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風波沸盈震璿璣8

七星使猶自猛攻,但桃夭夭的神木甲已貼嚴身體,神兵擊中隻當是撓癢癢。七人遂改戰法,北鬥陣型不變,以碎月洞虛鈸亂敵心誌為主,其餘星使徐攻慢擾,圍繞桃夭夭轉起圈子。那邊熾厲魅退到圈外,弓腰蹲伏端詳來人,瞳孔裏的神色既凶狠又驚懼。

開花婆婆目視熾厲魅,道:“你能拉動鎖靈胄內層的煉魂釘,讓人痛不欲生。我也能使煉魂釘平滑柔貼,消盡苦痛之感。惟蓬萊仙客才能調整神甲法效,還要懷疑我的身份麽?”熾厲魅低低的嘯叫:“紅拂女,你不是紅拂女,我見過她的畫像!”開花婆婆笑道:“你是藥師丸無相的弟子,連他遷形術都不認得?”右手食指中指輕按額頂,向左一撥,旋踵擰腰,陀螺似的幾轉,霍地定身站穩,老醜形態**然無存,隻見身材高挑,眉淡唇紅,美豔中透著颯爽英風,立眉喝道:“遷形術的解法由你師傅獨創,難道這還有假?”

這下桃夭夭豈但下巴合不攏,眼珠子也快凸掉了,隨手劃動宇宙鋒,心下漸漸想到“開花婆婆……竟是這等美麗年青的仙姑!我記得紅拂女,虯髯客與李靖號稱風塵三俠,戲文裏常有他們的事跡,算來是唐代的人物。卻為何假扮粗人藏身峨嵋,想必是懷著什麽特別的使命。”

恰巧熾厲魅問到此節:“你跟峨嵋派有何牽連?”

紅拂女道:“千載之下,峨嵋必遭覆滅之難。昔日師兄虯髯客算到此節,特命我俟機援應,遁入深山潛修。三十年前出關入世,偶遇藥師丸無相,請他用遷形術為我易容改體。而後投入三村拜凡人為兄嫂,扮成粗蠢村婦……”桃夭夭方始明白“水仙姐姐不是她親侄女,我說嘛……”隻聽紅拂女道:“如此掩飾,隻為防止邪魔知覺。次後進山充作廚娘,另兼考察新弟子的職責。多年間嚴究細考,並未放一個妖魔混入峨嵋師門。”桃夭夭暗忖“難怪,我上山頭一關就是在廚房幹活,她那竹板打人隻痛不傷,確然是蓬萊派的法門。”紅拂女道:“今日峨嵋臨難,吾輩正可施援,熾厲魅既為蓬萊仙徒,現就命你趕快出擊,幫峨嵋弟子戰退群敵!”

熾厲魅四麵爬動,低叫:“我是赤垣部,你是橫荒部,我為何要聽你號令。”紅拂女道:“蓬萊六部雖自古內爭,等級次序卻極為嚴格。算起來我高你兩代,違抗先代當受碎心剔骨之刑,赤垣部的行刑力士還沒死絕罷。便是我告知藥師丸師侄,你的下場又將何如?”秀眉一豎,怒喝道:“還不快動手!”這聲吼粗猛宏壯,儼有開花婆婆的風采。熾厲魅素知派規殘酷,惱怒加無奈,怪叫一聲撲向鎮元子,神魔兩刃擋飛蓮花錘。隨即轉到武玄英麵前,猛揮神誅耀出千道寒光。他和武玄英搏鬥三千年(刹夢奇域中的時日),彼此知根知底,一番搶攻竟致她連連後撤。班良工獨鬥群敵,本已支絀艱難,忽逢援手精神大振,駕乘戰神五號,催動芥子銅人,趁勢向長生天八童反壓而去。

