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畫中畫

“也許你隻是運氣好,才有這次撿漏的經曆”周凱注意到盛登峰和魯卓群回來,立刻斟酌詞匯,繼續攻擊玄齊說:“假如這幅畫真是黃少強的習作,最多值兩萬,而不值五萬。要知道齊白石的習作價也才值四萬,更何況你這還是個存疑的臆做”

盛登峰站在桌前,仔細觀察桌上這幅墨竹圖,雖然有著一些風韻,技法卻不純熟,的確更像是一副習作。盛登峰雖然沒有涉獵字畫,但眼光還是有的,美好的事物本身就是相通的,這幅畫在某些方麵的確有些欠缺。

而魯卓群卻什麽都沒有說,默默的觀察玄齊,發覺他麵對別人的質疑,卻依然雲淡風輕,仿佛有種泰山壓頂而麵不懼色的超然。年齡雖然稚嫩,卻有大家風範。加上魯卓群知曉玄家來路,不由在心中讚上句,好個風度翩翩世家子

玄齊緩緩的伸出手指,指向竹葉上的紋路說:“你覺得這是黃少強早年的作品,這點我是反對的,仔細看這一片竹葉,難道你就看不出點什麽嗎?”

“竹葉?”周凱凝神瞧了半晌,最終緩緩把頭一搖,他還真沒看出這片竹葉有什麽不同。倒是羅掌櫃凝神一瞧,被驚的虎軀狂震,而後才拍著巴掌說:“妙啊妙啊妙”再凝神觀看整幅墨竹圖,立刻嘖嘖稱奇:“技法已經大成,畫作返璞歸真,可惜黃少強英年早逝,要不然也能成為可以比肩齊白石,張大千之流的名家。”

聽到羅掌櫃這樣說,周凱更驚訝了,這一刻他發覺好似自己又悲劇了再一次成為上躥下跳的小人,努力睜圓眼睛,再一次看墨竹圖,卻依然看不出這幅圖裏麵有哪裏不對,技法青澀,布局尚可,著墨偏重,而且用的毛筆質量很差,畫上的枝葉都好似分叉般,這明明就是一篇的習作啊怎麽又返璞歸真,比肩齊白石,張大千?疑惑的周凱不由得再次望向羅掌櫃,希望他能說個清楚。

這時候不光周凱好奇,就連盛登峰和魯卓群都好奇,這幅好似技法拙劣的圖,怎麽又成了返璞歸真的大作呢?

羅掌櫃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喉嚨說:“我們常言,畫虎畫皮難畫骨,這裏麵的骨就是一種神韻,一般能掌握這份神韻的人,都畫藝大成,成了大家。而這幅畫就是黃少強技法大成後的畫作,他畫的不是墨竹,而是竹骨”

聽到羅掌櫃這樣一說,周凱再去看這幅畫,那些看似塗鴉般的地方,頃刻間都清晰了起來,甚至就連似乎是毛筆開叉的地方,都變得鮮活,整幅畫好像近在眼前,原本定型的水墨又開始顫動,整幅畫有著一種難以言表的神韻。

羅掌櫃繼續說:“梅蘭竹又並稱為歲寒三友,竹在我國傳統文化中,一直就是堅韌不拔的代名詞,黃少強在技法大成後畫竹骨,這是在借物喻人,又是在自喻,他不光畫出竹骨,也畫出了竹的風骨。”

羅掌櫃說著嘖嘖稱奇,見獵心喜說:“老朽願意出一百萬,請上這幅竹骨圖。”

還未等玄齊答應,周凱大聲的說:“這裏麵應該有什麽不對為什麽民國的水墨畫用清朝的底紙,用清朝的卷軸,這裏麵還存疑,是不是黃少強的巔峰之作,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

周凱現在隻剩下嘴硬,死強著不鬆口,拿這幅圖的底紙和卷軸說事。羅掌櫃的臉上閃過不悅,卻沒有說什麽。而盛登峰與魯卓群的眼中閃過一絲不齒,真正的世家子,講究的是個光明磊落,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像周凱這樣胡攪蠻纏,已經不像是個世家子,而像是個潑婦。

玄齊並沒有多言,而是望著整幅竹骨圖再一次運用出鑒氣術,仔細上下打量的整幅畫一遍後,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這一切的不合理一下說得通了

就在玄齊用鑒氣術時,魯卓群以為玄齊是尷尬,於是舊事重提:“我見這幅竹骨圖也很歡喜,即使存疑我也願意購入,不知玄家兄弟是否割愛,我出一百五十萬。”

玄齊默默的搖頭:“別說一百五十萬,就是三百萬我也不會出手,這幅畫裏有玄機。”

“玄機還懸崖呢”周凱已經放開了,大聲的說:“我看你是抽風了就這麽一副存疑的畫作,還有可能是偽造的贗品……”

玄齊並沒有理會狂吠的周凱,而是轉身望向羅掌櫃:“貴號有放大鏡嗎?還請拿個倍數最大的來。”

羅掌櫃隨身戴的就有,從口袋拿出一個放大鏡交給玄齊。大家夥就聽著玄齊低聲說:“黃少強究竟遇到什麽,一個並不擅長畫竹的人,畫出竹骨?”而後又似自問:“清朝誰畫的竹子最好?”

