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強打精神回到家裏後,因兩個孩子有劉奶奶和村上的好心人照顧,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整個人一夜之間虛脫得沒有了人樣,臉色蒼白,呼吸微弱,躺在**是滴水不進,隻是以淚洗麵。
劉奶奶看著林秋痛苦的樣子,心裏很難過,也很著急,真的很擔心林秋再有個三長兩短,兩個年幼的孩子就更加可憐了。劉奶奶讓富生騎車接來趙大夫給林秋輸上**。
趙大夫雖說在安慰著林秋,卻看著林秋那痛苦的樣子,也是忍不住流下了傷心的淚水。趙大夫推掉身邊所有的事,是24小時守候在林秋身邊。林秋**輸入完了,她就給林秋做個全身經絡按摩,希望林秋能看在兩個年幼孩子的份上,能早日站起來。人死不能複生,但活著的人還是要堅強的活下去。
村長從城裏回來,雖說累得是身心交瘁,咳嗽加劇,但還是強打精神親自請來陰陽先生,給欣然看好墓地穴位和安葬的日子,帶領村子裏幾個壯年和泥瓦匠,給欣然箍了一座氣派的墳墓。
天妒英才,早早收走了欣然,天又憐憫林秋母子三,就在欣然安葬的當天早上,電閃雷鳴,狂風怒吼著下起了傾盆大雨。送葬的人被雨水淋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風聲、雨聲、電閃雷鳴聲、鎖呐聲、村長指揮送葬人的吆喝聲、林秋和夏荷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使整個村莊陷入在悲慟之中。
村民冒雨安葬著欣然的骨灰盒,林秋卻幾次不顧村民的勸阻,撲到墓穴裏哭得死去活來。夏荷緊緊的抱著媽媽的胳膊也撲到墓穴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著要爸爸。
林秋哭著又昏厥了過去,趙大夫掐住林秋的人中也急得放聲大喊了起來。村長見狀,急忙吩咐兩個年輕力壯的村民,把林秋和夏荷背送回家去。又吆喝著其他人迅速安葬好欣然的骨灰盒,又在欣然的墳墓前種了一棵鬆樹,送葬的人站在墳墓前默哀了一會後,把身上披的擋雨的蛇皮袋子都自發的從身上取下來,蓋在欣然墳墓上,然後找來石頭壓住袋子,這樣風不會吹走蛇皮袋子,雨水也不會衝跨墳墓。又用土在墳墓前圍了一個大圓圈,這樣,大水來了,也不會衝走墳墓周圍的土,村民處理好一切後顧之憂後,才含淚轉身離去。
村長老淚縱橫的蹲在欣然父母墳前,點了一支煙,放在用磚頭砌的台子上,煙很快被雨水淋濕,煙火也被淋滅了。村長看著被淋滅的煙,泣不成聲道:“老哥,老嫂子,孩子來陪你來了,你們就在那麵好好和孩子生活吧,至於林秋和兩個娃娃,有我和劉奶奶經管,不過,也要請你們保佑林秋和兩個孩子都能好好的,林秋這個孩子太不容易了。”
富生忙完,並沒有離去,看著村長咳嗽得很厲害,他也有點擔心村長,就靜靜的站在村長身後,含淚看著村長。
天空中又一聲炸雷,一陣狂風吹來,村長頭上戴的草帽被風吹掉了,富生忙跑去揀起草帽,摔了摔帽子上的水,給村長戴在頭上,哽咽著道:“叔,別難過了,回家吧,人死不能複生,欣然是帶著宿命來的,我們誰都無法改變,隻是這一走,就可憐兩個娃娃了。”富生說著,彎腰扶起村長,在磅礴大雨中艱難的向前走去。
村長一路上都是在劇烈咳嗽,淚水,雨水一直順著臉頰往下淌。
劉全爹站在他家門樓下,賊眉鼠眼的看著村民背著林秋一走三滑的,幾次差點摔倒。又看趙大夫被淋的像個落湯雞似的還緊緊抓著林秋的手,不停的喊著:“林秋,林秋,你一定堅持住,為了孩子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家了……”劉全爹並沒有上前幫忙,而是幸災樂禍的暗自道:“哼,年輕輕的就這麽走了,天意呀,連老天都為他用這種方式來懲罰他們。哼,欣然走了,我看你林秋還能撐多久?哼,做人不義必自斃!”劉全爹的心裏還是在心疼他那十元錢和沒有占上林秋的便宜,一直是懷恨在心。
欣然去世後,劉全媽雖說心裏很難過,也很同情林秋,卻因她老公的無恥行為,她一直無臉見林秋,隻是獨自一個人坐在家裏傷心落淚,泣不成聲。
林秋被背回家,劉奶奶看著渾身上下都濕透的林秋死灰一般的臉色,嚇得差點兒跌倒,顫抖著身子,移到櫃子前,急忙從櫃子裏找出衣服,和趙大夫一起幫林秋換上,跪在林秋跟前,緊緊的握著林秋的手,哽咽道:“娃娃,你這是幹什麽?你無論如何為了兩個孩子都要振作起來,千萬別想不開呀!”
