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案發現場
趙局長聽了於心遠匯報後,點了點頭,轉向正位,“雷江縣有什麽要說的嗎!”
雷江縣縣長檀貴水用嚴肅的眼光掃視一周:“同誌們,新年第一天,就把大家召集起來開這個會,是因為此案是我縣建國以來罕見的大案!
首先,案件極其敏感:發生的時間特殊,是在大年三十;發生的地點特殊,竟在我們縣委招待所;當事人更為特殊,是前來我縣考察的的一位日本巨商。按照日程安排,如果順利,今天很有可能與這位日本商人正式簽約,在我縣投資1億人民幣,建設一座現代化的氣流紡紗廠,而且產品由日本全部收購。
同誌們,這應該是我縣、乃至我省目前最大的一個外商資項目,很多地方都在爭取,省裏決定放在我縣,是對我縣多大的信任和支持!如果能順利進行,對我縣財政收入、尤其是緩解就業壓力方麵會發揮多大作用!發生這起案件,我們覺得痛心、氣憤!
周總理說過:外交無小事!我可以告訴大家,這起案件,引起了外交部和公安部的關注。這個案件如果不能及時偵破,不僅可能會引起外交糾紛,而且會嚴重影響我縣、我省乃至國家的對外開放政策,這是一起反革命事件!”
檀縣長聲調越來越高,語氣也越來越嚴厲,可見心中充滿憤怒和焦慮。可能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妥,語氣和緩了一些:“當然,同誌們在春節期間不辭辛苦,做了很多工作,我代表縣委、縣政府表示慰問。按照省委指示,立即成立專案組。請謝書記宣布專案組人員名單。”
行署政法書記謝羽泉拿出一份紅頭文件,站了起來:“經研究,決定成立‘2.15’專案組,由行署政法委書記謝羽泉同誌任組長,雷江縣縣長檀貴水同誌和行署公安局刑偵隊長於心遠同誌為副組長,由於心遠同誌全權負責案件偵破工作。
案件偵辦期間,於心遠兼任雷江縣公安局局長,有權調動雷江所有警力。原雷江縣公安局局長王長明同誌作為專案組成員,協助於心遠同誌工作,為專案組工作提供一切方便,並負責除‘2.15’專案以外的事務。於心遠原有工作由行署公安局另行安排。中共宜江行署委員會。”
謝羽泉宣布完命令後,在場人員的目光都齊齊盯在於心遠的身上。
這是一個年方半百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稀落的頭發裏夾雜著幾絲銀發,一張“國”字形的臉,一雙充滿豪氣的大眼睛嵌在濃濃的眉毛下麵,因為連日勞累,眼窩深陷,但依然銳利明亮,似乎能看穿人的心靈。
他是個孤兒,被一位老八路首長在行軍中收養,從小就在軍營成長,所以身材挺拔,衣著整潔,麵前盡管資料眾多,但擺放得井井有條。因為長期從事刑偵工作,早已養成了沉著冷靜的性格。辯查過多少波詭雲譎,化作了如今的靜默無言;曆經過多少驚濤駭浪,化作了現在的處變不驚。
於心遠回應著全場的目光,這些目光中,他讀出了期盼、信任和憂慮,他知道,又有一場嚴峻的考驗在等待著自己。
謝書記接著說,“於心遠同誌我就不多介紹了,想必大家都很熟悉,老刑警了,屢破奇案,受到過毛主席、周總理親自接見。希望這次能再立新功,為改革開放保駕護航!同誌們也不要有包袱,我相信,我們在上級部門指導下,依靠群眾,深挖線索,一定會早日抓住真凶!”
