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改頭換麵
魯雪華熱淚盈眶:“軍座!此去一別,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相見?”
“戰亂歲月,一切都很難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雪華,也許你這次脫離軍隊,以後會找到一條更好的發展道路。”孫裏仁輕輕拍了拍魯雪華的肩膀,幾分感傷地說,“其實,我此行內心也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軍委會招我去述職真實用意是什麽?”
魯雪華一臉迷惑。
“既然你已不在軍中,實話告訴你也無妨!‘老頭子’和史迪威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老頭子’以種種借口,多次向羅斯福總統要求撤換史迪威,不希望他在中國軍隊中影響力進一步提升。作為深受史迪威將軍信任的中國高級將領,老頭子對我也十分猜忌。此次重慶之行,凶吉難料啊!”
“那您該怎麽辦?”
“聽天由命吧!”孫立人深深歎息,“我個人榮辱進退事小,隻怕新一軍這支虎賁之師再難揚威抗日戰場了!”
魯雪華不知道該說什麽。
“叭叭!”下麵傳來汽車鳴笛聲,是孫裏仁的司機準時在下麵來接他。
“半小時到了,該是告別分手的時候了!雪華,多保重!”孫裏仁緊緊擁抱著魯雪華,虎將眼中淚花閃動。
放開魯雪華,孫裏轉身轉向房門,向外走去。
“軍座!”魯雪華望著孫裏仁的背影,“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孫裏仁站住了,但他沒有回頭,聲音嚴厲地說:“魯雪華,站起來!中華男兒,隻跪天地、隻跪父母,沒有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能讓我們下跪!如果你還曾經是新一軍的一員,就立即給我站起來!”
魯雪華“騰”地站起身來。
孫裏仁打開房門,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軍靴踏在樓梯上,“咚咚”聲,越來越遠。
下麵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魯雪華連忙奔到窗戶前。
吉普車開動了,很快就消失在小街拐角之處。
“再見了!我的師長、我的長官、我的恩人!”魯雪華心中默默叨念,淚水長流。
一小時後。
“掌櫃,退房!”當魯雪華拎著皮箱從客房裏出來時,邊城客棧的老板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剛才進去那位斷手瘸腳、滿頭繃帶的傷兵,變成了一個清俊飄逸的知識青年。
“老總~不,先生,房費已經付過。您請走好!”老板點頭哈腰,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何方神聖,絲毫不敢得罪。
2安順城汽車站。簡陋的票房內,售票員正隔著窗戶伸著懶腰打著嗬欠。
雖然安順城隻有每天兩班開往貴陽的汽車,但20元法幣的票價讓絕大多數老百姓望而生畏,所以買票乘車的人寥寥無幾。
“證件!”戴著大蓋帽的售票員收下遞過來的20元法幣,卻沒有立即給來人車票,有氣無力地說。
一張蓋有軍令部印章的通行證遞了上去。
“魯思霞?怎麽一個女人的名字?”售票員抬頭瞟了一眼買票者,嘴裏自言自語嘟囔了一句,“去貴陽幹什麽?”
“求職。”
“求什麽職?”
“老師”。
聽到“老師”兩個字,售票員語氣頓時謙卑了起來:“哦?原來是文化人。對不起,站裏規定,所有去省城的人都要盤查,嚴放匪諜。”
民國時期,對文化人的尊重早已蔚然成風。
車票雙手放在另一隻勻稱的手上。
買票者拿著票,拎著隨身皮箱,順利進站,上了一輛敞篷的美國道奇十輪大卡。
此人就是魯雪華。
當他目送孫裏仁遠去之後,他才突然意識到,他要一個人獨自麵對未來的一切了。
當務之急,首先是要為自己打造一個全新的身份。
他將空白的通行證仔細地平攤在桌子上,掏出梅教授臨行前送給他的派克金筆,下筆前卻頗費思量,畢竟,改變父母賜予的名字,是人生中一件大事。
他的目光落在梅霞的梳妝盒上,他突然發現,自己這些年來經曆的悲歡離合,竟都與霞姐有關聯。自己有意無意做的一切,根由竟都在霞姐這裏!梅霞,是他內心無法割舍的牽掛。
於是,他有了主意,在姓名一欄,工工整整填上:魯思霞。
“魯雪華!你已經手刃了絕大部分殘害你親人的鬼子yin魔,你的靈魂和軀殼都已經留在密支那新一軍墓園了,永遠和犧牲的第一軍弟兄們在一起,永遠和師父李讓梨在一起,將來永遠陪伴孫長官!從今往後,你就改名為魯思霞,牢記住霞姐,也牢記住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個犬川次郎!”
3敞篷汽車行駛在通往貴陽的坑窪不平的土石路上,摻雜著酒精和桐油的劣質汽油冒著黑煙,散發著難聞的味道,不斷搖晃顛簸。
車子裏麵座位是一個個粗木製作的小板凳,沒有固定,隨意放著,人坐在上麵,就如同處在波濤中的小舟,被搖晃極為難受。
魯思霞早上忙著化妝,從密支那出發就沒吃早飯,一開始還沉浸在與孫裏仁分別的感傷之中,也沒心思吃中飯,現在太陽偏西了,他才覺得饑腸轆轆。
好在他上車之前,在車站門口買了幾個狗肉燒餅,盡管已經變得很僵硬,好在魯思霞在軍旅中磨礪過,冷菜冷飯也算是家常便飯,於是他從報紙中掏了燒餅,幹幹地咬了一口。
突然,他的視線落在包裝的報紙上,那是昨天的《黔江日報》,上麵赫然印著:“敵11軍步兵第3和第13師團進攻黔南,貴陽南大門獨山告急!”。
魯思霞內心一陣茫然。想不到中國駐印軍在緬北將日軍打得跌盔棄甲,潰不成軍,但在國內,鬼子竟然能夠長期直入,直逼中國內陸腹地。
尤其不協調的是,就在這條消息旁邊,刊登的竟然是“昆曲名伶貴陽現演《貴妃醉酒》”的大幅演出廣告。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又唱**!”魯思霞憤憤地說。
“不是商女的錯,而是消費商女達官貴人的錯!”突然對麵有人說道。
魯思霞這才注意到,對麵坐著的是一對40歲左右的中年夫妻和一個10歲左右的小女孩,這應該是一家人。行李很單薄,隻有幾個薄薄的簡單布包。唯一值錢的是一隻蔑編暖壺,被小姑娘緊緊抱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