趙大夫連她臉上的雨水都沒有顧上擦,隻是洗了一下手,忙打開藥箱,迅速配好藥,給林秋把**輸上,靜靜的坐在林秋床前,看著林秋灰白的臉色,長長歎了口氣,才抬腕用手背扯了一下她額頭的雨水。
劉奶奶哆嗦著雙手遞給趙大夫一條幹毛巾說:“快,先擦擦頭上的雨水,我給你找身林秋的衣服先換上。這個天呀,說下就下。”
夏荷也被背著送回來了,夏荷不知是哭累了是還是被雨水淋病了,趴在村民的後背上,一動不動。
劉奶奶又忙跑到夏荷跟前,從村民背上抱下夏荷說:“大丫,你沒有事吧?奶奶給你找衣服換上。”劉奶奶說著又給夏荷找出衣服,給趙大夫說:“你先給大丫換上,我給你去找衣服。”劉奶媽說著又轉身給趙大夫找來衣服,看著渾身上下濕透的村民說:“楞子,你趕緊回去換衣服吧,別再弄感冒了,回去,讓你媽給你熬薑湯喝上。”
楞子,真的是個楞子,呆頭呆腦的,隻是木納的應了一聲,就轉身向門外走去。
趙大夫和夏荷換好衣服,趙大夫又用毛巾給夏荷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夏荷驚恐萬狀的看著媽媽灰白的臉,又仰頭用祈求的目光看著趙大夫。
趙大夫小聲道:“別怕,媽媽睡一會就好了。”趙大夫話音還沒有落,欣雅大概是餓了,吮吸著手,突然哭了起來。
劉奶奶看著夏荷道:“你上去,看妹妹,我給妹妹衝奶粉去,然後再給你們也熬些薑湯喝上,祛祛寒,這老天也不長眼睛,說下就下。”
趙大夫小聲道:“唉,老天也在為咱們失去這麽好的一個人,掉淚呀。”
林秋在昏迷中聽到欣雅的啼哭聲,動了動手指,很想努力睜開眼,可她的眼睛太沉重了,卻怎麽努力,就是睜不開眼,隻是手指頭不停的動著。
夏荷爬上床,抱起啼哭的欣雅,安慰道:“好,別哭,別哭,小心把媽媽吵醒來了,媽媽最近太累了,讓媽媽好好睡一會吧。”
欣雅畢竟才是個嬰兒,不管夏荷是怎麽哄她,她都是扯開嗓子大聲啼哭。
劉奶奶顫抖著雙手衝好奶粉又給兌了些涼開水,在自己手背上試了一下溫度,小跑到床前,把奶瓶子給夏荷。夏荷接過奶瓶,給喂奶時,欣雅哭著不含奶嘴。劉奶奶又急忙爬上床,從夏荷懷裏抱起欣雅,轉身放在林秋懷裏,再把奶瓶放到欣雅嘴邊時,欣雅不哭了,含著奶嘴大口吮吸了起來。
趙大夫看著這一切,鼻子一酸,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趙大夫真的不敢想林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孩子會怎麽樣?如果孩子聞不到母親的體味,就真的不含奶嘴怎麽辦?
