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莫辨親仇淚滿頰12

這當口唐連璧已和子虛天師交上了手。隻見霜雲伸縮,如長練般飛近天師,忽被淡黃色光圈一擋,立時回入唐連璧掌心。半空裏**開波紋,恰似堅物擊中湖麵,地上又現出一個水坑。唐連璧眼望淡黃光圈變細變長,分三道透進子虛天師眉間,道:“是巽風劍麽,隻有三縷劍光。”

子虛天師自料單憑法術要勝唐連璧很難,先前掐訣良久,就為召喚這幾縷劍芒,笑道:“擋開玄水劍隻能靠巽風劍了。真是沒想到,一個風雷門的後生小輩,能將玄水劍的神力煉入本門功法。”峨嵋眾徒竊竊私語,孤萍道:“玄水劍神力融入風雷法術,他怎麽辦到的。”蘭世海頷首沉吟:“煉神劍入體,其法玄深難解,不過法力增加當以十倍計。”

唐連璧道:“少廢話,是你自己交出巽風劍,還是要我親手搜取?”子虛天師嗬嗬笑道:“年青人休要囂張,你使玄水劍尚存好大破綻,還想跟人爭搶巽風神劍?”一指地上那水坑,說道:“風雷門強於攻,弱於守,玄水劍被你煉入少陽真氣,進攻固然強極,防守卻很難控製,防一次定會生出一次水患。嘿嘿,化厚土為滄流,此乃玄水劍獨有神效,你再約束也沒用,與我各全力相鬥,豈但是峨嵋山,整個人世間都將化為汪洋大海!”

眾人聞言駭然,方靈寶吐舌驚歎:“怪道唐連璧敢於硬抗,風雷弟子臨敵不躲,卻是利用玄水劍的神力設防。”黃幽道:“玄水劍是他在南海取得的,幾個月時間就煉化入體,本身法力實在是太強了。”歐陽孤萍道:“強歸強,隻盼他顧念香火之情,出手有點分寸,千萬別把峨嵋山毀掉。”

子虛天師揭示一番,笑問:“怎樣?還想跟我鬥法麽?”唐連璧道:“跟你鬥法,用不著防守。”身隨聲起,用霜雲引天師放出巽風劍光,乘北辰玄星飛出千裏外,一閃飛回場內,繼而揮掌發射霜雷箭。他行動奇速無匹,往外讓開巽風劍的直刺,回轉來立施反擊,箭影穿雲破霧,竟是射向人群中央的宓文妃。

原來以玄水劍設防雖存隱患,唐連璧早已做好製約之措,能在神劍兩成效力內防止災變。第一次抗禦孤冷法王攻擊,對方戰力不算太高,用玄水劍半成靈力即可防住,豈料防效卻突增到三四成,一下將土地化成水窪。初時隻道措施失當。第二回對抗巽風劍又留下水跡,方曉幹擾來自那麵僅存的歸元幡。唐連璧早已煉成少陽仙體,歸元幡無法奪走他的法力。但這種法器專門針對玄門道法,一遇附近有玄門正法顯威,長幡則光華流動,自動產生效力,即便仙體也要受些牽製。唐連璧知道此物與宓文妃靈氣相通,遂不攻法器,輾轉奔襲,直取器物之主。

此番戰法快過瞬目,在場大眾均未看清。宓文妃法力高深,隱覺寒氣逼麵,已知無從躲閃,隻端坐著束手待斃。李鳳歧煉成仙體後靈感敏銳,遠遠的辨察分明,大叫:“慢!”霜雷箭破空而至,哪來得及阻擋,眼看要擊中文妃。忽然堅盾橫掠豎立,桃夭夭飛步搶到文妃前方,於間不容發之際擋開霜雷箭。唐連璧一擊不中,火浪相續攻到。桃夭夭再以天王盾招架,豈料火浪裏含藏了玄水劍的特性,似水流般漩洄盤纏,險些將盾體拖開。顯見玄門道法難抵神劍威勢,桃夭夭運氣聚神,雙手擎宇宙鋒劈向火浪前端。他心內激戰猶酣,宇宙鋒的主體正在壓製七星使,而魔劍的劍力實已滲透肉身,每根發絲,每寸肌膚,所蘊神通等若主體,運使靈便而沉猛,擊散火浪猶不罷休,徑直刺向對麵。唐連璧雙眉微豎,手指臨空劃撥,冥霜縱橫凜冽,也將玄水劍的靈威施發充分。刹那間魔劍同神劍交鋒,滿天風雲為之激**。

