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人道魔途一念間3

事發突兀,峨嵋派眾人驚愕萬分,不明白斷雪為何要對同夥痛下殺手。桃夭夭收起宇宙鋒,意待看清情況。唐連璧的雷炎流卻強勢不改,一如巨瀾般壓過去。邙土少了碎月劍力大減,哪裏還抵受得了。立時四肢齊斷,翻滾著向後摔開。前方阻力去除了,蘊含玄水劍的雷炎就象漫過原野的洪濤,勢將**滅所有障礙。斷雪正站在巨勢側麵,右腿,右肩,腰部……驟遇雷炎掠過,半截身子好似撕開的紙片,血肉四濺飛灑,殘軀撞向橋欄,一時間再沒半分活氣了。

雷聲向天際飄遠,塵埃落定處,響起邙土嘶啞的話音:“自作孽,不可活…….這就是我們的下場。”他背靠橋柱而坐,經脈魂體被震壞,僅靠內丹續氣,眼看也將形神俱滅。唐連璧邁步走去。桃夭夭道:“慢著,別殺他!”邙土似不覺有人靠近,仰頭望天,喃喃的自語:“早先的我們可不是這樣。很多年以前,那會兒,我給寺廟當泥瓦工,碎月做小買賣,殘雲殺牲賣肉,午陽大哥打獵為生……年齡最小的斷雪是個牧羊少年,生的好生俊俏,成日裏最愛梳妝打扮,大家都說他象女孩兒……我們七人義氣投合,親如同胞手足,經常聚在一起吃喝遊玩,逍遙自在的活著,活著。”

一邊述說,他眼裏閃動光采,臉上殺氣褪散,複現純樸的本色,記憶裏那個泥瓦工似乎又回來了。但隨即眼光黯淡下來,低聲道:“直到有一天,遇見一個七星傳道士,我們的生活才全變了樣。傳道士逢人就問‘想得長生嗎?’長生,與天地長存共生,快樂無止期,那不就是天堂麽?誰能放棄升上天堂的念想?我們七個跟傳道士走了,告別人世,踏上修行之途。我們加入了七星教,遵照教義縱性殺戮,雙手沾滿萬千生靈的鮮血。那時我們相信,要長生就得那麽幹,教義說天下人生來有罪,殺他們是幫他們洗清罪業。我們替天行道,是為上天堂積累功德!後來遇到子虛天師,他卻指出‘你們錯了,大功德必無私利。確立萬世仁主,建立起人間的天堂,才能讓眾生脫離苦海。’然後展示神妙仙法,我們七個使盡解數鬥不過他,輸的心服口服,從此歸順了仙宗。”

桃夭夭忽想“假如七個人樂天知命,平凡安樂的過完一生,何至於幾經磨折,到頭來信念破滅死無葬身之地。唉,人道不行,誤入魔道,總因妄念太執著。”

邙土提高聲音道:“可是!……”言外之意,改投仙宗也錯了,該走那條路才對?參悟大道為時太晚,終將帶著永世的迷茫步入黑暗。他胸膛起伏,仿佛藏著千言萬語,最終隻無奈的吐出兩個字:“算啦。”淒然一笑,身軀化作塵沙。

一陣風吹過,橋邊傳來斷雪的呻吟。先前他傷重窒息,這會兒緩過氣來,嘴裏還在念:“我下地獄,唐公子,為你下地獄,我願意……”眾人才從邙土之死的沉肅中驚覺,聞言暗道“七星使個個瘋癲,皆因執迷空幻願想。此人性行最為怪戾,原來妄想的對象竟是唐連璧!”隻見唐連璧走到近前,直視白靈芝的藏所,一眼都沒看斷雪,冷然道:“那你就下地獄罷。”