欣雅吃著奶,小手在林秋的胸前動來動去,嘴裏發出滿足的哼唧聲。吃了一會兒奶,突然又哭了起來。
劉奶奶急忙放下奶瓶,小聲說:“夏荷,快給奶奶一個幹尿布,這個孩子是一點點罪都不受,餓了哭,尿了也哭。真是一點點都不像大丫小時候。”劉奶奶說著,給換好尿布,抱起來又給夏荷。
夏荷剛雙手接過欣雅,欣雅又刀割般啼哭了起來。
趙大夫驚慌道:“姨,你就讓孩子躺在林秋懷裏吧,孩子能聞到母親的體味,才能有安全感。”
劉奶奶又手忙腳亂的抱著欣雅放在林秋懷裏。欣雅的小手在林秋胸前動來動去,止住了哭聲。劉奶奶長長歎了口氣,剛溜下床,還沒有站穩時,欣雅又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劉奶奶和趙大夫,還在夏荷都顯得一陣慌亂,真的都不知道欣雅又為什麽哭?
林秋在昏迷中,聽到欣雅的啼哭聲,手指又動了動,突然長長出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恐慌的環視著屋子,又扭頭看著懷裏啼哭的孩子,淚水骨碌碌從眼角滾落了下來,本能的用輸著**的手,掀起衣服給喂奶。欣雅不哭了,安靜的吮吸了一會,睡著了。
趙大夫眨巴著眼睛,強行把眼淚擠進去,小聲說:“小林,你要吃點東西,不吃東西不行,你看這個孩子,真的是不能沒有你,你為了兩個孩子,一定要振作起來。”
劉奶奶紅著眼圈道:“就是,趙大夫說的很對,我先給你衝點奶粉喝上,然後我再給你熬些小米粥喝點。
林秋極力控製著痛苦的心情,輕輕的點了點頭,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但嘴唇顫抖了半天,卻一句都沒有說出來。淚水又像斷了線的珠子,排隊滾落了下來。
夏荷拿著毛巾給媽媽擦完眼淚,臉緊緊的貼在媽媽臉上,哽咽道:“媽媽,你要聽趙阿姨和奶奶的話,一定要堅強起來。”
夏荷說著,淚水滾落在媽媽臉上,和媽媽的淚水溶在一起,又滾落在熟睡的欣雅臉上,欣雅驚嚇的動了動櫻桃小嘴,小手在空中揚了一下,又睡著了。林秋用手輕輕抹去欣雅臉上的淚水。抬手又抹著夏荷臉上的淚水,微弱的說:“別哭,媽媽不會有事的。”
夏荷懂事的點了點頭,坐起來,用手背抹著淚,跳下床,幫劉奶奶燒火熬粥。
林秋抬眼注視了一會**瓶,又滿眼歉意的看著趙大夫。
趙大夫紅著眼圈,同情的看著林秋,安慰道:“什麽都別想,好好調理身體,隻要你堅強的站立起來,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林秋心如萬箭穿心一樣的疼痛,如果不是兩個孩子,她心裏不鼓勁,或許閉上眼睛就可以靜靜的隨著欣然而去,可是,她不能,雖說欣然是她的最愛。可她同樣愛她的兩個孩子。她為了孩子,無論如何都要站起來,一定要把兩個孩子培養的像欣然一樣優秀。雖說她給欣然沒有生下一個男孩子,沒有給欣然家族留下香火,使欣然家族在她手裏斷了後。林秋想到此,心裏更加難受,身子抽搐著咳嗽了起來。
趙大夫急忙站起來,伸長胳膊給林秋輕輕的拍了拍後背,安慰道:“我給你說過了,什麽都別想,好好養病,我知道你為欣然沒有生下個兒子,心裏一直不痛快。生兒育女,這是兩個人的事,其實責任不在你。人常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再說了,現在是新時代了,生兒育女都是一樣的,女孩身體裏也流的是欣然的血。”趙大夫在學醫術的同時還學了點心理學,林秋的一呼一吸,一個眼神,一個舉動,她都知道林秋的內心世界。
