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人。”心中奇怪,但是索莉塔絕對不會天真的以為是因為雲的一時心軟而這麽說的,因為他對主人的稱呼便一點反應也沒有,微微一頓,索莉塔問道,“那請問主人,索莉塔……該自稱什麽?”
雲沉默了一會,說道:“隨便,隻要不讓我聽到那個字就行。”
“是,主人。”索莉塔心中卻莫名地湧起一陣自憐,連奴隸都比我高貴麽?她無法克製地泛起這種想法,雲這麽對自己說的時候那般隨意的輕蔑讓她的心莫名地痛著。
但是很快的,她將自己的心緒掩藏了下來,自己又算什麽?什麽都不是的自己在他的眼中就更是什麽都不是了,連生存都隻是苟延殘喘的現在的自己,又還能奢求什麽?
少年卻絲毫沒有在注意到女孩異樣的意思,又或者注意了也不在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雲淡淡地道:“我餓了,你去準備吧。”
“是。”索莉塔站起身來,恭謹地退出房去,才出了門口,她卻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淚水,她飛快地走著,她害怕自己的哭聲瞞不過房裏的主人,她知道自己,再忍不住悲傷。
房間裏,看著那抽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雲冷漠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歌茜蒂雅那冰冰的小手卻已經撫上他的臉頰,她的臉貼著他的頸,輕輕地摩挲著。
“不要悲傷……”少女的聲音在他的耳旁輕輕地回**著,雲略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她的眼迷離而美麗,卻帶著一絲本不應屬於她的哀傷,深沉,如海,就仿佛,本應該是屬於雲的哀傷。
他霍地停住了那尚未出口的話語,突然湧起莫名的明悟,沒來由的,他霍地明白了,那份哀傷不是屬於她的,但是,卻是屬於他的!
他無從知曉為什麽屬於他的哀傷會出現在她的眼底,但是他無從否認,甚至根本不需懷疑,那是屬於他的哀傷,一如許久之前,那遙遠得仿佛早已過去不知多少年的歲月裏他的雙眼中的承載。
是因為血族那什麽奇怪的“血契”嗎?雲這般問著自己,沒有答案,血族的存在在此之前根本就不在他的認知裏,久遠得隻能從古老的書籍記載中去追尋。
他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就這麽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而現在,他眼前的一切正偏離他的認知,魔界嗎?這裏便是?雲毫不懷疑,無論是頭上頂著的血月,還是這迥然於自己所認識的人類。
但是知道這裏是魔界對他來說根本一點幫助也沒有,血契的存在他感覺得到,和歌茜蒂雅之間的聯係他感覺得到,但是他感覺不到束縛的力量。血族的血契是什麽東西他早已不再像一開始那般一無所知,契約的束縛之力他卻絲毫也感覺不到,就仿佛血契不存在一般,但是他又確實地感覺到彼此之間聯係的存在,就如同此刻,他在她的眼中所看到的,他的悲傷。
他的眼中卻是一片蒼白,看不見一點表情,無論哀傷,就仿佛,歌茜蒂雅在代替他的心,那被深深掩埋在心底的悲哀和絕望,他不會認錯,就在許久或不久之前,那份哀傷,是映在他的眼底。
“不要悲傷……不要悲傷……”歌茜蒂雅根本不知道為什麽會感覺到哀傷,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是她卻知道,這是屬於他的哀傷,她不能理解他的悲傷,但是她卻下意識地安慰著他,撫摸著他的發,仿佛之前那陪伴著她的寵物。
雲突然動了,他的手抓著她的手,歌茜蒂雅的手冰冷而沒有熱度,是血族的特性還是我的手早已經沒有了溫度?雲自嘲地笑著,他早已經失去了判斷的能力,因為,他也已經沒有了判斷的必要,不是嗎?