斷雪大喜欲狂,叫道:“他跟我搭話了!是跟我正經講話,他,他還向我提要求!”即使要求是“下地獄”,也令他笑逐顏開。眾人不忍看這慘狀,又不知如何處置。桃夭夭潛運靈念,暗中洞悉斷雪體性,尋思“他經受過殘酷改造,把身子改成女人一般,但究竟改變不了靈魂和本質。天生男**陽有別,違背自然的作法,終究隻是自欺欺人而已。”回視魔芋大夫,後者搖頭,示意其人入魔太深,且被雷炎摧毀元神,現下是無可救藥了。

唐連璧衣帶輕輕飄起,即將走向遠方。斷雪急道:“等等!唐公子,請你答我一句話好麽!我背叛子虛天師,殺了相處一生的夥伴,罪大惡極活該下地獄……這些我全不後悔,可你要是不回答這個問題,我就真的死不瞑目了!”唐連璧不理他,腳步沉穩,卻未見稍有停滯。斷雪抓緊時間,拚盡全力叫喊:“如果我天生是一個女人,你一定會愛上我的,是嗎?我若本來是個女子,我們肯定已經成親了,對不對?”末後幾句喊出,已全是哭腔了。僅存的右手向前伸著,企圖留住那遠去的背影。但這一下耗盡了他最後的氣力。隻見皮骨枯裂,如風化般散開。叱吒三界的第五星使,令人聞之色變的繞指劍殺手,就此隨風而逝,至死也沒得到畢生苦尋的答案。

四下裏寂靜如晨昏,籠罩著淒迷的煙霧。忽然間桃夭夭斷喝:“停下!”一躍上了橋麵,瞪著唐連璧道:“你這人心腸太狠了吧!答一個對字又何妨?讓人滿懷困惑的死掉,這比任何酷刑都殘忍!”唐連璧側過頭,端詳雲間寶光,儼是充耳不聞的態度。桃夭夭道:“姓唐的,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靈兒不用你救……”話未講完,唐連璧陡然振袖,一道霜風揮下,將長橋震為數截。

齊天宮暗布昆侖仙陣,長橋兩側凶氛濃密,下方定然潛伏著守衛仙宮的強大神怪。桃夭夭早已感知危險,忽見唐連璧震斷長橋,驚起道:“你個瘋子……”罵聲未絕,“茲茲”銳音縱貫長空,那斷橋引出一條裂口,一直連到天邊,瑞光寶氣分開,宛如巨幅長卷被撕成了兩半。桃夭夭警覺“是畫仙的畫卷,我們在畫裏。”果然沒見神怪出現,腳下橋體瞬間複原,正是畫仙法術的特效,再瞧峨嵋眾徒卻都無影無蹤了。

起初峨嵋派力戰七星使,冰火劍氣橫飛,周圍景觀偶遭損壞,並無畫卷撕裂之音。顯而易見,畫卷的假象是上橋後對方才設下的。唐連璧觀察雲光變化,就想確認景物真假。然而作畫悄沒行跡,替換真景幾無破綻,畫仙的技法稱得上是神乎其神了。

料想敵方此舉用意陰險,桃夭夭急喊:“別亂動……”唐連璧哪管他吆喝,身廓金暈流轉,八荒雷炎流向四麵八方轟擊。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場景破裂又彌合。一方轟的猛,一方畫的快,又形成強衝宮門的局麵。桃夭夭暗罵“大蠢材唐連璧,以為故伎重演能奏效?你上次能衝進大門,全是因為畫仙留著一手!”感覺畫卷補全神速,畫仙法力大增,想必先前故意放棄宮門,蓄足勁專等在此困敵。桃夭夭暗生疑慮“光困住我們有何用?唐連璧腦子是蠢,法力比畫仙強多了,僵持下去畫破難補,這番施為豈不白費?抑或是畫仙的緩兵之計,哎呀,大哥他們沒進畫裏來,多半會落入別的陷阱。”

