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昆明機場

單放機的按鍵跳起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於心遠還是一動不動,似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作為一名資深公安,於心遠對“軍統”這個名字相當熟悉。這是戴笠一手建立的龐大的特務組織,搜集情報,對付政敵,死心塌地,被蔣介石極為倚重,分布到國民政府軍隊、警察、行政機關、交通運輸機構,乃至駐外使領館,專門以監視、綁架、逮捕和暗殺等手段進行活動。高峰時期軍統人員多達數萬,個個身懷絕技,頑固異常。

1949年國民政府敗退台灣後,一部分軍統留在大陸進行暗殺,破壞,情報等活動。人民政府不少同誌倒在特務暗殺的槍口之下。甚至不顧國際影響,喪心病狂地製造了震驚世界的“克什米爾公主號”飛機失事事件,將暗殺矛頭直接對準黨和國家領導人。

在建國初期一段時間,於心遠和他的戰友們,為了鞏固新生紅色政權,和殘餘在大陸的“軍統”特務組織進行過殊死戰鬥。人民政府對“軍統”組織進行了嚴厲鎮壓,在50年代初“鎮壓反革命”運動中,“軍統”在大陸人員,除了少數立功者以外,一律槍決或重刑。以後的政治運動中,如“肅反”運動、“四清”運動、清理階級隊伍運動,一次又一次追查殘餘“軍統”人員以及和懷疑曾和“軍統”有關的人物,“活人要落實到人頭,死人要落實到墳頭”。經過幾年的艱苦努力,50年代末期,“軍統”勢力在大陸被基本肅清。

在於心遠心中,“軍統”是個十惡不赦的特務組織,是一個反動堡壘的典型。但剛剛聽完魯思俠的敘述,於心遠才了解到,在當年那場偉大的反法西斯戰鬥中, “軍統”中也有一批愛國誌士,在沒有硝煙的戰場,和日寇進行過一場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並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於心遠篤信魯思俠的誠實和高尚,他沒有必要為一個消亡的特務組織歌功頌德。那麽,是自己對“軍統”的認識有偏差?難道,“軍統”也曾為民族獨立、國家自由做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

想到這些,於心遠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如果魯思俠的這些資料流傳出去,會造成怎麽的後果?他下意識從卡座中取出磁帶盒,拉出磁帶,想把錄音銷毀。但最後關頭,他再三猶豫,還是默默地將磁帶放回保險箱中。

這些天,從魯思俠的隔空講述中,於心遠似乎發現了一個新大陸,不僅對魯思俠有了更深入、全麵的了解,更知道了許多他聞所未聞的往事,很多情節徹底顛覆了他內心根深蒂固的認識,讓他覺得既新鮮,又擔憂,因為那還是在80年代初期,“**”浩劫才過去不到5年,極“左”思潮還相當泛濫。望著保險箱中剩下的磁帶,於心遠心想,那裏麵,還會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曲折情節?

在深深思念和百感交集中,魯雪華聽到一陣刺耳的摩擦聲,接著身體猛地一震,通過舷窗看去,C47運輸機正在跑道滑跑,很快,就已安然降落到了昆明巫家壩機場。

魯雪華拿著行李剛下飛機,就見一個年輕的少尉等候在扶梯旁:“請問您是魯雪華少校?”

“是我!”魯雪華點頭回應。

少尉立正敬禮:“長官,我奉孫將軍命令,負責接送你去印度蘭姆伽中國駐印軍基地”。

昆明巫家壩機場異常繁忙。飛機起降頻繁,耳邊全是螺旋槳的嗡嗡聲。

從國內到蘭姆伽,隻有從雲南昆明乘坐飛機,沿著名的“駝峰”航線空運到印度這一條途徑。因為那時候中國沿海已全部被日軍封鎖,國際通路也已全部斷絕。昆明巫家壩機場就成為中國與國際社會聯係的唯一紐帶,每天大量的援華物資從印度運送到這裏,國內的出口物資從這裏輸送到世界各地。

這也是中國駐印軍在國內最大的新兵集中地。準備到蘭伽姆受訓的中國官兵,首先都要集中到昆明,由巫家壩機場乘坐美軍運輸機前往印度。

一路上,魯雪華看到一隊隊年輕士兵進進出出,忙碌異常。

魯雪華隨著少尉,來到一個巨大的帳篷區。“長官,請您在這裏體檢”,少尉解釋道,“按照中美兩軍協定,所有去蘭伽姆受訓官兵,在登機之前,都要接受體檢,防止有傳染病。”

魯雪華皺了一下眉,但作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帳篷門口有兩位荷槍實彈的憲兵和兩個戴著紅十字袖章的衛生兵。見到魯雪華佩戴少校軍銜,一個衛生兵遞給他一張“軍官體檢表”,客氣地說了聲:“長官,進去往左邊走!”

魯雪華進入帳篷,嚇了一大跳:裏麵有一排排桌子,桌子後麵是一排戴著口罩。穿著軍裝的軍醫,所有的新兵都一絲不掛,手裏拿著表格,排著隊,和流水線上物件一樣,挨個接受軍醫的檢查。

軍官體檢是在一個較小帳篷。比新兵待遇稍好一些,沒有讓魯雪華從頭到尾**裸。但檢查依然細致認真,渾身每個孔都不放過,對於魯雪華背上那條傷疤,進行了更加細致的檢查,反複要求魯雪華做各種運動,確定肢體沒有機能障礙。等一項一項全部檢查完畢,魯雪華拿著填滿合格的體檢表準備離開時,在門口,他被一個大個子美國軍醫攔著了。

“what can I do for you?”(你要做什麽?)

“Review(複核)。”美國軍醫簡單地重複了一句。頭也不抬,逐項審查魯雪華的檢查報告。然後說了聲:“open your mouth!(張嘴!)”特意將高聳的鼻子湊過來,聞聞魯雪華口中是否有異味,然後,拿起一把細密的篦子,仔細梳篦魯雪華的頭發,在確定沒有寄生蟲的後,拉過魯雪華的左手,拿起桌上一個印章,使勁地蓋了上去。

魯雪華一看,左手玩上上麵一個深深的藍印“passed。”

魯雪華頓時感受到自己人格受到極大侮辱。他狠狠地瞪了美國軍醫一眼,內心明顯感受到美國軍醫的那種深深的歧視。隻是鑒於美軍的盟友地位,不便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