“好了。”雲的聲音輕輕淡淡地,卻帶著不容違背的堅決,看著她迷惑的雙眼,雲的心中霍地微微一軟,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好了,歌蒂,我沒事了,謝謝。”
正踏進房內的索莉塔聽到雲溫柔的聲音,腳步不穩差點便摔倒在地,也幸好她的武技仍在否則她手中托盤上的東西便要遭殃了,但即便如此,她仍是仿佛被嚇到了似的小心翼翼地瞅了雲一眼。
卻正見到雲仿佛感應到了似的掃過來的一眼,卻仍是一般的冰冷,索莉塔心中一驚,急急地低下頭,端著那盤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食物慢慢地走到雲的身前,恭敬地跪下。
幾天下來之後,索莉塔已經開始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她發現,其實雲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相處得多,雖然喜怒無常甚至可以說殘酷暴戾,但在平靜的時候他卻是優雅得仿佛最高貴的貴族,而他身上那種透著冷漠而自然散發出來的憂鬱氣質,更是最容易令女人陶醉的迷藥。
在看不見他暴戾一麵的索莉塔越來越沉醉在那淡漠的氣息之中,那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悲傷築就的冷漠,配合著他優雅的貴族氣質,索莉塔漸漸無法自拔。
在主人的另一麵之前,她無法湧起惡感,甚至漸漸的,她感覺到自己心的變化,她可以憎恨主人那瘋狂血腥的一麵,卻無法抗拒一個悲傷的失落者,她感覺得到他的悲傷,那種淡淡的,無法釋去的,悲傷。
“你在想什麽?”雲淡淡的聲音將不小心陷入了沉思中的女人驚醒過來,索莉塔卻早已不再如幾天前被問到時那般手足無措,她輕輕地答道:“主人,索莉在想,主人為何會在這裏停留這麽久?無端揣測主人心思,請主人恕罪。”
“你越來越會說話了,索莉塔。”雲微微一笑,輕輕讚道,微微一頓,旋即說道,“是不是因為聽說了之前我一直朝著這裏直線疾奔,而到了這裏卻又毫無動靜的傳言呢?”
“是,主人的睿智永盛榮光。”
“那,你是怎麽想的呢?”雲笑著問道。
“是,請恕索莉放肆了。”索莉塔微微欠身,雖然這並不是之前她在思考的問題,但是確實也是這些日子她所感到的疑惑,而原因也確實如主人所說的一樣,她也曾暗自作過諸多的猜測,但是同樣得不到答案。
雲的來曆如同他詭異的強大一般,誰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當然,外麵的那些人以為他是從血族那邊而來,但是索莉塔所知道的卻比他們要多,同時也更清楚,雲的神秘,也更加無從猜起,他的目的。
無論是毫不留情地殺死那麽多的血族還是人類,還是突然在萊普的停留,她都無從知曉,他在想些什麽,難道真的如同外麵的人所猜測的一般,他得到了血族的至寶,所以才被血族追殺?!而之所以感到萊普而停留下來的原意是因為這萊普城是人類抗擊血族的第一堡壘呢?!
索莉塔邊留意著雲的反應邊小心翼翼地說道:“……索莉大膽的猜測了,主人之所以在這萊普小城停留,是否在等待著什麽呢?”
“哦?等待?”雲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等待什麽呢?你認為?”
看到雲似乎沒有動怒的意思,索莉塔鬆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請主人恕罪,您的神秘浩瀚如海,主人的想法索莉猜測不到。”
“嗬嗬,小滑頭。”雲微笑著,輕輕地歎息著,似責怪卻沒有怒意,已經漸漸習慣了雲的性格的索莉塔微微一笑,輕輕地吐了吐舌頭,仿佛頑皮的小女孩。
一開始是為了討好他,而漸漸的,她卻仿佛回到了那失去的無憂無慮的童年,又或者隻是單純的,習慣?她早已無法分清,就算是自我陶醉,也隻能欺騙自己。
“外麵的猜測很多吧?”雲微笑著,卻讓索莉塔霍地心中一冷,即便同一種微笑,她卻看得見其中的冰冷,收起微笑,索莉塔恭恭敬敬地立著,她知道,此刻的主人並不是片刻之前那溫和的少年,即便是同一個人,同一種微笑。
索莉塔恭謹答道:“是的,主人。”
雲問道:“流傳最廣的是哪一種呢?”