正感焦急,半空裏飄響笑語:“都說唐連璧是風雷門不世出的俊傑,平生極重信義,一諾千金,如今看來不過是虛名謬傳罷了。”桃夭夭打個冷戰,聽出是子虛天師的聲音,一霎心弦緊繃,渾身血液幾近凝固。唐連璧收斂雷炎,懸立長橋上方,凝神找尋話音的源頭,這時子虛天師話語再度響起,卻似旋風般滿天回**:“約好中秋決鬥,時日未到跑來偷營,這可不是大丈夫行徑。”

唐連璧道:“我怕你煉劍發了瘋,到時死的太容易。”雙掌輕托袖底,徐緩平移,動作輕柔隱蔽,卻是運使大範圍道法的起手勢。子虛天師笑了兩聲,道:“我那不成器的學生呢,犯上逆師,所為何者?想取白靈芝救龍小姐麽?”桃夭夭滿臉通紅,大聲道:“你提前出關,是被七星使的滅亡驚動了吧!”邙土,午陽以嘯音召劍光傳附,真氣必與子虛天師關聯,一旦全體命絕,傳劍氣路中斷,子虛天師將感受強烈的震動。桃夭夭據歸藏易揣度昆侖仙法,大略弄清其中脈絡。此刻講出敲山震虎,一來表示掌握巽風劍奧妙;二來岔開對方思路,免得白靈芝被提及,救命寶物牽入爭端當中。

子虛天師道:“峨嵋山上看你身碎魂滅,現下非但複活了,好象還成就無憂法體,眼識道行也大有進步。赤靈芝可沒有這等效力,峨嵋派廣集仙學,真能創出起死成道的神術?”

桃夭夭道:“不錯,參修天地人三道,就可以修成正果!”抓住時機,還想說服他回歸正途。子虛天師冷笑道:“學生居然向老師講授道理了。天道,地道,人道……哼,仁主斷不了私情,哪還有什麽人道?人道不立,天地間強者獨存,該施行的是霸道!哈哈,好學生,且看我跟峨嵋派分個強存弱亡……”桃夭夭大呼:“錯了,你想錯了!等一下。”笑聲飄渺,子虛似已走遠。驀地唐連璧一聲大喝,聚氣已畢,神功振發,衣袍如風帆般鼓脹起來。

刹那間天色一暗,波光滾滾翻湧,自唐連璧體廓向外擴展。此乃玄水劍最強形態,附帶雷炎,霜雷,比風雷法術附加玄水劍勢稍欠精度,但更具催破阻障的神威。畫仙的道法暗含巽風劍光,巨力衝撞之下真形畢露,劍光交織飛起如金蛇亂舞。而玄水劍光波前端白氣疾繞,發出風紋破月流,纏扯動搖巽風劍光,尋找對方施法的薄弱環節。如此一來,衝破畫卷的進程大大加快了。可是巨響連天,狂震不絕,也掩蓋了子虛天師的音跡。桃夭夭焦躁道:“不開竅的混帳,亂衝亂打頂屁用!”料想峨嵋眾徒分隔在畫外,子虛天師定是趕去猛攻他們。眼下找不到出路,難施援手,峨嵋派遭受巨創的危機似已無從扭轉。正感焦急無計,忽聞震**中悠然悅耳,象是琴弦撥動的聲響。

幾聲琴音忽左忽右邊,難以確定位置。但長短有致,似乎暗示某種規律。桃夭夭心念一動,叫道:“給我安靜些!”唐連璧不停加催法力,爆炸一波比一波強勁,震的耳膜生痛,哪有半點靜下來的趨勢。桃夭夭靈念運到極處,辨察琴音仍感艱難,勃然大怒道:“**的隻會搗亂是不是!”抽出宇宙鋒,就要上前火並。這時琴音中止了,前後總共九次,六短三長首尾對應,桃夭夭幡然省悟“這是歸妹卦!琴音提醒走歸妹位!”

