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們都很怵洛爻,這個男人身上帶著一股子令他們害怕的氣息。
長發女鬼不敢靠近他,隻得往魚婉婉身邊湊了湊,才開口說道:“其實這個鎮子從半年前就開始陸續死人了……”
霧鎮出事始於半年前。
這個鎮子全都是田疆族,在南曲,霧鎮的蠱是出了名的邪門,尋常南曲人根本不敢靠近霧鎮,鎮上的人也大多“自產自銷”,內部消化。
女鬼砸吧著嘴道:“追溯到他們的祖輩,說不準還是近親呢!”
“你說重點,這種背景不聽也罷。”三人此時已經盤腿坐在地上聽女鬼講故事,魚婉婉已經開始著手撕著黃色小紙人了。
“我這不得給你們鋪墊鋪墊嗎……”
女鬼晃晃快要掉下去的腦袋,又用手扶了扶,繼續說著接下來發生的事:
半年前,霧鎮上陸陸續續有年輕女子離奇暴斃,死相各異——斷頭的、斷腿的、被掏空心髒的、被割了舌頭的……總之就是各有各的死法,且看起來毫不相幹。
“那死了這麽多人,外麵沒人管嗎?”何允川問道。
“這我哪知道?”女鬼順著自己的頭發,“我隻是聽路過的那些大媽們閑聊說起,這鎮上的女人本來就不多,早些年他們重男輕女,剩下來的女嬰不是丟出去就是掐死了,現在——就連鎮上的那些大媽們都難逃厄運。”
那些上了年紀的婦女也陸續出事之後,這鎮上開始流傳出了田疆一族受詛咒的傳聞,最早健叔還會安撫大家,說隻是有邪祟作怪,還在祠堂開過幾次大會,驅過邪。
隻是做這些事情似乎沒有用,鎮上還是會陸續的死人——直到他們三人進鎮的那一天,鎮上的女人已經死絕了。
“死這麽多人,就沒有一個人報警嗎?”
“報警是什麽?”長發女鬼似乎很不理解什麽叫“警”,她歪歪頭,“鎮上出了事,自然是鎮上的人自己解決,況且鎮長還在呢,找外人做什麽?”
話說到這,三人終於明白了。
這個鎮上與外界根本就是完全隔絕的,難怪這麽多年都沒修過路,難怪鎮上連手機信號都沒有,難怪死了這麽多人卻沒有人管……
“那後來呢?”洛爻問道。
“哼,後來,那個臭老頭不知道從哪裏騙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進來喂這些蟲子唄!”女鬼不屑道:“這半年來,那老頭總是將自己的蠱蟲放在鬼宅裏麵養著,真當我們這些鬼是傻的嗎?!他就是想用我們的陰氣養這些邪門蠱!”
“你是說,從死人開始,這個健叔就在鬼宅裏養蠱了?”
魚婉婉迅速在心裏梳理著這條時間線。
如果按照女鬼的話說,健叔從開始死人就將自己的蠱蟲轉移到鬼宅裏麵,還陸續的找了不同的術師進來喂蠱?!
“難道術師的血肉對這些蠱蟲有什麽特殊的用處嗎?是靈力?!”
魚婉婉看著洛爻,總覺得這裏麵有什麽說不上來的地方……
洛爻回望她,手指頭不自覺的在膝蓋上有規律的敲打著,緩緩道:“你們還記得棺材鋪那個老板嗎?老何不是還有一口棺材在那裏?”
洛爻的話提醒了二人,如果說這鎮上想要真正問出什麽內幕,恐怕還真得找這個棺材鋪的老板……
“你們是說那個叫巫文斌的棺材鋪老板嗎?他倒是個頂有意思的人!”
說到這個棺材鋪老板,長發女鬼兩眼放光,隨即又黯淡了下去,“他小時候經常在牆角處給我們燒香燭,唉……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他長大之後,已經很久沒給我們燒過了。”
“說說這個巫文斌。”
“想說我什麽不能當著我的麵說,在背後偷偷問一群見不得光的鬼,洛家的家教就這樣?”
巫文斌穿著一身長袍從內堂裏走了出來,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又聽了多久。
“是嗎?”洛爻站起身,在絕對的身高優勢下顯得頗有氣勢,他低下頜看著巫文斌道:“我洛家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至少不會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苟活小半輩子,你說對嗎?”