“是,主人。流傳最廣的是您攜帶了血族至寶被血族追殺不得不在萊普停留之類的。”索莉塔在說這話的時候膽戰心驚著,她實在害怕自己言語中會再有什麽不適激怒了雲。
而這幾天來,她已經見多了這樣的事,甚至還有一絲莫名的甜蜜,有一個出言“侮辱”她的傭兵,又或者其實應該隻是作著該有的猜測的傭兵剛好被雲所聽見,他的下場就跟當日“天堂”大廳內的拉伯裏一樣,而他身後的卻隻不過是個小小的傭兵團而已,他們根本沒有青龍的勇氣去向他質問。
雲的翻臉無情喜怒無常之名隨著他的神秘而同樣盛傳,但也拜這份聲明所賜,那些在猜測雲得到了血族秘寶的人們暫時仍未被貪欲衝昏了頭,至少,暫時仍是這樣。
但是,她已經開始感覺到周圍的異樣,那些看著她的人們的眼中露出了她所熟悉的神彩,那是貪欲。血族秘寶的名頭實在是太惹人遐想了,而對於這些常年與血族作戰的賞金獵人們來說,更是如此。
賞金獵人,他們早已經拋棄了傭兵的準則,而利益便是衡量的唯一標準。
當利益足夠大的時候,他們絕對會不惜一切。
“嗬嗬,血族秘寶嗎?”雲把玩著手中銀杯,嘴角掠過一抹戲虐笑意,“人類的想象力還是那麽貧乏呢……”
索莉塔的心微微一凜,“人類”?難道主人不是人類?旋又想起雲的淡紫雙瞳,旋即釋然,魔人一向是不認為自己是人類的一員的,雖然他們自己在人類中身居高位。
雲掃了掃索莉塔一眼,輕笑道:“我從血族那邊帶出來的東西可是隻有歌茜蒂雅呢……嗬嗬,不過就算是我這麽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吧,一群愚蠢的東西,對不,歌蒂?”
“嗯。”歌茜蒂雅迷茫地眨了眨雙眼,抱著雲的脖子重新伏下頭去。
看著那幾乎沒有一刻分開的兩人,索莉塔的心中莫名一寒,她恭謹地垂下頭,害怕自己不敬的眼神會被主人看到。
“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雲微笑著輕輕讚歎,“我的確是在等待……”
索莉塔驚訝地抬起頭,她感覺到主人話語中的歡喜,在見到他微笑的那一刻,卻禁不住感到有些發冷,她聽見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仿佛呢喃,“……而時間也應該差不多了吧?”
心中疑惑未落,窗戶破碎的聲音已經落入索莉塔的耳內,她的頭方抬起,她沒有看見來者是誰,但是主人嘴角那抹猙獰的歡欣,她卻絕不陌生,她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頸後潮濕的錯覺讓索莉塔的心微微一跳,熟悉的氣息湧進她的鼻端,旋即瘋狂的蔓延起來,濃鬱的血腥在瞬間侵蝕了房中的所有味道,索莉塔沒有睜眼,麵前的一切卻仿佛過去重演。
寂靜的攻擊,瞬間的結束,無論是進攻者還是被進攻的人,似乎都並不準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過對於自己的主人,索莉塔更願意相信他是習慣的保持沉默,即便是在來到這萊普城後,雖然他同自己的說話漸漸多了起來,但是並不代表著他改變了自己的性格。
主人的冷,她從不懷疑那是否能凍僵雪狼。
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後,索莉塔睜開了眼,就算是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自認為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麵的索莉塔仍是忍不住幾欲作嘔的衝動,隻有她的主人,仍是沉默地站著,對適才的變故及此刻這滿地的屍骸沒有任何的反應,而他嘴角那一抹陶醉的微笑更讓索莉塔身心生寒。
“門外的客人,怎麽還不進來?”雲看著那緊閉的房門,霍地微笑著,輕輕說道。
“啪!!”靜寂,然後是沒有預兆的,突然間,那扇據說是用上好古木所製各有名家雕刻的房門已經飛了起來,往雲壓去,攜著劇烈的風暴。索莉塔第一次看清了少年的動作,那是極其簡單而迅速的一抓,他的手指修長而白皙,然而卻是最致命的武器!