六十四卦格局分明,歸妹屬兌宮,居東西直線,切入東南斜向東北即可到達。當下桃夭夭借太陽定位,沿那路線快速飛行。與此同時,玄水劍的轟擊快過了畫卷描補的速度,虛景與實景出現破隙,唐連璧也找到出路,立即騰身飛往。兩個人去向相同,幾乎肩並著肩。四周幻象消褪,實物紛呈,一座高樓矗立眼前,桃夭夭心道“咦,是妙源閣。”靈念遙感,發現畫仙就在樓裏運功施法。

唐連璧去的好快,倏地落至樓底小室,風紋過處血光迸綻,一下切斷畫仙作畫的左手。那日峨嵋鬥法被唐連璧擊碎右臂,現在雙手俱失,神妙絕倫的畫技即告被廢。妙曇大叫著仰倒,風紋猶未止勢,颼颼的切向脖頸胸膛等要害致命處。恰逢桃夭夭尾隨跟到,宇宙鋒疾出,柔和劍波運轉巧妙,於千鈞一發之際撥開風紋,怒喝:“隻知蠻幹的蠢貨,殺了她怎麽救夜千影?”

唐連璧目如冷電,正待針鋒相對,忽而側頭有所感。遠處飄傳冥霜寒意,正是冰棺所發,念及救護龍百靈十萬火急,哪還顧得上鬥氣交惡,旋即縱身跳離妙源閣。桃夭夭也知他是趕去支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旁忽有人呻喚:“沒,沒想到,峨嵋師尊親自來了。道祖天靈保佑,峨嵋師尊竟然死而複生。”

牆角陰影裏躺著個老者,雙目隻剩窟窿,兩袖空空如也,竟是那又瞎又殘的琴仙師聰。桃夭夭道:“前輩,我就猜到是你相救!”趕忙走近攙扶,見他小腿青筋曲凸,腳邊擺著一架焦尾七弦琴,想是用腳趾彈琴傳音,為自己指明脫困的路徑。琴仙道:“師妹不聽我勸,設畫冒犯貴派,趁她作畫入神時我彈…….彈了……原本不抱希望,隻為行之當行,無愧……無愧於良心……”喘息加劇,大有不支之態。桃夭夭暗傳真氣助他順氣,誰知手掌一震,被他體內的紫蘊彈開,忽覺詫異“他氣脈如此強旺,體況怎會這般衰弱?”

琴仙稍微轉過氣來,續道:“子虛天師意欲煉化巽風劍,昆侖仙客被他殺的殺,奪魂的奪魂,活著的也給強取真氣了。惟有順服聽命於他,方得附加巽風劍光,恢複法力。天文宿首座素性高潔,不會向叛徒屈服。我,我很擔憂她現下的景況。”

桃夭夭道:“前輩放心,天文宿首座很安全,不久前我還跟她見過麵。”琴仙喜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在妙源閣吸納紫蘊,原想積夠真氣到天文閣護駕,結果彈琴時耗用光了。若非師尊告知,當真要活活急死。”桃夭夭聞語動念,略加思索,揮掌掀開樓閣地板,隻見下麵紫晶叢生,玉英滿地漫湧,如泉水向四方流淌。

天氣入地凝結於玉英,昆侖仙客取之修煉:將吸收的紫蘊轉化為真氣,積存深厚就可運煉法術。而妙源閣下埋藏玉英的總根,由此日夜生長,漫延整個仙境,此處其實就是玉英的出產地。子虛天師入閣閉關,琴仙臥地蓄養,皆因樓底玉英散發的紫蘊最為濃鬱。但琴仙還沒吸足紫蘊,真氣尚嫌淺薄,便強行使出傳音術,定然導致損身殞命之危。此刻氣脈旺盛而體況衰竭,便是這個原由了。況且琴音傳出未必有人聽到,聽到了也未必解悟。他犧牲自家性命,棄救助首座的大任不顧,耗竭真氣施行毫無把握之事,歸根結底都隻為不負“良心”二字。