巫文斌像是被洛爻戳中了肺管子,拿著煙鬥的手微微一震,剛才那副略帶囂張跋扈的臉變得不自然起來。
四人之間的氣氛讓周圍的小鬼們紛紛飄到了槐樹後麵,此時的鬼宅反而是因為幾人變得靜悄悄的。
“人既然來了,不如給我們說說這個鎮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洛爻看巫文斌不說話,繼續道。
巫文斌這才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若不是因為這幾人關係著那件事,他說什麽也不會再踏入鬼宅這個令他傷痛欲絕的地方。
巫文斌抬頭看著幾個年輕人,正色道:“這裏發生了什麽跟你們幾個外鄉人一點關係也沒有,現在你們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能夠出這個鎮子,趕緊走,不要再回來了。”
“喂,你不告訴我們為什麽就要我們走?你覺得我們會相信你嗎!”何允川雙手插兜不服地看著他。
巫文斌卻被他的話逗笑了,“小子,你除了信我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就這間鬼宅裏麵的蠱蟲就能把你們三個困住,你們以為自己還能平安走出霧鎮?”
“你……”
“巫先生,我們來霧鎮隻是想要找到一個隱藏了多年的陣法,並無意插入你們田疆一族的事情之中。可是如今我們既然已經身陷囹圄,又怎麽能甘心就這樣離開?”
魚婉婉真誠的看著巫文斌的臉,目光灼灼。
巫文斌不自覺的將頭扭向了鬼宅的入口處,他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又看了看執著得一如他年輕時候的三個青年,終於鬆口道:“想知道真相,跟我來吧。健叔很快就會過來給你們收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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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爻當時看著這個內堂的時候就已經在想裏麵會有一條通往外界的密道,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巫文斌此時正帶著三人由內堂的排位後麵鑽入一條隻能容得下一人通過的密道之內。
巫文斌拿著手電筒走在前麵,魚婉婉、洛爻、何允川依次跟在身後。
何允川邊走還邊問道:“你倒是說說,這個鎮上為什麽死了那麽多人?真的是你們田疆族的詛咒啊?”
打頭的巫文斌發出一聲冷冷的怪笑,“霧鎮這個地方要是真有詛咒,第一個死的就應該是健叔。”
“那老頭到底什麽來路?”
“我們田疆一族的族長都姓田,田健的祖祖輩輩都是族長。”巫文斌咬牙切齒的跟他們說著田疆族的往事:
田疆一族的族長隻能從田家人裏選出來,而所有田疆的族人都必須聽從田家的指揮。
他們巫家祖輩開始便給田家打著下手,為田家做事,直到巫文斌的父親發現了田家的秘密……
“什麽秘密?!”魚婉婉連忙問道。
巫文斌頓了頓,“田家在練邪蠱。”
“邪蠱?有多邪?要用人命來養那些蠱蟲的邪?”
“哼,不止。”巫文斌嗤之以鼻,“我們田疆一族練蠱隻是為了自保,從未想過利用蠱蟲傷害別人,可是到了田健父親那一輩,練的蠱就已經不是我們老祖宗留下的蠱了。”
“他們田家世代守著我們田疆的祠堂,利用手裏的權力修建鬼宅,明麵上說是要為死去的先人建立一個棲身之所,實際上就是為了給田家一個絕佳的練蠱之地。你們今天想必也聽了那些鬼魂所說,田健哪裏是什麽好人?!他不過是想要把術師騙到鬼宅殺掉,利用術師身上的靈力滋養蠱蟲。”
“可是他千算萬算,根本沒算到你們幾個剛跟人身龍首神大戰一場之後還能滅了他的母蠱。哈哈哈哈……”
他隻要看到田健吃癟,就能開心很久。
“那這跟鎮上的死人有什麽關係?他又為什麽一定要我去你們的棺材鋪幫忙運棺材?”魚婉婉問道。
巫文斌聽到她這樣問,突然停下了腳步,幸好洛爻及時拉住了魚婉婉才讓她沒有撞上無巫文斌。
“我懷疑田健練的蠱已經不是當初他爹練的那種了。我偷偷去亂葬崗查看過那些死掉的女人的屍體,發現了很多被蠱蟲蠶食的痕跡,而且——”
他的話音隨著他的身體轉動,吊足了三人的胃口。
“而且什麽?你倒是說呀!”
何允川急不可耐地問道,他最討厭別人說話說一半!還不如不說呢這個人!
“而且你們沒發現嗎,那些剛死的人,根本沒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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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健對收掉那個天命洛家人胸有成竹。
在此之前,也有許多術師到他們霧鎮想要尋找大陣的下落,笑話,他怎麽會讓別人直到他們田家世代守護的大陣在哪裏呢?