黃幽急道:“他倆怎麽打起架來了!”孤萍道:“他們倆不打架才稀奇呢!”話音未落爆響震耳,氣浪卷著塵沙四麵飆揚,衝的眾人跌撲滾倒,連子虛天師都退了好幾步。塵風未息驚聲又起,璿璣峰上竟凹出一個波光粼粼的大水塘。宇宙鋒畢竟凶霸,玄水劍偏於柔沉,相較之下防多攻少,然而用神劍防守的禍患又引發了,土地化水的規模遠超前兩次。眾多弟子摔入塘內,大呼小叫的拉扯掙爬。那邊桃夭夭持劍在地,唐連璧乘雲在天,各自蓄勢要做二次比拚。李鳳歧大喝:“快停手!再鬥殃及你的親娘!”桃夭夭身子一震,收起宇宙鋒道:“走開,我不跟你鬥!”嗓音粗啞如獸嘶。方靈寶喊道:“對呀,你們別打了!快聯手吧,聯手幹掉子虛天師才是正緊!”唐連璧道:“與蠢材聯手,我可沒興趣。”收斂冥霜峙立雲端。這時塘裏的人都上了岸,唐連璧袍袖一拂,水塘連底封凍,免了眾人失足落水之危。

子虛天師麵露欣悅,點頭道:“心脈激鬥尚未停止,已能迎戰身外的強敵,好極妙極!突破煉魔壇場有望,大仁主就快臨世了!”桃夭夭背對著站立,身姿如石雕般冷凝。宓文妃驀地開口道:“你為什麽救我?”略頓了頓,幽幽的道:“你不是把我當仇人嗎?當仇人就該殺之而後快,為何又要保護我呢?你說啊…….”桃夭夭轉過身來,滿臉淚痕交縱,雙唇哆嗦著講不出話。

子虛天師喜色登即消退,歎道:“唉,仍然不能拋棄人情,或許,這才是仁主最難超越的障礙。”宓文妃道:“天師退下吧,他成不成得了萬世真主,我此刻不太在意了。”子虛天師道:“怎麽,你也為人情所困?背棄門派的大計麽?別忘了,你之所以恢複仙力,全仗斷滅俗世私情。倘若情長不斷,又將墜入塵寰受苦。”

文妃恍如不聞,道:“我隻想問他一句話,一句話……”十六年設局,她刻意疏離親子,隻道兒子對自己充滿仇恨,剛才的救護之舉卻似落下個霹靂,陡然將心底的冰層炸裂了,母子之情潛流暗湧,什麽仙宗大計,回複仙法等等,盡於絕對中動搖,心潮仿佛隨時會噴發。她竭力保持語調平穩,緩緩的道:“我問你一句,你當我是母親,還是仇人?”

全場鴉雀無聲,親仇分判的時刻,天上的流雲,地上的草葉,似都靜止凝神傾聽。子虛天師臉沉若水,也在等待桃夭夭的回答。一片沉寂中,桃夭夭嘴唇翕開:“我……”一字吐出,忽而堅定的道:“我不信!”踏上兩步,倔強的揚著頭,任由淚水滾落麵頰:“憑你們三言兩語,一番糊弄,就把什麽都顛倒了,我該恨誰愛誰全反了,十幾年所思所想變成虛假…….不信,我絕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