他喝了口水,“等會我們再去現場看一下,再次宣布一條紀律:與會人員對案情嚴格保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否則,軍法從事!”盡管轉業已經30年了,謝書記還是一副軍人口吻。
會後,一行人再去案發現場。案發現場在市委招待所三號樓第二層。
市委招待所是三幢古樸的三層小樓房,建造在當年雷江兩大望族--魯府和梅府相連通的花園裏,園林中有巨大的草坪和高大的香樟,三座暗紅色的別墅小洋樓掩映在鬱鬱蔥蔥的花木之中。園內曲徑通幽,修竹蔽天,繁花似錦。
樓房間繞以蜿蜒起伏的矮牆,矮牆有洞門通入,園中有園,別有洞天。三個樓房外觀、內部結構皆相同,中間凸出,上層為陽台,原是接待各級領導的招待所,改革開放以後,經過全麵翻修裝潢,成為雷江縣設施最為完善的涉外賓館,對外營業。
死者遺體早已送到法醫室,但案發現場仍然觸目驚心:潔白的床單上,一大攤暗紅色血跡,與整個房間溫馨舒適的氣氛很不相配。**床邊,是用白石灰繪出的一個人型,無疑這就是死者的位置。
房間地毯上也有一塊血汙漬。整個房間沒有明顯打鬥痕跡,衛生間裏還殘留著嘔吐物。房間桌子上放著兩隻酒杯,並各殘存了半杯酒。酒瓶就放在旁邊,上麵印著日式漢字:菊正宗,純米大吟醸。
“這些都已經做了指紋檢測和毒物化驗,酒瓶、酒杯上隻有死者指紋。”於心遠解釋道。
窗戶還是半開著,天鵝絨窗簾在寒風吹佛下不停擺動,從半開的窗戶看過去,窗台下就是那一條矮牆,凶手就是從這裏進入房間並從這裏逃走的。
旁邊的房門打開了,出來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人。大概30左右,端莊嫻雅,波浪般的長發如瀑布一樣,穿著明麗鮮亮,與中國人80年代初期“黑、黃、灰”衣著主色調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外國友人。她衝人群一個深深的九十度鞠躬,”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沒人聽懂她說了什麽。看了大家沒反應,女人又操著生硬的漢語說:“謝謝你們!”
“她是誰?”謝羽泉問道。檀貴水介紹說:“她是陪同山田先生來的秘書,日本名字叫大島美智子”。
“哦?於隊長,問過她情況了沒有?”謝羽泉轉向於心遠。
“還沒有!因為大島秘書不懂中文,行署日文翻譯正好回老家過年去了,正通知她往回趕呢”。於心遠解釋道。
“不必等了!”檀縣長擺了擺手,“我們這裏有現成的人才,”他往後看了看,朝人群後麵招了招手,“魯副縣長,就委屈你臨時擔當翻譯一下”。
魯副縣長聞聲走了上來。他麵相清臒,文質彬彬,玉樹臨風,在這一群官員中顯得卓爾不群,很有一副學者風範。盡管是個文人,卻取了一個很豪氣的名字—魯思俠。家學淵博,天資聰慧,16歲就讀於中央大學西洋文學係,解放前就是雷江中學校長,是雷江縣人所盡知的名人。在“**”期間也是飽受衝擊,進“牛棚”、去勞改,九死一生。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他被平反昭雪,再任雷江中學校長。因為幹部“知識化、革命化、年輕化”的要求和統戰目的,省、市很多部門都想調他去就任要職,但都被他婉言謝絕,最後作為無黨派人士和知識分子,進入縣政府擔任分管文教衛的副縣長,並兼任雷江中學校長。
“魯縣長,就隻能委屈你了!”雷江公安局局長王長明陪著笑說。
魯思俠淡淡一笑:“沒關係,好在學校還在放寒假,年初縣政府工作也不很忙,我就客串一把。隻是日語很久沒用了,不知道能不能勝任。更何況,我和於隊長還是‘棚友’,於公於私,都應該全力支持!”
魯思俠在講到“棚友”時候,著重了一下,於心遠會心一笑,別人聽起來,隻覺得他和魯縣長是朋友,實際上,在於心遠聽來,魯思俠說的是他們一起2年“牛棚”和6年勞改農場的特殊經曆和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