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百感交集

梅霞眼中似乎要冒出怒火:“媽,您想象不出,那幫禽獸,在古都南京做了些什麽!他們將世界上最惡毒的手段,最殘忍的殺人方法,都用在了無辜中國平民身上,用在了柔弱的中國女人身上!我一個清白女子,落入這幫禽獸手中,會有好結果嗎?”

瑞萱聽了心裏一陣陣發冷。她更為梅霞和瑞蕙的命運擔心不已。

梅霞哽咽了:“媽,請您放心!我不會辱沒梅家名聲,不會辱沒雷江名聲。不會對不起我父母,對不起您和爸,對不起雪華~”

瑞萱聽得真真切切,梅霞這次沒叫曉林做“姨父”或“大爹”,而是叫了聲“爸”,姑娘的肺腑之言,將自己的心跡表露的再清晰沒有了。

瑞萱盡管精明幹練,但此時此刻,她也是無可奈何。她不知道梅霞回去後會發生什麽,但她能隱隱感覺到,這可能就是生離死別!他俯身抱著梅霞,用手輕輕撫摸梅霞那清純秀美的麵龐,那如荷花般潤潔的麵龐,梅霞卻閉著眼睛,半倚在瑞萱的懷裏,感受著那熟悉的氣息和母愛。

滾熱的淚珠,從兩代美麗的女人眼中滴落。

久久沉默。

好一會,梅霞輕輕推開瑞萱:“媽,我該走了!我房裏床頭有隻梳妝盒,請您交給雪華!”

瑞萱連忙滿口答應,送她到外堂,鬼子和翻譯已經在伸頭張望,顯然有點不耐煩了,不是看著每人十塊大洋的份上,早就進屋催促了。

到了門口,梅霞對瑞萱回眸一笑:“媽,您和爸多保重,我走了!”然後頭也不回,藕荷色繡花緞麵布鞋踏著青石板,走向遠方。

瑞萱一陣心酸,揮手作別,在後麵說:“霞兒,我等你回來一起吃飯!”她一直站在門口,目送著梅霞的身影慢慢消失的小巷深處。

夏秋之間的江南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是陽光燦爛,一會兒,烏雲遍布,一場瀟瀟秋雨將要來臨了。

房間裏靜極了。隻有方正武一個人在娓娓敘述。每個人都似乎忘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都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中,那一幕幕屈辱的往事讓在座的建軍和國慶熱血沸騰,拳頭指節都捏得劈啪作響,隻恨當年未出生,不能去戰場和鬼子拚死一戰。

“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國慶問道。

此時方正武還沉浸在回憶裏,已是雙目噙淚,再也說不下去了。

於心遠他們都是軍警出身,深知一個純潔少女落入魔爪的後果。而且,翠雲山上,那座巍峨的牌坊已對她們母女悲壯的結局給予了最好的詮釋和褒揚。

好久,方正武才從回憶中蘇醒過來,緩緩地說:“於隊長,這個案件你們就不要再追究下去了,這個‘孩太君’犬川次郎雙手不知沾滿了雷江百姓多少鮮血,不知道殘害了多少良家姑娘,如果不是當年國民黨第九戰區司令官湯恩伯這個草包將軍對日本戰俘姑息縱容,像犬川次郎這樣的劊子手早應該當作戰犯被審判、送上斷頭台,為那些冤死的百姓討還公道!可惜的是,這樣順民心、合民意、解民氣的大事,當年的國民黨卻沒有做,反而打著‘以德報怨’的旗號,將這些戰犯、劊子手禮送回日本,造成千古遺憾。但古話說的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該報盡報’,‘孩太君’這次死在雷江,就是被那些冤魂索命的;如果真的有所謂的‘凶手’,那這個‘凶手’就是雷江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我第一個就去為他敬酒,為他燒香!甚至,可以為他去劫法場!”

於心遠當然知道方正武最後一句是氣話,在強大的無產階級專政機器麵前,任何個人都會碰得頭破血流。盡管山田次郎曆史上是一名戰犯,但由於當時國民政府腐敗無能,讓他逃脫了應該接受的懲罰。時過境遷,鬥轉星移,現在已經是新中國了,中日關係也翻開了新的一頁,再追究往事於理無據、於法無憑。作為一個現代法治國家,更是不能容忍用私刑來報仇雪恨。況且,這個案件又影響到到外交糾紛和對外開放政策的順利實施,因此必須破案,給國家、給人民、給曆史一個交代。

盡管於心遠破案的意誌從未動搖,但得知的這些原委真相後,他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多年以來,他破案最大的法寶就是依靠廣大群眾提供線索,然後從這些線索中梳理出蛛絲馬跡,進而發現重大嫌疑。但這個法寶在“2.15”大案中可能會失靈,他可能會得不到群眾的支持,要陷入“孤軍奮戰”的尷尬局麵。還有,如果真的偵破了案件,自己將一個雷江百姓心目中除暴安良的英雄送上了法場,那他到底是在伸張正義還是在湮滅良知?

剪不斷,理還亂!於心遠也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從方正武文史館那昏暗的環境中出來,來到春光明媚的大街上,於心遠他們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做了幾個深呼吸。從沉重的曆史往事中回到現實,都感受到了和平和安寧的珍貴。

自從那次“孩太君”的皇族太太來過雷江後,那過分的排場引起了雷江百姓的議論紛紛。很快,“孩太君”犬川次郎重返雷江並被殺的謠傳如瘟疫一樣迅速傳播開來,而且越傳越邪乎,其中被瑞蕙母女冤魂索命的版本最為流行。熟悉那段曆史的“老雷江”無不拍手稱快,這無形中給於心遠收集線索帶來很多不便。盡管國慶、建軍做了很多細致的工作,但除了剛開始收集的那些證據,後麵有效線索寥寥無幾。案情陷入停滯之中。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清明節。但案情還沒有任何實質性突破,於心遠每次回行署公安局開會,都會被各級領導反複詢問案件進展情況,看到領導們一次次失望的眼神,於心遠心裏也是翻起了五味瓶,終於也不勝其煩,借口案情需要,盡量少回局裏開會,更多時間呆在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