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完,陸領隊就沒什麽好氣的站了起來,一揮手道:“走了走了!你們也想開個會再走?”

不想,自然不想。

他們是來找駱駝的,找駱駝可不需要開會。

海納爾問李鳶:“那位陸領隊相處起來怎麽樣?”

“不怎麽樣,凶巴巴的。但是人很專業。”李鳶實事求是。

羅布泊沒有信號,隻能依靠兩台衛星電話。方才有個科考隊員想借用一下都被陸領隊拒絕了,說什麽提高電話使用效率,不能浪費電量之類的,這話一時讓大家心裏都生出些不滿。

“果然研究這玩意兒的人,和這玩意兒一樣不好惹。”沈從文附和。

三個人一邊說著一邊上了車,等到這時,他國科研隊才散場,六個外國人三輛車,加上他們的,七輛車浩浩****的向深處而去。

說起羅布泊的生存環境,雖然寸草不生,但區域內卻有人類活動,甚至已經生存了千百年。

陸領隊對附近地形進行勘測,他得出結論,今天應該可以在天黑前趕到羅布人村寨,屆時將在其附近駐紮。

在羅布淖爾、台特瑪湖以西至尉犁東河灘一帶有兩條河流過境,一條塔裏木河,一條是孔雀河。兩條河流在時間的推波助瀾下淌過羅布泊的平原,在密布的沙丘壟崗之間,留下上百個大小不一的水泊,當地人叫它庫勒,或者海子,羅布人就生活在塔裏木河畔的小海子旁。

他們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沙漠之中,保留著最原始的生活方式,素有“不種五穀,不牧牲畜,唯以小舟捕魚為食”的生活習性和傳言,是唯一生活在羅布泊的土著民族。他們獨特堅韌,千百年來始終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片土地,綻放著獨屬於隔壁荒漠的生命力。

李鳶之前在查找羅布泊相關資料的時候就看到過,上個世紀,有一個年輕的羅布族人,曾用刺槍獵殺過13頭野駱駝。

“13頭?”海納爾也有些驚訝了。

“對,13頭。所以說,他們能生存在這地方一定是進化出了超脫尋常人的力量和耐力。”

沈從文躍躍欲試:“我倒是還真挺希望見到他們的。”

“估計懸,聽說攏共就二十來戶,那寨子也遠。”

海納爾:“我覺得這個陸領隊說的,應該都是他心裏已經有了保票的,說不定,今天還真能遇見。”

沈從文打了個哈欠:“你對這個領隊很信任啊?”

李鳶:“在這種不毛之地,他是最值得信任的。”

“李鳶,你不是信任陸領隊,你是信任海納爾。”

“有什麽區別嗎?”李鳶白了他一眼:“昨天晚上你睡得最早,怎麽還困?”

“昨天那風嚎了半夜,誰能睡得著?還有你們倆,一直擱那兒悄咪咪悄咪咪的說話,我捂著耳朵想裝聽不見也不行。”

海納爾抿唇,有些難為情的笑了。

李鳶卻絲毫不害羞,反而還回頭,皺眉瞪著沈從文:“你別太誇張行嗎?我們攏共說了幾句話?”

沈從文漫不經心的躺倒,抱著胳膊假寐,嘴上卻不停:“什麽: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真的假的、雪山上不能撒謊……”他一會兒放粗聲音,一會兒捏著嗓子,轉來轉去的學海納爾和李鳶說話。

李鳶氣得臉紅,把椅子往後撤,伸手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

沈從文滿不在乎地躲開,還說:“以後你倆說情話出去說,我就聽不見咯。

“以後我倆說話前,先把你捆起來扔了。哎沈從文,你說這沙漠裏野駱駝餓那麽久了會不會吃肉?”

沈從文沒明白李鳶為什麽突然這樣問,皺起了眉:“不知道啊,應該會吧。”

“我拿你做個誘餌,綁起來扔在外麵,看能不能吸引來野駱駝?野狼也行。”

沈從文睜開了眼睛,一臉傷心加震撼的表情,砸了兩下嘴:“嘖嘖,李鳶,沒看出來啊你這麽狠?”

“你自己說的,誰研究什麽玩意兒就跟什麽玩意兒一樣不好惹。”

“我懂了,你就是頭陰晴不定的母豹子。”

李鳶一直跟沈從文鬥嘴,海納爾就靜靜地聽著,他其實知道,李鳶並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她不擅長在嘴皮子上爭個長短勝負。但作為這裏沈從文最信任的朋友,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李鳶的確讓沈從文開心起來了。

這一路上狀況百出,有一輛車車胎爆了,海納爾脫了外套,二話不說就過去替他維修,動作麻利,幾下就換上了備用胎,隻是臉上不小心沾了點機油。

李鳶輕輕的替他擦幹淨。

中午,車隊停了下來。

他們發現了一頭死亡至少三天以上的野駱駝。

幾個人,包括李鳶,都圍著那隻駱駝的屍體拍照記錄。炎炎夏日下,它平靜的躺在那裏,風沙蓋住它的身體,發出極具攻擊性的腐臭味,皮毛已經潰爛,駝峰和肚皮膨脹,估計很快就會因為高溫暴曬而產生爆炸。

李鳶注意到它的牙齒,陸領隊也在這時開口:“根據這隻駱駝的牙齒判斷,是屬於自然老死。”

李鳶在心裏默默讚同。

但是國際考察團隊的詹姆斯卻不這麽認為,他覺得這隻駱駝毛發有撕裂痕跡,應該是同類相互搏鬥導致死亡。

陸領隊看都沒看詹姆斯,隻是平靜地解釋:“野駱駝經過長期的演化和生存,早就進化出了極高的群體性,團結協作,相互扶持,不可能與一隻老駱駝自相殘殺。”

“它們本身就喜歡打架,有很強的攻擊欲望和報複心,什麽都有可能。”

詹姆斯像是絲毫沒有察覺陸領隊對他的反感,他以為這隻是一次學術和觀察上的探究,卻在陸領隊聽來是對他的不尊重,也是對野駱駝家族的團結不尊重,索性直接轉頭走了。

眾人看氛圍不對,也都在收集完照片後紛紛上了車。

“李博士,你們這個領隊,脾氣不好。”詹姆斯笑著對李鳶說,眉眼間頗為苦惱。

“聽說陸教授這些年在羅布泊三進三出,他不相信野駱駝自相殘殺,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好吧,沒關係,他要是也像你這麽友愛和善就好了。”

李鳶笑了笑,跟他告別,轉身上了車。

沈從文都不敢看那具屍體,那腐臭味老遠就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