紅拂女反手伸到肩後,抽出那條翠綠欲滴的竹板,峻聲道:“七星教的邪徒,來會會我的碧海天人杖!”驀地狂風大作,竹板化為萬疊青霞,恍似海潮滾滾前湧,其間人物坐臥奇特,或扭腰折頸,或盤腿托腮,是為天竺跋迦山苦修行者的形影。這些苦修行者乃蓬萊派始祖,法象已煉入“碧海天人杖”的神風之內。夷雷當先迎個正著,旋影雷剛接觸霞光,經絡骨節奇痛欲散,慘叫著倒縱退開。天人杖趁勢而進,神風裏的法象齊齊發功。霎時狂雷玄冰交激,將殘雲午陽飛漣的神兵擊退。七星使隊形往後彎曲,北鬥陣的包圍圈裂開個條口子。桃夭夭首次感受蓬萊仙法的光明宏正,讚道:“前輩義高勇決,令人好生敬佩!”

紅拂女與幾名星使硬拚,看似大占上風,實際內丹受到極大震**,神風法象都已震散了,強自理順體內氣脈,轉頭道:“你快上元始峰請亂塵大師,休要在此盤桓。”桃夭夭道:“大敵當前,晚輩豈可遠走。”紅拂女道:“少羅嗦了,這七人厲害的很,再遲些走不脫了!”說話時夷雷,午陽前推;邙土,碎月,斷雪,飛漣後移,殘雲占天樞位為中軸,相當於搖光開陽分做兩翼,內部四星為屏障,再度張列陣勢,要將兩人一並包圍。紅拂女急道:“快去請亂塵大師出山!他在任時何人敢犯峨嵋派?你還不省事麽?”

兩句話發蒙振聵,桃夭夭猛想起“亂塵大師法力遠遜於我,卻從未遭遇仙宗圍攻的危況,必是掌握了訣竅,令眾仙不敢輕易冒犯。”耳聽紅拂女又喊:“有我在這拖著他們,你快去快回便了。”桃夭夭當機立斷,道聲:“多謝前輩指教。”縱起雲光疾飛元始峰,搬請亂塵大師去了。七星使欲追,忽然龍家陣營裏有人說:“不要追趕,維持陣法。”以北鬥陣之靈妙,困住桃夭夭當不為難。但七星使竟似領了聖旨,仍由桃夭夭飛遠,列陣成環,隻將紅拂女圍在當中。

天上群仙激戰,地上龍家眾人也蠢蠢欲動。起初宓文妃暗施咒術,封住何九宮的口唇,兩旁武士拿繩子捆個結實。正逢紅拂女顯露真身。畫仙望的仔細,說道:“紅拂女是本派仇人,請首座下令擒捕。”琴仙忍不住道:“這紅拂常在風塵中仗義行俠,仙名傳揚千秋,何時又跟我們結仇了?”

畫仙道:“師兄那時閉關隱修,是以不聞此人的惡跡——天武宿第六代仙使武成靈下嫁唐將李靖,原為助興天下武運之計。豈料紅拂女從中作梗,勾引李靖移情別戀。本派大計未獲全功,唐朝武運衰退,東征高麗方才失敗。武成靈重任落空失了夫君,又無從尋覓紅拂蹤影,遂遷怒於以前的情敵天文宿文秋雲。文武兩宿自此不和,昆侖仙宗實力大減,推究始末,罪魁禍首不是紅拂又是誰?”她深為昆侖勢衰抱恨,曾作畫詳加描記。此刻猝睹“禍首”現身,久積的恨意自是難抑。(武成靈,文秋雲,李靖及紅拂等人恩怨糾葛,均在本書前作《虛唐》中記述。)

宓文妃輕念:“重任落空失去夫君,嗬嗬,前塵今事,依稀仿佛。”苦笑兩聲,臉色複冷,淡然道:“陳年舊賬理他作甚,蓬萊仙宗被東瀛秘忍取代,早就自取滅亡了。此行專為消滅峨嵋派,龍家也要拿下這奪取江山的頭一仗。”語氣轉嚴:“峨嵋弟子手到擒來,千壽,萬乘,你們還在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