林秋聽著趙大夫的話,感覺趙大夫就像一個透視機一樣,她想什麽,趙大夫都知道,卻索性什麽都不敢想了,她怕她想的多了,悲傷過度,一口氣上不來,家沒有呼吸機,也沒有心肺複蘇技術,她隻有去陪伴欣然,就可憐了她兩個未成年的孩子了。
村長淚流滿麵,咳嗽著回到家,換了渾身上下全是泥水的衣服,坐下喝了一杯熱茶,抽了一會煙,又戴上他那頂破草帽,咳嗽著向林秋家走去。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林秋,他很擔心林秋想不開再隨欣然而去,剩下兩個孩子真的是太可憐了。
雨基本上是停了,隻是滴著零星小雨點。村長仰頭看了看天空,又放眼看著欣然墳墓,視線被綠油油的莊稼擋住了,壓根兒就看不到欣然的墳頭。村長又很擔心早上的雨特大,會不會把墳頭上的土衝走?村長站在村頭,有點猶豫不絕,他擔心林秋,想去看林秋,又擔心欣然的墳頭,又很想去到墳頭看看。
富生也換好了衣服,出門看村長站在村口發呆,就走到村長身後問:“叔,你不休息一會,站在這裏幹什麽?”
村長伸長脖子仍然看著墳塋的方向,頭都沒有回一下道:“我是在擔心,雨水會不會衝走欣然墳頭上的土,洪水會不會灌到墓穴裏去?”
富生:“不會的,叔,你大概是忙糊塗了,我們走時,把身上披的蛇皮袋子都壓在墳上了,然後還用土把墳墓圍了一圈,安全著呢,是不會有事的,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去林秋家看看。看我媽和林秋好著沒有?”
村長咳嗽著道:“唉,欣然這個娃娃從小懂事,在村子裏為作的人還是不少,我也沒有想到送葬的人會把蛇皮袋子全壓在欣然墳頭上。要是那樣的話,那問題真的不大,等到明天,雨水收幹一點了,你帶上鐵鍬,再去看看,哪裏少土了,你再給壓上兩鐵鍬。我這一趟折騰的,身子骨早都散架了,就像人說的,老太太打傘的,是在這裏硬撐著哩。以後,林秋家裏的事,你就多擔待一下。”村長說著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富生忙用手拍著村長的後背說:“叔,你快回去吃點咳嗽藥,好好休息吧。林秋家裏的事有我們呢,你就不用操心了。”
村長咳嗽出了眼淚,用手背抹了下眼淚,清理著嗓子說:“沒事,我這都是幾十年的老毛病了,我還是先去林秋家看看吧,這個孩子真讓人擔心。唉,你說這個孩子咋就這麽命苦?啥事都能讓這她攤上。”
富生長長歎了口氣道:“唉,沒有辦法,人的命,天注定!我們隻能盡力而為幫幫她就是了。”
村長和富生說著來到林秋家,看林秋臉色蒼白,輸著**睡著了。
劉奶奶給村長和富生打著啞語,意思林秋吃了一點睡著了,讓他們別擔心,回去休息。
村長又感激的看著趙大夫,趙大夫也給村長打著啞語,讓村長回去休息。
村長胸部一起一浮,又要咳嗽,嚇得村長忙用手捂著嘴,跑到大門口,彎腰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趙大夫聽村長咳嗽得厲害,急忙打開藥箱,取出一瓶痰咳丸走到村長跟前說:“叔,你把這個含上,雖說有點苦,但止咳是很快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林秋這裏有我和我劉姨呢,你不用擔心。你這幾天臉色一直也不好。”
村長咳嗽著接過痰咳丸,向趙大夫擺了擺手,轉身向前走去。
趙大夫看著村長遠去的背影,顯得很疲憊。惆悵的仰頭看著天空中向南飄去的烏雲,又放眼望著被雨水衝洗得一塵不染的莊稼,長長舒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轉身向林秋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