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的人太多,顏色明亮又複雜的衣裳刹那間就混淆了視線,李鳶穿梭在歡快的人群中試圖尋找海納爾,不知不覺就也被裹挾進了跳舞的隊伍,終於在人群的最裏頭找到了海納爾。

海納爾跳的心不在焉,直到看見李鳶。

頓了一頓,他笑了。

音樂在刹那間**,海納爾也像是在刹那間注入活力,他變得昂揚,變得歡快,變得熱情。

李鳶這是第一次看見海納爾跳舞,一直聽說什麽新疆人都會跳舞的傳言,她想或許不包括海納爾,因為他有點冷有點傲的氣質一點也不像是會跳舞的人,至少李鳶想象不出他隨著音樂擺動肢體的樣子。

可是她今天看見了,哈薩克族的音樂願意將活力賦予每一個熱愛她且舞蹈她的人,海納爾的身影在晃**的火光中自信又豪邁,聳肩、抬手、轉圈……他的目光始終望著李鳶。

焰火上揚,湧入星空,人間美好。

海納爾來到李鳶麵前,他的眼睛發亮,肩膀聳動著喘息,李鳶想讓他別太累,海納爾忽然抓起她的袖子:“走,一起。”

“我不會跳,看你跳就好了。”

“我教你啊。”

“感覺很難……”

“人不能還沒有嚐試就說做不到,走吧,我還沒有教過你跳舞呢!”

海納爾將她扯入人群,李鳶看著周圍的朋友們都歡呼雀躍的想要帶著她一起跳,便一點點抬起手,學著海納爾的樣子擺動起來。

在這樣的寬廣的草原,晃動的焰火,躁動熱鬧的音樂下,沒有人在意你的動作是否標準,你自己也不用在意,跳起來、笑起來就夠了。

一直到一點多,這場篝火晚會才算是結束,人們零零散散的離開,依依不舍的告別。

李鳶坐在遠處的草地上,身影隱匿在遠處的雪山中,格外安靜,因為她有些疲倦了。

她看見有人向這裏走來,聽見鞋子掠過草地的聲音,李鳶已經猜到是誰了。

海納爾蹲在她的麵前,將一把糖果塞給她,“累了麽?”

李鳶點頭:“但是玩得很開心。”

“足夠你記住新疆了麽?”海納爾忽然問。

月光像在草原上灑下一層潔白的鹽,也照在海納爾的眼睛上,李鳶看著他,點頭,神色柔和。

“記住了。”

海納爾伸手摸了摸李鳶的頭,目光卻移開到了別處,他克製不住,怕多看一眼又會說問出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今晚喝的有點多。

“能記住就好。”

“那你會記得你救過的所有人裏的每個人麽?”

海納爾做到了旁邊,想抽根煙,但還是收了起來,搖頭:“不記得。”

李鳶抿著唇,看不清眼裏的情緒,許久才點了點頭。她覺得鼻子有點酸,看來山上的風到了夜裏還是有些冷。

“嗯。”

“但我會記得你。”

李鳶扭頭看向海納爾,睫毛微動,某種奇怪的情緒湧上心頭,像是竊喜又像是欣慰,就像是月光獨獨隻照在自己身上。

李鳶扯著衣角,慢吞吞地說:“謝謝啊。”

——

早上李鳶剛洗完臉,就聽見有人敲門,一打開,就看見沈從文站在門口,衝鋒衣、登山杖、背包,整裝待發?

看來還是讓他打聽到了自己的房間,李鳶有些難言。氣不過的看著他,問:“怎麽了?”

“聽說你們今天要進雪山,我和領隊說好了,和你一塊去!”

一旁的門開了,文艾探出腦袋,嘴裏叼著根牙刷:“去吧去吧,咱科考隊就倆男的,多去一個還能幫我們搬東西。”

“我東西我自己搬。”李鳶說著就要關門,門縫卻被一隻腳擋住。

沈從文嘿嘿的笑,討好道:“李鳶,那設備多重啊,我必須要幫你,累到了對身體很不好的……”

眼看著沈從文又開始碎嘴,李鳶閉上眼歎了口氣,妥協一般點了點頭:“行行行,去。”李鳶說完一把關上了門,多餘的話她一句也不想聽。

文艾意味深長的看著沈從文,替他鼓勁兒:“沈老板,加把勁兒,好機會!”

沈從文一下樂了,會心的笑著:“是伐?我也這麽覺得的,我覺得李鳶已經比以前接受我了,她昨天跳舞的時候還跟我笑了……”

沈從文又停不下來了,文艾笑容緩緩僵住,有點後悔剛剛跳出來湊這個熱鬧,她一言難盡地笑笑,默默地關上了房門。

之前李鳶進山隻是前去觀測,確認當地環境地貌,類似於排頭兵,而這一次,九個人的科考隊則是要正式進駐雪山,尋找雪豹。

“李鳶,和我坐一輛車吧?我車上什麽都有,你會用的到的……”

“不用,我和文艾坐一輛。”李鳶要在去前麵帶路,她心不在焉的躲開沈從文,看向停在遠處的那輛銀色越野,以前的這個時候,海納爾已經在裏麵等著她了,但是今天,空空如也。

是啊,科考隊帶了專業的野保向導,海納爾不用和他們一起走了。

“李鳶,你答應吧,我車穩……”

“她和我一輛。”

一道聲音打斷了沈從文,李鳶驚詫的回頭,海納爾從遠處而來,他一大早起來去幫新婚夫妻整理氈房前的篝火灰燼,這是才回來。

“你要……我們一起去?”

海納爾笑了下,滅掉了手裏的煙,在水龍頭上衝手,一邊說:“你們有你們的向導,但我是你哥哥找來保護你的,不一樣。”

最後的“不一樣”三個字,其他人是沒聽出來什麽,但文艾可是敏感的很,頓時皺起眉頭仔細的打量著兩個人,尤其是海納爾。

她原來沒把這哈薩克族帥哥放眼裏,畢竟追李鳶的人多了去了,沈從文雖然話多,但長相和家世可樣樣差不了,但李鳶還是不喜歡,她也就不信李鳶會在新疆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對別人生出想法。

可她想錯了,這句“不一樣”瞬間讓文艾想起了昨晚的蛛絲馬跡——兩個動不動對視的人,跳舞時旁若無人的說話,文艾心裏瞬間冒出另外三個字。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