隨意地甩了甩手,對於那被雲隨後扔在一旁的屍體,索莉塔並不陌生。那是“天堂”中的一個侍者,他的臉上還帶著驚恐,他的下巴早已經被打缺了,顯然來到這裏並不是他的本意。
但是,這並不能引起主人的同情,即便早已深知他的冷酷,但索莉塔仍是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抬頭望去,他正看著房間中不知何時所出現的黑衣大漢們,一臉戲虐的微笑,卻絕對沒有絲毫緊張的表情,如同他身後掛著的正揉著朦朧的睡眼好奇地打量著這不速之客的歌茜蒂雅。
“啪!”雙方對視著沉默良久,雲突然微微一笑,打了個響指,黑衣大漢們卻如臨大敵,手中的武器向著雲紛紛高舉,眼中更露出戒備的神情,雖然明不知道不應該,但是索莉塔卻仍是不可自製地湧起好笑的感覺。
而索莉塔或許還有些顧忌,歌茜蒂雅卻是百無禁忌的“咯咯”笑了起來,“雲,雲,他們在幹什麽啊?好好笑的樣子哩……”
雲一邊輕撫著歌茜蒂雅那銀白的發絲,一邊微笑著回答道:“他們是來找我玩的,歌蒂乖,繼續睡吧,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了。”
“嗯。”歌茜蒂雅乖乖地重新伏下,閉上了雙眼,回到夢鄉。
索莉塔看著這對絲毫不把來人放在眼底的主人,心中一陣無奈,來人是誰雖然她無法確切知道,但是猜也猜得出來一些,就這幾天那群人盯著自己的那種仿佛要將自己吞下去似的貪婪眼神,正跟眼前的這些家夥一般無二!
“好了。”她聽見自己的主人微笑著,“你們找一個可以做主的人出來。”
黑衣人們目光轉了轉,不一會兒幾乎都將目光集中到了中間的那個人身上,卻聽他輕咳一聲,稍微往前踏了一小步,微微一禮,恭謹說道:“深夜來訪還請主人見諒。”
這話一出,倒有大半人感到錯愕,隻有雲的雙眼微微眯起,他知道這個被眾人臨時推戴的“首領”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真正實力”而開始萌生退意了。
“嗬嗬……”雲突然笑了,他的笑容溫和而優雅,如同一個貴族應有的那般一樣,索莉塔卻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去,她知道他殺人的時候從來都是微笑著的。
“你們半夜裏砸破我的窗戶,打壞我的房門,一大群人黑衣蒙麵凶神惡煞地衝進來,還把我的地板都搞髒了,你現在卻說要我見諒?”雲冷笑著,無視黑衣人們怒視的眼神。
少年溫和的笑容讓黑衣人首領心中微鬆,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聽見少年的話語再次想起,蒙麵巾下的笑容也不由一僵,他的眼中也不由冷了下來,雖然知道麵前這人的實力深不可測,但是此次來的人可都是精英人物,難道這麽多人還打不過你一個嗎?!
