，借此曲聊牢騷而已。”天上斷雪摸著下巴道：“不對頭啊，這個琴仙似乎彈反調。”殘雲道：“他宣揚戰事可怕，好讓我們厭戰罷鬥。”宓妃道：“師聰，你想阻止這場爭鬥麽？”琴仙苦笑道：“無眼無手，何德何能，弟子怎敢阻攔諸位上仙。”

宓妃道：“你琴所彈阪泉之戰，黃帝征伐炎帝，乃正道間次爭霸，暗喻此時昆侖峨嵋相爭，徒然耗損正派的實力。焉知炎黃若不分出高低，劃定主從，州豈有寧時？不要談**平蚩尤掃除邪魔了。你琴技雖佳，立意失當，究竟未達天絕高境界。”琴仙道：“多謝指教，弟子的修為無關緊要，隻是昆侖……”

宓妃喝道：“別說了，退開！”琴仙不敢再勸，收琴默默退後。宓妃正視對麵，高聲道：“峨嵋派桃師尊，昆侖天武宿及七星使邀你鬥法。我天宿若再參與，未免勝之不武。念前代交誼的份上，隻做個評議勝負的看客罷。”

桃夭夭隻求不跟她交手，其餘何人可懼，應道：“我勝了他們，你要放掉所有的俘虜！”宓妃道：“好。”桃夭夭道：“一言為定！”宓妃道：“天地為證。”

對答，桃夭夭眼望天上眾多仙客神將，心裏合計“淩波所言昆侖三支勢力，武陵龍家天宿，刹夢奇域天武宿，外加法聖一脈，眼下俱已到齊。召集三方的主使當是那子虛天師了，七星使身為他心腹部下，行措舉事不受天宿管轄。”又想“難得天宿座自視位尊，不肯隨眾欺寡；法聖門徒忌避凡人，縮清昴聖壇裏不出。現下我隻須鬥敗天武宿和七星使，昆侖派勢必銳氣大減，隻是熾厲魅窺伺側，時不時偷襲一下，著實教人頭痛。”

忽聞李鳳歧道：“師尊隻管應戰，不必多慮，看場子的差使交給弟子們好了。”此刻他法力又恢複幾成，有神農徒幫著調理，暗料馬上能照護同伴。鴻冥劍威力極強，熾厲魅前次雖然擋開，但已察覺此劍潛力深宏無極，暗也頗為忌憚，伏隱蔽處朝李鳳歧窺視。這時斷雪等的不耐煩了，高喊：“小孬種想什麽呢！又想往玄真界裏躲？”桃夭夭既得兄長聲援，胸豪氣陡漲，大喝一聲：“小孬種先拿你開刀！”拔地躍入空，揮手放光萬道，穿雲破霧襲向七星使。赤蟠，滕雄兩仙各持法寶，迎著勢頭攔截。

豈料劍光隻是虛張聲勢，一觸即散，桃夭夭的真力隱斂於身周三丈內，宇宙鋒劃轉成圈，兩仙恰巧碰個正著，立時龜甲迸裂靈蛟斷碎，一齊嗚呼哀哉了。可憐赤蟠，滕雄修道千年，曾隨真武大帝降妖斬魔，民間流傳“龜蛇二將”就指他們，防禦之堅可稱仙界翹楚，未料交戰之初便即傷生，連魂魄都被宇宙鋒搗滅。金甲鎮元子尾隨其後，見勢不妙急往後撤。三位仙人均有抵抗宇宙鋒的經驗，仗著防守堅固向前推進，充當抗魔主力，不料桃夭夭劍術大異於武藏丸，起止動靜毫無霸氣，反而暗合仙宗的法。尚雯珠急呼：“他偷學過昆侖仙法，使的是昆侖劍術！不可強攻！”提醒已是遲了，龜蛇二將喪生未幾，桃夭夭劍圈層層擴展，倏爾寒流飛掠，追著鎮元子纏繞，正是那碎魂蝕陽的陰地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