就算是玄門裏最負盛名的洛家傳人,今天還不是得死在他的蠱蟲口下?!
田健手裏端著一個小瓷瓶,愛憐的撫摸道:“乖兒子,等爹湊夠了222個女人,就能讓你重回這個世上了……”
“健叔……蠱王、蠱王好像、好像沒反應了!”
大郎原本盤腿坐在健叔身前控製著那隻他們精心飼養的碩大的蠱王,可就在剛剛,他手裏的子蠱毫無能量反應!
這種情況下,要麽就是母蠱死了,要麽就是母蠱已經進入了宿主的體內。
可是大郎並沒有操縱任何術法讓母蠱進入宿主體內,所以隻剩下一個選項——
“你說什麽?!”
健叔將他手裏的寶貝瓷瓶放下,一把將大郎推開,試圖用靈力喚醒母蠱。
他連續試了十幾次,母蠱都沒有反應。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健叔不可置信的看著逐漸萎靡的子蠱,眼裏迸發出凶狠的光。
“居然敢殺了我的寶貝母蠱,我要他們全都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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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婉婉幾人沒有想到,這鬼宅的最終出口居然是巫文斌的棺材鋪!
“巫先生,難道這條密道,是你挖的?”她有些疑惑的看著巫文斌。
巫文斌每次對上魚婉婉這雙眼睛,都覺得很不自在。
“我爹和我挖的,就這一條道,每次他們想要害人的時候,我和我爹就想辦法救人。”
幾人來到巫文斌的棺材鋪裏,發現這裏早就已經被他關得嚴嚴實實。
巫文斌將手裏的煙鬥袋隨手放在一邊,指了指窗戶的位置道:“田健應該很快就會發現你們跑了,不過他不敢來我這,你們要找的大陣——應該在旁邊的那個村子,就是,曾經姓岑的那個。”
“岑?”魚婉婉聽到這個姓,眼眸微閃。
難道是曾經她和爺爺一起在岑家村住的那個地方嗎?
魚婉婉對岑家村的路線已經模糊了,但是那個村落的一草一木依舊可在她的心裏。
就快過年了,也不知道岑家村如今怎麽樣了?
除了洛爻,沒人發現魚婉婉的異樣。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魚婉婉收起心裏的情緒,問道。
巫文斌在救他們出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他這個棺材鋪什麽都沒有,就是棺材多。
他指了指豎在牆邊的四口棺材,“晚上你們躲進去,等到雞鳴時分再出去,朝西走,不要回頭。”
他們不知道最後巫文斌是怎麽騙過了田健和那些人高馬大的田疆族男人的,巫文斌隻跟魚婉婉要了三個黃色小紙人——她在鬼宅撕下來的那幾個。
最後他們算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霧鎮。
“我去,車子怎麽不見了?!”何允川看著原本應該停著他們越野車的地方空空如也,整個人都崩潰了。
“你以為我們在鎮上那麽多天,他們還會留著我們的車?”洛爻諷刺道。
“這些人除了殺人還偷東西的?!無恥!無恥!”
何允川煩躁的走到一旁垛了跺腳,卻看到遠處一陣強光燈朝著他們照射過來。
他連忙用手遮擋住眼睛,隨著一陣發動機的響聲靠近,他這才看清楚自己眼前居然停了一輛熟悉的牧馬人。
“梁秘書?!”魚婉婉驚呼出聲,“你怎麽會在這?!”
開車的人正是梁臨川,他關了強光燈,臉上掛起自己職業的笑容,“夫人,我已經在這附近等了你們好幾天了。”
其實他們進霧鎮的那天,洛爻就給梁臨川發去了訊息和定位,為的就是以防他們出事。
事實上倘若他們今晚再不出來,梁臨川也是要報警入鎮的。
“報警吧。”
三人上了車,洛爻嫌棄的將外套丟到了尾箱,吩咐梁臨川道:“這個鎮上死了很多人,鎮長的嫌疑很大。在鎮裏找一個叫巫文斌的棺材鋪老板,他會作證。”
何允川此時不得不佩服洛爻這種生意人的頭腦。
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後續的事情他們已經不關心了,畢竟這些事情會有警察處理,他們隻需要等結果就行。在前去岑家村的途中,魚婉婉接到了一單活兒。
她還特意給爺爺打去了電話,詢問爺爺該不該接這個活兒。
而爺爺卻告訴她,玄門的大節氣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