周凱不放過任何打擊玄齊的機會,直接賣弄自己的淵博:“清朝畫竹子最好的是鄭板橋,專注畫竹五十年難道你不知道嗎?”

除了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周凱,剩下的三個人都是心思慎密之輩,整幅圖處處透著蹊蹺,為什麽黃少強能在生命的最後幾年畫藝大成,又為什麽他的畫會出現在清朝的卷軸上麵?這一切隻有一個解釋三個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玄齊用了放大鏡仔細觀察整幅圖的裝裱出,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看到接口處時,他也難耐激動的大聲喊:“果然是畫中畫”

羅掌櫃更是激動,他已經推斷出黃少強的畫作下麵,應該還有一副畫,聽到玄齊這樣喊,他也湊上去,拿起放大鏡望著有些奇怪的裝表處,還真看出蹊蹺來,立刻興奮的喊:“要不要揭畫?”

玄齊也對畫作下麵的畫卷好奇,出言問:“揭畫需要多久?會不會傷到黃少強的竹骨?”

“不會不會”羅掌櫃好似遇到心愛玩具的孩子,出口向玄齊保證道:“我親自來揭,保證不會出現絲毫的紕漏。要相信我的手藝,我能從一張宣紙上揭下三層來……”亢奮中的羅掌櫃,自知失言了,好在周圍的人都沒有在意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脫周凱的預計,他閉上嘴巴,不敢再亂說,玄齊的身上透著一股子邪性。買了副畫居然還是畫中畫……

亢奮的羅掌櫃很快就帶來了自己的工具箱,還有兩個小夥計在一旁幫忙,三層宣紙被鋪在畫卷背後,兩個小夥計按好四角,而後羅掌櫃拿起排刷沾上清水,均勻的刷在最上層的宣紙上,任由潮濕的宣紙往下滲去潮氣,等上十分鍾後,畫卷被翻轉在八仙桌上,羅掌櫃雙目放光,雙眼上帶著好似潛水鏡般特殊的放大鏡,手中拿著泛著寒光的刀片,小心翼翼的尋找裝裱處的縫隙。

裝裱過古玩字畫的人都清楚,一副畫卷並不是一層,而是多層粘接在一起的,再加上宣紙的特性,通過一些特殊的手法和特殊的技法,是可以做到把裝裱好的字畫分離而開。當然這個也是字畫修複中必不可少的功法。

一個好的裝裱匠,能夠把一幅畫按照原本裝裱的步驟反向分離。更強的裝裱匠把揭畫這門手藝演繹到極致,把一副真品畫作,一層層揭下來,最高技法的人可以揭下五層,這樣就能讓一副真跡變成五幅真跡。羅掌櫃能揭下三層,已經算是個中高手了

這樣做雖然在短期內能夠獲取暴利,但對文物字畫的傷害是不可修複的,還沒有那個裝裱匠能把揭開的字畫再合而為一?正是因為有了黑心商人貪圖短期暴利,把老祖宗傳下來的真品,一件件的給毀了。

羅掌櫃小心翼翼的把最上層的畫給揭起來,下麵果然還有畫,也是一幅畫竹圖羅掌櫃努力不讓自己分心,一點點的把黃少強的作品揭下來,而後放在一旁的宣紙上,確認無誤後,他才摘去目鏡看著下麵那副圖的真容。

著墨淡然,挺拔蒼翠,竹葉成片,上麵不但有題跋,用章,還賦詩一首: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是鄭燮、鄭板橋的作品,而且還是鄭燮畫藝大成後,為數不多的精品之一,難怪黃少強能畫藝大成,每天麵對這幅圖臨摹,肯定會有所收獲。

羅掌櫃不吝讚美,豎起大拇指對玄齊說:“小兄弟你可真是好眼光,花五萬不光買到了黃少強大成後的真跡,還買到了鄭板橋的真跡。這運氣,這眼光,嘖嘖……”

盛登峰的眼中閃過震驚,繼而化為狂喜,而後竭力的抑製住自己眼中的狂喜,對著玄齊說:“小兄弟,你的眼光和運氣真是好的讓人羨慕”

周卓群也附合說:“玩古玩這些年,一張畫上兩幅精品的事情,聞所未聞,這個漏子太大了”

周凱最終弱弱的說:“買古玩撿漏也許是運氣好,接下來咱們雅賭才是見真章。我不信他賭石還有這麽好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