這般想著的黑衣人首領眼神中的溫度就更是冷了三分,蒙麵巾的波動仿佛獰笑:“大人所說甚是,是小的等唐突了。”
“哦?”雲微笑著,雙眼中卻是精光一閃,“你怎麽叫我‘大人’?我可不是什麽大人哦。”
“大人說笑了。”黑衣人首領笑得像隻老狐狸,“就憑您一個人搶了血族公主,並殺敗血族的精英追兵團的偉大戰績便值得我們這般尊稱您了。”他這般說著的時候,其他的黑衣人們配合地發出了****的笑。
而他們看著歌茜蒂雅和索莉塔的眼中已露出**褻的目光,索莉塔卻再感受不到如之前一般的怒氣,的確,跟死人是沒有什麽好生氣的,雖然麵前的這些家夥還活著,但是在索莉塔的眼裏,他們卻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這群可憐的家夥,索莉塔的眼中下意識地掠過憐憫,旋即微微一驚,接著便是暗自苦笑,難道是這些天來見的血太多了嗎?索莉塔暗自苦笑搖頭,她悄眼望去,果然她的主人嘴角的微笑仍掛著,他的眼中卻已沒有絲毫的溫度。
“哦?真是過獎了呢。”雲輕笑一聲,用手指輕輕地梳著歌茜蒂雅的長發,“這便是我‘搶’來的公主呢,你們看,她美嗎?”
這時候,便是其他的黑衣人們也漸漸感覺到不對了,哪有人身處險地之中仍是這般悠閑的樣子的呢,而且,看他那動作那神情,就跟得到了新寵物的小孩子在跟來客炫耀似的。
黑衣人首領微微皺眉,能被這些人推為臨時首領,他自然有其能讓人信服的理由,他感覺不到殺氣,但是他卻感覺得到危險的來臨,那是他多年來在生死線上磨練出來的血的教訓,這更是他在諸多同伴都已倒下的過去仍活到現在的保命法寶。
不動聲色地小退了半步,黑衣人首領霍地心中一寒,他看見少年的眼中驟然暴起的寒芒,雙腿一軟,再望去時卻什麽也沒有看見,就仿佛適才所見隻不過是他的錯覺一般,他的心卻是一凜。
“當然美了,古茵帕斯家族的第二公主又怎麽可能會不美呢?”冷冷淡淡的聲音突然響起,卻不是發自麵前的少年,沒有刻意冷卻聲音,但是房間裏的溫度卻突然降低了幾分。
黑衣人首領臉頰一僵,他突然明白了適才那種危險的感覺從何而來。
那並不是錯覺!適才隻是感覺,而現在卻是親眼所見,同一個結果,卻是兩種反應,黑衣人首領看著那飄逸地站立在窗口的優雅青年,他霍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黑衣人首領所屬的傭兵團即便比起青龍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他對於自己的實力更是有著無比的自信,也因此他才會組織了這次行動,對於血族關於麵前這個少年的傳說他也聽了不少,但是畢竟不像青龍的理查那般“交遊廣闊”,他所知道的更多的是被吹大了之後的消息,原本便不怎麽容易被人相信的消息再被誇大之後就更難讓人相信了。
而正是在這般的認知下,才有了今晚的行動,隻是,怎麽也沒想到一直也沒有聽到消息的血族竟然也會今晚來襲,而更沒有想到的是,來的人竟然會是他!
魁休斯·達拉曼!他可以不認得其他人,他怎麽會不認得在這邊境之地賞金獵人們聞風喪膽有傭兵殺手之稱的魁休斯·達拉曼呢!!!他怎麽會在這裏?!他怎麽可能在這裏!!
黑衣人首領在那邊驚疑不定,然而場中的兩個主角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似的,魁休斯·達拉曼沒有看他,即便在回答的時候他的目光也不曾離開過雲的身邊。
而雲的手,雲的視線,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歌茜蒂雅,就仿佛魁休斯·達拉曼的出現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內,又或者,他,本就無所謂?索莉塔呆呆地看著這詭異的畫麵,霍地暗自苦笑,這幾天所經曆的,竟是比這一輩子的所有還豐富!
