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染大武漢（八）
武漢城外的74軍駐地裏，宋岩一便又一便的向龍風問道：“龍哥，這戰鬥都打了這麽多天了，咱們74軍啥時候能上前線啊？”龍風回答道：“你急什麽！該我們上的時候自然就會讓我們上了。”這時，張偉接過了話茬，他對宋岩說道：“74軍是戰區預備隊，不到萬不得以，陳誠長官是不會派我們上去的。一旦讓我們上了，那就說明前線的部隊已經堅持不住了，武漢隨時都有落入敵手的可能！”聽了張偉的話，宋岩驚訝的問道：“南線和北線共有幾十萬的大軍，不會那麽容易就垮掉吧？”張偉回答道：“我也不希望出現這樣的情況，可是戰場之上各種情況都會發生。我到是真不希望我們74軍被派上戰場。”龍風看著武漢地區的戰場態勢圖，緊鎖著眉頭沉默不語。許久之後，張偉開口問道：“龍風，你說這南北兩線究竟那一邊會守不住啊？”龍風回答道：“現在還不好說，我的心裏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覺得岡村寧次這個人不太好對付。他在日軍中號稱是巴登巴登同盟三羽鳥的第二位，恐怕是有些本事的，而且他手中的兵力也很龐大，到目前為止他尚有2個師團的兵力沒用呢。我總覺得他在玩什麽陰謀。這個家夥是個中國通，對我們的國家有深刻的了解，是我們國軍的頭號勁敵啊！”張偉不服氣的說道：“可是薛嶽將軍也不是白給的啊！更何況薛嶽將軍手中有20個師30萬人的部隊，就算岡村寧次再狡猾，想消滅這30人的國軍，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啊！”龍風沒有和張偉繼續爭辯下去，他緊盯著地圖思索著岡村寧次會從哪裏下手。這時，趙德生推開門走了進來，他對屋裏的三個人說道：“北線的最新戰報！”說完就走到了地圖前，用鉛筆開始勾畫北線的戰場態勢。
從10月20日至10月26日，富金山、史河一線終日炮聲隆隆，徹夜不息。日軍第10師團和第13師團相互配合，展開了大規模的進攻。71軍將士在宋希濂將軍的指揮下沉著應戰，打退了敵人一波又一波的進攻，日軍在富金山下棄屍數千具，也沒能越過富金山大峽口。
富金山的首戰告捷，讓孫連仲倍感欣慰，同時也了卻了他的一樁心願。早在台兒莊一戰，正是日軍第10師團使 他的西北軍受到了空前的損失。他心裏早已向那些陣亡將士許了願，他要在今後的戰鬥中，一定要讓第10師團拿血來祭、拿命來還。如今宋希濂狠狠的痛擊了第10師團，讓他們損失慘重。這不能不讓他從心底裏感到緯籍。不過這些想法他始終是藏在心裏的，對任何人都沒提起過。也是從這天起，孫連仲覺得欠了宋希濂一個人情，一個他日後要加倍償還的人情。因為宋希濂替他重蹈了台兒莊的覆轍，宋希濂的起家老本36師，僅在這短短的6天時間裏，就由1萬餘人銳減到5000餘人，可以說是傷筋動骨了。
10月27日清晨，天剛放亮。71軍軍長宋希濂就走出了臨時指揮所，向著不遠處的富金山頂爬去。他已經是多日未曾合眼了，滿腦子都是隨時可能出現的不利戰局。孫連仲把北線抗擊日軍的重擔壓在了自己的肩頭，他既緊張又興奮。他一便又一便的想著自己的部署，想著71軍整個防線的強點和弱點。他想知道自己的對手荻州立兵下一步將會把主力投向哪裏。但到目前為止，宋希濂還沒有想出更好的對策來。從目前的戰場態勢來看，71軍是相當的被動的。進攻時間，攻擊方向，隻能由對手決定，而71軍隻能采用被動防禦來應付。日軍打到哪裏，他就得防到哪裏，而且還必須照顧到全局。作為一線的指揮官，這是他感到最艱難的地方。
山坡的草叢中，濕漉漉的露水已經打濕他的褲管和鞋子，可是他似乎是毫無察覺，依然是快步朝山頂走去。山頂上，宋希濂舉目遠眺，平靜的大地已經被朝陽喚醒。富金山下的日軍已經開始再做調動了。以他多年來的戰場經驗來看，今天日軍絕對不是普通的戰術調動。宋希濂趕緊下山返回軍指揮所，他抄起桌上的電話，首先把電話要到了左翼36師師部。