桃夭夭牽念峨嵋眾徒安危,記掛冰棺是否穩妥,卻絕不能見死不救,況且是對這樣一位敦雅忠厚的長者,當下道:“我幫前輩調息,請放鬆經脈,勿要抵觸。”按住他腹部丹田,運起靈源玉鼎式,純陽真氣瞬間契合昆侖路數,綿綿柔沉的傳輸入體,同紫蘊絲毫未起衝突。琴仙驚喜道:“桃師尊不但康複如初,神通更猶勝當日,昆侖法術用的這般熟練。”他哪知桃夭夭三易在心,煉成仙法如探囊取物,忽記起一事,道:“適才師尊提到營救夜千影,那小孩粗通棋仙法理,的確十分要緊。長生天勾結子虛天師背叛正道。貴派如果征討法聖,必須攻入長生天的鑄顱峰,棋仙常年在那布設棋局,若無夜千影帶路,你們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說話間傳氣已畢。桃夭夭急著救應峨嵋眾徒,縱然長生天,夜千影,棋仙棋局等幹係重大,此時也無暇深思。眼看琴仙臉上有了血色,活力已複原,立即說道:“前輩隨我同行麽?”一瞥趴在地上的畫仙,意謂凶頑之輩在旁,久留必生不測。琴仙道:“老夫留下照料師妹罷。唉,她一心盼著昆侖複興,全然不計手段,這才被子虛引入歧途。不過妙曇還顧念同道情誼,背著子虛安排我到此靜養,她是不會害我的。”頓了一頓,接著道:“夜千影被封入圖畫,外力再強也難釋放。我要勸妙曇將功贖罪,講出放人的方法。”

畫仙身遭風紋切割,內丹受損功法被廢,別說使壞害人,連喘口長氣的力量都使不出了。麵孔朝下貼地趴著,惟有脊背微顫,表明還是個能呼吸的活物。桃夭夭觀測此狀無虛,估量琴仙足以應付,說聲:“有勞前輩!”飛身出了樓窗。

樓外風雲動**,尤其西麵鬥氣衝騰,必是激戰正酣的地點。桃夭夭飛速趕去,遙望峨嵋眾徒困坐於長橋附近,被四方劍光勁氣圍攻狂襲,登時血氣上湧,綻舌高喊:“給我讓開!”宇宙鋒**起青芒,穿雲破空擊向敵勢。驀然臂膀劇震,右側一劍刺到,竟而擋偏了宇宙鋒。桃夭夭一愣,脫口叫出:“破空劍!”

隻見黑霧成團,儼為人形,手掌握持青色長劍,潑風落雨般迎麵劈刺。昔日峨嵋山上群仙惡鬥,子虛天師曾用破空劍擊傷李鳳歧。此劍本為桃行健所有,子虛滅其魂奪其法,運用之際不如前者精純。然而此時劍路精絕,氣貫長虹,赫然便是桃行健在運使。桃夭夭一麵招架,一麵端詳那霧影,駭然道:“難道是……是…….”

耳畔傳來子虛天師的笑聲:“不錯,這確是桃行健的鬼魂。嗬嗬,你想親手幹掉自己的‘父親’麽?”桃夭夭猛一轉頭,望見淩虛殿頂部煙雲繚繞,稀散處顯露子虛天師的身影。如同武玄英的異狀,他因加持巽風劍神力而體型膨脹,足有十幾丈高,氣魄雄偉堪比神佛,卻手捧竹簡懸空而坐,好整以暇的翻閱,猶如一位儒雅謙衝的教書先生。桃夭夭道:“我……父親的鬼魂,他早被滅魂了……”自幼年懂事以來,桃行健便是他心目中的父親,每每悲歎懷念。如今身世雖明,生父龍鼎乾情義極淡,相比之下往昔的思親之情反倒更深了。