“你是誰?”雲抬起眼,輕輕地掃了掃魁休斯·達拉曼一眼,眉頭微皺,“嗯,看起來有點麵熟?我們曾經見過嗎?”
魁休斯·達拉曼麵色蒼白,如同雲之前所見過的血族一樣,他有著一雙血色的眼,隻是他卻又與眾不同,那般深邃得仿佛血水晶一般美麗,就仿佛他優雅的貴族氣度一般。
魁休斯·達拉曼輕輕一笑,微微鞠躬,他的聲音深沉而富有磁性:“初次見麵,月魔大人,我是月十三族的達拉曼後裔,魁休斯·達拉曼,在這邊境之地算是小有名氣,也許您曾經聽過我的大名,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們之前並不曾見過。”
雲認真地看了看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沒聽說過。”
魁休斯·達拉曼麵色微僵,旋即斂去,一臉優雅微笑,翩翩風度絲毫不少。
雲微微沉思了下,霍地仿佛驚醒似的輕輕擊掌,歎道:“我想起來了!”再打量了始終保持著優雅微笑的魁休斯·達拉曼一眼,雲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在古茵帕斯城堡裏,我曾經見過一個跟你樣貌差不多的人,他是你的兄弟吧?”
魁休斯·達拉曼臉色一變,平靜的雙眼中也帶上了點殺氣,他微笑著:“那是我的哥哥。”
“哦。”雲輕輕地點了點頭,旋即啞然失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估計不能再見到他了。”
魁休斯·達拉曼握緊的拳頭輕輕鬆開,神色肅穆地道:“能在月魔大人的手上回歸月神的懷抱,那是哥哥的榮幸。”
“哦?你倒是挺看得開啊。”
兩人這般若無其事地說著刺激著身旁眾人的對話,黑衣人首領早已悄悄地往後再退了一小步,並不是他不想走啊,而是他移動的瞬間他分明看見那兩雙帶著濃重不一的血色雙眼正狠狠地盯著他。
而其他的黑衣人們雖然並不如黑衣人首領那般清楚,但是卻也已經感到了事情的不妙,無論是突然出現的“傭兵殺手”,還是那自始自終鎮靜自若的少年,都遠遠超出了黑衣人們的預想。
即使不如黑衣人首領知道得那般詳細,但是關於血族中那突然興起的“月魔”的勝利事跡他們多少也是知道一點的,而魁休斯·達拉曼的話語更不會讓人有絲毫懷疑,血族根本就不屑於欺騙人類這種“弱小低劣”的種族。
那麽,也就是說,他們今晚所圍剿的,真的是那以一人之力對抗全血族的瘋子麽?眾人的臉唰地一下白了,雖然沒有人逃跑,但是他們的心中卻不約而同地打起了“撤退”的計較。比起圍剿“傭兵殺手”的榮譽還有血族秘寶的存在,顯然自己的生命對他們來說要更重要一點。
“看來,您的這些客人似乎並不怎麽歡迎我這個外來的人呢?”魁休斯·達拉曼的目光輕蔑地掃過那群黑衣人,微笑著卻是冰冷仿佛催魂的厲咒,“不如讓我來為您教訓教訓他們吧?”
似乎是請示房間主人的疑問句卻完全沒有等待主人回答的意思,在雲給出肯定的回答之前,魁休斯·達拉曼卻已經出手了,而出手的,卻不止他一人!
