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危險重逢
宋開順畢竟是久經風雨,短暫的震驚後,他迅速按耐住心裏的恐慌,依然滿臉春風,將山田次郎一行殷勤地迎入了縣委招待所。並按照縣領導的要求,把安排在三號樓最豪華的208室,他的隨行秘書大島美智子,則安排在旁邊的210室,陪同來的領導安排在樓下,以方便交流和聯係。
晚上則是縣委、縣政府為歡迎山田次郎舉辦的盛大宴會。因為餐廳人手不夠,他這個所長隻能屈尊,臨時充當餐廳服務員,為客人們倒酒。
懷著一份敬畏和恐懼,宋開順遠遠站在餐廳一角,冷眼看著燈火燦爛的宴會廳裏發生的一切:在觥籌交錯之間,省裏、市裏、縣裏,很多官員對山田次郎巴結逢迎,那種百般獻媚的醜態,使他錯愕萬分。即使時光倒流、重新回到當年日本鬼子侵占雷江時,當年的普通老百姓,依然個個鐵骨錚錚,即使在刺刀之下,也未表現得如此奴顏婢膝。
正當宋開順感慨萬千、浮想聯翩之際,“振濤君!”熟悉的聲音、久違的名字又在耳邊想起。
宋開順心頭頓時一凜,抬頭一看,隻見山田次郎正滿臉微笑的站在他的身邊,舉著空的酒杯。宋開順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下生起。30多年來,自己最恨又最怕的仇人,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而且,還能準確無誤地喊出自己的名字!無疑他認出了自己,想到當年一幕幕往事,宋開順覺得渾身一陣陣發冷。
“服務員,怎麽還不趕緊給山田先生倒酒?”不知是哪個領導操著沙啞的煙酒嗓在大吼。
宋開順突然醒悟過來,趕緊給山田的空酒杯倒上寶石紅的美酒,果香清雅、醇香馥鬱,就連從事供銷工作多年的宋開順都沒見過這樣的好酒――那是省裏領導專門從省城帶過來的優質進口葡萄酒,專為宴請山田次郎之用。殷紅的酒注入透明的水晶酒杯,在燈光下,猶如寶石琥珀。
“山田先生,快過來,我們再幹一杯!”沙啞的煙酒嗓又在高喊。
山田次郎轉過頭,對那邊招招手:“馬上就過來!”然後,湊近宋開順:“宋桑!晚上我在房間等你,談談我們過去的趣事!”盡管山田次郎的聲音很低沉,內容也很平淡,但對於宋開順來說,無疑是耳邊響起一個炸雷!
他的手一抖,殷紅的酒灑在山田次郎潔白的衣袖上,顯得鮮血般刺目,他還沒來得及說聲“對不起”,從山田次郎身後立即閃過一個窈窕的美豔少婦,馬上為他擦幹淨酒汙。
山田次郎對宋開順笑了笑,眼鏡後麵流露出一絲琢磨不透的光,然後,挎著美豔少婦的臂膀,向人群中間走去。
宋開順呆呆的站立著,雙手托著酒瓶,腦海中一片空白。
“當天晚上你去山田房間了?”於心遠問道。
“是的!宴會散了以後,我就借口清理餐廳留了下來。等夜深人靜,招待所基本沒人時,我走邊門來到三號樓,輕輕敲響了山田次郎的房門。”宋開順回答。
“然後呢?”於心遠繼續問道。
國慶埋著頭,在審訊記錄上快速地記錄著。
“山田次郎剛把門開了一條縫,我就迅速閃了進去~”宋開順再次陷入了回憶。
看到宋開順進來,山田次郎顯得特別高興,:“宋桑,一來雷江第一眼就能見到你,這真是上天精巧的安排,我真是太激動了!我的朋友,這麽多年,你是怎麽安全過來的?”
宋開順卻沒有回應山田次郎的熱情,神情冷漠地回應:“‘孩太君’,真想不到,過去這麽多年了,你還能一眼認出我!”
山田次郎嘿嘿一笑:“在日本,我天天都在惦記著你呢!縱然時間會讓你的容顏變化,但很難改變一個人的舉止神態,你為我開車門時的那份謙恭,讓我一眼就認出了你!”
宋開順無言以對。於是,他想轉移話題:“山田次郎?日本商人?我記得閣下原來是叫犬川次郎,改姓了?”宋開順不無譏諷地說。在中國人傳統裏,隨意改姓是數典忘祖、違反道德的事。
“宋桑,為了紀念在雷江戰歿的山田攻君,我回國就改名字了。”山田次郎不知道是沒品味出宋開順的嘲諷,還是真的不介意,“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過去的一切就如河水一樣流走吧。我現在已經年過七旬,風燭殘年,隻想‘風雨不動安如山’。”
山田次郎處處不忘顯示自己是中國通。
“說得輕巧!你在雷江犯下的屢屢血債就那麽一筆勾銷?你就不怕那些冤魂來找你?”宋開順回應道,“你改名換姓的真實的目的是想逃脫曆史罪責吧?”
山田次郎狡黠一笑:“宋桑說得不錯!這麽多年來我心裏也一直內疚,總想找個機會贖罪。但我在雷江第一眼遇到你以後,我突然覺得,我有了一個向中國政府自我坦白、立功贖罪的機會。”
宋開順頓時覺得脊背陣陣發涼。顯然他聽出了山田次郎弦外之音,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這個。
“你這次來雷江,不會是投資考察這麽簡單吧!” 宋開順顯然不希望和山田次郎深入討論那些。
山田次郎伸出大拇指:“宋桑,不愧是‘竹機關’培養的精英特工,感覺還是這麽敏銳!當然,對雷江的投資也是一個方麵~”
“那你們還想再收集情報?還想再對中國發動戰爭?”宋開順緊張地問。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都會對那場差點亡國滅種的慘烈戰爭記憶猶新。
山田次郎歎息了一聲:“宋桑,不要這麽緊張。今日日本已不是當年大日本帝國,今日中國也不是當年中華民國,你們有了鎮國利器核導彈,日本軍隊再也沒有機會踏上中國大陸了。我這次來,是來投資的,為中日親善而來!”
中日親善!?這個詞匯宋開順太熟悉了。四十多年前,眼前的這個“孩太君”就是挎著東洋刀為“中日親善”來的,現在,他再一次為“中日親善”而來,隻不過,帶來的是日元。一樣的躊躇滿誌,一樣的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