子虛天師道:“滅掉魂魄主體,取出含藏道法的部分,運煉後專司殺生,書裏稱之為‘鬥鬼’。老夫自古煉鬼無數,得名‘鬼伯’,那可不是白叫的。”旁邊有人接言:“鬼伯,峨嵋首徒隻守不攻,真武陣不戰自敗,實在教人敗興的很哪!”霧幕隨聲散開,旁邊現出個雙髻小童,一眼看去正是長生天的妙香子。

子虛天師應道:“逐次增加兵力,看他能撐幾時。”手指翻動書頁。隻聽呼嘯聲起,成百上千的鬥鬼遁空飛臨,皆是古今仙道高手的殘魂,經過子虛的催煉,所帶功法比生前更加強霸。圍繞峨嵋派的戰團越來越厚,各類神兵異術如風暴驟降。李鳳歧極為機警,記得桃夭夭告誡真武陣暗存隱患,不可使陣法提升過快。因此率領眾徒盤坐穩守,隻用天王盾抵擋,等待師尊前來指揮。正當苦苦支撐之時,一道紅光閃現,天武神的巨靈戰氣淩空劈到額前。李鳳歧渾身一震,骨節“咯咯”抖響,盾體險被這凶猛無匹的勢道震裂。

桃夭夭給破空劍纏住了,另兼心有顧慮,竟而騰不出手援救眾徒,情急中向子虛大喊:“別信那童子的話,他不是長生天門徒,你知道他是誰嗎?”

子虛天師笑道:“是妖皇對麽?當年通過禦天龍轉交巽風劍,我就很想拜會這位高士。又疑傳言不實,或是禦天龍托名,並無真正的妖皇存在。如今幸會其元神,果真高妙極了。他的圓真心術既強狠又不露棱角,實乃獨冠天外的絕學。我與他強強攜手,正可推行霸道,怎麽不能相信。”

桃夭夭道:“妖皇隻求尋獲軀體,別人都是他利用的工具傀儡,用完了必死無疑……”妖皇道:“什麽工具死活,光顧說嘴有何用?除掉麵前的死魂,你過來滅了我。宇宙鋒連這點都做不到,還是你心裏藏著什麽企望,不肯下重手。”

此話正中關節,桃夭夭思量鬼魂雖殘,據三易創新法,複全魂體似乎尚存一線之機。如若桃行健得以複活,亂塵大師的遺恨,許青鉉的悔痛,峨嵋派的恥辱,統統都可消盡洗清了。琰瑤環見到桃行健該是多麽歡喜,心中久積的創傷也能豁然痊愈!想到這些美景,這些溫暖人心的美事,桃夭夭哪還下得去手,欲待思索易理,對麵破空劍越攻越猛,那邊峨嵋眾徒勢危待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遠處有人冷笑:“優柔寡斷的蠢貨。”破月風紋颼然穿空,登將桃行健的殘魂切個粉碎。桃夭夭心裏一沉“他……到底是活不了。”說不出是什麽感受,腦海深處隱約的回響“我到底是沒有父親……”悵然若失的愣在原地。

困局被破解了,淩虛殿頂上雲氣森重,執念結緩緩升騰擴張。妖皇冷然道:“唐公子出手了,還當你能等很久呢。”

唐連璧據守橋頭,守定百靈冰棺,一舉擊滅桃行健的鬼魂,旋即又凝然靜立。峨嵋眾徒苦撐煎熬,他竟站在那兒視若無睹。

子虛天師道:“我知道你為何不動。你想等巽風劍現形,一鼓作氣拚老底。玄水劍硬拚巽風劍,自然不能浪費太多法力。”詭譎的笑了笑,忽道:“嗬嗬,怕你等不到那時候了。唐公子,唐門三百餘口的鬼魂都在我這兒,你就不想見見親人?或許也象整治桃行健一樣,下狠心挨個滅光。”

注:唐連璧與鬼方女的故事,將在《玄門外傳之大戰齊天宮》中詳細描寫,本書隻略述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