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風平浪靜

半個多月過去了,隨著軍民的嚴防死守,長江大堤和雷江大堤經受了建國以來最大的洪峰考驗。“立秋”節氣一過,長江中下遊處於副熱帶高氣壓帶控製,秋高氣爽,降雨稀少,上遊來水明顯減弱,汛期也接近了尾聲。

魯思俠抓住這一個寶貴時機,組織雷江翻壩排水,清理內澇。經過10台大功率抽水機三天三夜不停工作,雷江縣城終於解除了內澇,而且,雷江這條母親河,也恢複了“黃金水道”的功能,交通“動脈梗阻”被打通,雷江立刻就恢複了活力,大量抗洪物資和給養可以通過水運源源不斷來到“老龍頭”,工地上各種材料儲備充足,缺菜少肉的艱苦生活也大為改觀。

勞碌了半個月的舟橋營官兵終於也可以休整片刻。抓住這一寶貴時期,於心遠請他們幫忙將挖掘出來的遺留彈藥進行處理。舟橋部隊本身就是工兵部隊,爆破銷毀廢舊彈藥是輕車熟路。經舟橋營技術人員確認廢舊彈藥中沒有化學彈頭後,一個班的戰士熟練地作業,在廢舊彈體上安放炸藥、敷設引線、構築掩體,設置警戒區。待全部人員撤離警戒區後,隨著三聲尖利的警告口哨聲響起,於心遠覺得地下一陣震動,接著一聲悶響,一陣黃黑煙伴隨著塵土從窪地升起。

等警報解除後,於心遠奔到窪地邊查看。隻見窪地成了一個大坑,所有彈藥都被徹底炸開,失去作用;還有一些彈藥粉身碎骨,大概是被殉爆。鬼子遺留彈藥被徹底銷毀,壓在魯思俠尤其是於心遠心裏一個巨大的石頭終於落地。

隨著長江水情的進一步回落,一營接到上級命令要歸建了。二十多天的朝夕相處,軍民之間都產生了深厚感情,依依難舍。

在抗洪現場,一營官兵迎難而上,不怕犧牲,不怕艱險,不怕疲勞,連續作戰。哪裏有險情,哪裏就有迎風飄揚的“八一”軍旗;哪裏有苦難,哪裏就有奮不顧身的“紅五星”。軍地人員混編後,戰士們更是手把手教授民工防洪技巧和搶險技能,如麵板堆石壩技術和無紡布防滲土壩技術等,大大提升了抗洪的科學性,工作效率明顯提高。

臨分別,全體抗洪民工簞食壺漿,灑淚相送。車上車下,哭成一片。魯思俠更是百感交集,“軍地聯合指揮部”成立以來,他和舟橋營的兩個軍事主官朝夕相處,建立了深厚友誼,分別之際,他緊緊握住一營長張思豪的雙手,難舍難分。

此時此刻,他想到了指揮部後麵涼棚裏堆放著的那些川軍遺骨。在同一片戰場上,又有一支軍隊用忠誠和勇敢,書寫了另一場保衛戰的輝煌。隻不過,一支軍隊是全軍覆沒,另一支軍隊是凱旋而歸,經曆過兩個時代的魯思俠,內心更是感慨萬千。

隨著長江水位持續降低,慢慢接近警戒水位之下,大堤的危險也逐漸消除。按照縣裏統一安排,各鄉民工也在有序撤離,回到家鄉,開展災後生產自救。

“白露”過後,秋風起了。長江也從汛期的暴虐中醒來,由渾濁巨浪變成亮白如練,在大地的臂彎裏,安靜柔順,恢複了母親河的本色。

被死死封閉的雷江閘終於被緩緩打開,雷江之水又融入了長江之波。雷江古鎮,也通過雷江這根臍帶,與長江動脈緊緊相連。雷江成為“孤島”兩個月後,終於再次投入祖國大家庭的懷抱。

根據縣裏安排,抗洪搶險指揮部被撤銷,魯思俠、於心遠也回到了各自的崗位。

回到雷江的魯思俠受到了熱烈歡迎。他在老龍頭抗洪一線表現出來的堅定意誌和卓越的指揮才能,讓縣委、縣政府領導對這位剛剛提拔到領導崗位的新人刮目相看,縣長檀貴水親自寫報告,向省委組織部反映魯思俠的情況,鄭重建議將魯思俠安排到更為重要的領導崗位上去。

剛回到副縣長位置的魯思俠也成了新聞記者眼中的名人。《中國水利報》、《安徽日報》和《宜城日報》都對魯思俠在抗洪一線的事跡做了大幅專題報道,光應付各種媒體的記者,魯思俠就忙得焦頭爛額,還有眾多考上大學家長的“謝師宴”,都會邀請魯思俠坐在首席。鄉裏鄉親,魯思俠又抹不開麵,隻能一一到場,忙忙碌碌中,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在魯思俠心中,他最牽掛的,就是存放在縣殯儀館的那一千多具川軍將士遺骨。

長江水位回落不久,魯思俠就將發現川軍將士遺骨情況寫成一份詳細報告,遞交縣委、縣政府。在魯思俠提議下,縣委、縣政府派出民政局長,用專船將遺骨從老龍頭簡易涼棚運送到縣殯儀館。但如何進一步處理這些遺骨,卻是一個很大難題。

曾有人提議按照原來位置,將遺骨重新安葬回去,但魯思俠堅決不同意,一定要為他們建一座烈士陵園。80年代,台海形勢出現重大變化,1979年元旦,國防部部長徐向前宣布停止炮擊金門、馬祖等島嶼;同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發布了《告台灣同胞書》,****已經明顯緩和。但即便在這種環境下,憑魯思俠的級別和能力,要為國民黨部隊建一座抗日烈士陵園,還是困難重重。

看著魯思俠整天愁眉不展的樣子,於心遠也心裏很著急。但他知道這位老友的秉性,認準的道理,九頭牛也拉不回。勸他放棄建陵園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那要怎樣才能幫上他呢?於心遠苦苦思索~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人!也許,隻有這個人能幫上忙!

第二天一早,於心遠親自開車,和魯思俠直奔翠雲山。

盡管不是什麽禮佛的大日子,翠雲庵還是正門大開,了因師太由方正武攙扶著,親自在大門口迎接魯思俠和於心遠的到來。

聯想到春節後那次來翠雲庵辦案的“冷遇”,於心遠不禁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魯思俠趕緊上前施禮:“晚輩怎敢勞動師太出門迎接!”

了因師太麵帶慈祥微笑,說道:“雪兒就不必客套了。知道你要來看我,昨天武兒就上山報信了。我與你母親、嶽母都是姐妹,你也和我的孩子一樣,在我這裏,可以免除一切佛家、俗家禮節,就和回家一樣!”

聽到久違的乳名“雪兒”,年過半百的魯思俠眼睛裏突然有淚花滾動,緊走幾步,拉著了因師太的手,輕輕地喊了聲:“娘!”

了因師太含笑點頭招呼著於心遠。方正武和魯思俠左右攙扶著了因師太,向禪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