“陳師長嗎？你準備得怎麽樣啦！”宋希濂首先開口問道。陳師長趕緊回答道：“軍座，您盡管放心，我這裏已經得到了補充，現在一切都以準備完畢了，就等小鬼子過來送死來了！”宋希濂有些擔心的問道：“你們陣地前麵有什麽動靜嗎？”陳師長回答道：“現在還沒有什麽大的動靜，可派出去的搜索隊回來說，小鬼子在後麵窮折騰，不知道他們又在搞什麽花樣？我總覺得這裏有什麽貓膩。”宋希濂見他已經有所警惕，心中略感安慰。他提高了聲音說道：“陳師長，現在鬼子調動頻繁，是在集結兵力。今天鬼子一定會再次發起進攻的，你們一定要作好準備。你們與鍾師長的結合部千萬不能馬虎，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在鬼子發起進攻後，判明鬼子的主攻方向。”陳師長見宋希濂如此的重視，就很嚴謹的回答道：“請軍座放心！我們一定密切注意鬼子的動向，嚴陣以待，絕對不會給鬼子流下任何的可乘之極。另外我也想再問一下，我們還要在這裏堅守多久？”宋希濂知道陳師長這是想摸摸底，好在心裏有個準備。於是宋希濂便回答道：“再新的命令沒有到達前，我們的任務就是死守富金山、史河一線。”宋希濂掛上了電話，緊接著他又要通了88師的電話。他又仔細的向鍾師長交代了一下，這才放下電話，安心的透了口氣，他對門外的副官喊道：“王副官，給我準備早飯吧。”
27日的上午10點多，日軍終於作完了戰術調整，開始拉開了進攻的序幕。首先是黑壓壓的一群日軍轟炸機飛臨富金山，在國軍陣地上狂轟濫炸。成堆的航空炸彈，轉眼間就把富金山炸得煙塵蔽日，火光衝天。地麵上，荻州立兵已經放下了輕敵的態度，集中了所有的火炮，伴著肆虐的轟炸機，加入到了對71軍的狂轟濫炸中。此時，富金山上已是一片廢墟，所有剛剛搶修完畢的工事，再次的變成了廢墟。
36師的陣地上，陳瑞河承受了很大的壓力。這次進攻荻州立兵仍然以36師為突破口，似乎專門要跟他們36師過不去。前幾天的進攻已經讓36師傷亡過半了，雖經過緊急的補充，36恢複了一定的戰鬥力，但是36師的戰力畢竟是大不如從前了。陳瑞河知道軍長絕對不會看著自己的起家老本受難而無動於衷的。要知道，沒有36師，便沒有軍長的今天。所以陳瑞河始終都是咬緊了牙關，苦苦的支撐著。宋希濂看著36師的處境著實有些心疼，但作為國軍的高級將領，作為一名職業軍人，他的為人處事，職業道德，都遠超其他的黃埔同窗。胡宗南和湯恩伯敢私自放棄陣地，他可不敢，也永遠不會。此時，他效忠蔣介石，但他不做昧良心的事。胡宗南和湯恩伯可以看不上李宗仁，但他對孫連仲這個雜牌將領卻敬重有禮。原因很簡單，孫連仲是他的上司，是他的長官。長官是不分黃埔嫡係還是雜牌的。宋希濂不但能征慣戰，還是一名深明大義的軍人。宋希濂的良心、正義，終於使他放棄了私念。他毫無回旋餘地的告訴陳瑞河：“從現在起援兵一個都沒有！而且36師一步也不許後撤，有多人就上去多少人。如果36師的人都填進去了，他宋希濂就把自己也填進去！”宋希濂怎麽說的，就一定要怎麽辦。深知軍長脾氣秉性的陳瑞河鐵了心，一定要與陣地共存亡。
36師陣地的前麵，已經躺滿了日軍的屍體。36師的陣地上，工事早就被航空炸彈和重型炮彈揉搓得無影無蹤了。36師的官兵們踏著滾燙的土地，憑借著彈坑還在堅持著戰鬥。又一連打了7天，荻州立兵的第13師團還是未取得任何的進展。富金山頂，宋希濂每天都要爬上去觀察戰場的情況。36師浴血奮戰的前前後後，他都十分清楚的看在了眼裏。他為自己的老部隊每一次反擊得手而歡呼，也為日軍每一次突入陣地而擔憂。但36師憑借著頑強的防守和果斷的反擊，自始至終都沒給他臉上抹黑，自始至終都讓他感到激動和驕傲。他為36師，為那些浴血奮戰的士兵們而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