房間裏的驟變索莉塔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那凜冽的殺機在她的身後消失了不知多久之後她才明白過來,而她的身前是她的主人冷峻的身軀,而他的手抓向自己的後背。
索莉塔下意識地轉頭望去,那一隻鮮紅的血抓距離自己隻有那不到一毫米的短短距離,她的心霍地劇烈地跳動著,她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在他們的麵前,她跟嬰兒一般無力。
想到這裏,索莉塔不由有些沮喪,卻又有一分莫名的歡喜,那近在咫尺的冰冷氣息,卻讓她的心感到一陣莫名的溫暖。
“月魔大人,我可是好意啊,您怎麽可以就這麽殺了我的一個忠心下屬?我可是會心疼的。”
雲微微地皺了皺眉頭,隨手甩掉手中的屍體,他抬起眼看著一臉微笑的魁休斯·達拉曼,懶懶地說道:“你們半夜裏跑到我房間中來殺人難道我不能管嗎?”
“可是我已經向您打過招呼了啊……”魁休斯·達拉曼“委屈”地說道。
“可是我好像沒有說同意吧?”雲又指了指仍無力地跪在自己身旁的索莉塔,寒聲道,“而且,這個女人是我的女奴,就算是要教訓,也由不得你來指手畫腳!”
“是是是,大人。”魁休斯·達拉曼微笑著答道,旋即話聲一冷,肅容道,“月魔大人,既然那些蒼蠅已經清除完畢了,那麽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談點正事了?”
“難道我們剛才談論的不是正事嗎?”雲麵無表情地回答道。
“月魔大人,我們都是聰明人,您不是那虛偽的人類,我們高貴的月之一族更不屑於欺騙,拐彎抹角那一套我們都可以收起來了,現在這裏隻有你跟我在,我們攤開來說如何?”
“好。”無視身旁實際上還有索莉塔、歌茜蒂雅以及那一堆血族的存在,雲輕輕地點了點頭,同意了魁休斯·達拉曼的論斷。
“首先,在這之前我大哥交待有幾個問題想先問清楚,您看可以麽?”
“可以,不過我並不保證自己能夠回答,我隻能保證自己所回答的的確是真實,依莉娜證明我的誠實,請問吧。”
“感謝您的寬容。”魁休斯·達拉曼微微鞠躬,一臉嚴肅地問道,“首先,請問您的名字,我們總不能總是稱呼您月魔吧?”
“雲……”少年微微地笑了,“我的名字是雲。”
“‘雲’?奇怪的名字。”魁休斯·達拉曼喃喃自語,旋即冷靜下來,接著問道,“請問您從哪裏來?”
“我從哪裏來?”雲忍不住微微苦笑,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很抱歉,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不要這麽看著我,並不是我刻意隱瞞,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哦?”魁休斯·達拉曼顯然並不相信,他微微眯起的雙眼顯然正猜測著少年所說言語的可信度。
雲霍地微微一笑,說道:“你不必懷疑,我所說的的確是事實。”
人類的狡詐是在這邊境之地已不知多少年了的傭兵殺手所深知,然而他卻無法懷疑少年嘴角的苦笑,那並不是偽裝,那種苦澀的滋味完全超越了他表麵上的年齡所應有的界限。
魁休斯·達拉曼霍地想到了一種可能,忍不住問道:“難不成您忘記了過去的事情,對於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
雲微微一怔,他倒是沒想到魁休斯·達拉曼會這麽理解自己的回答,旋又想起,自己在人界剛剛醒來的時候也是失憶,而現在到了魔界,在魔界的過去中一片空白的自己不也同樣是等於“失憶”嗎?
雲的苦笑落入魁休斯·達拉曼的眼中卻更加深了他的猜測,是的,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實力這般恐怖的他為什麽會被那沒有絲毫力量的古茵帕斯小公主給“初擁”了。
據大哥所說的,麵前的這個人剛出現的時候應該是深受重傷的樣子,難道是因為那次重傷才導致他暫時性的失去記憶?更因為重傷之下無力“抵抗”而被一個尚未成年而又沒有絲毫力量的小女孩給“初擁”了!
魁休斯·達拉曼越想越是如此,而雲臉上的苦笑更給了他無限的遐想空間,他的態度下意識地恭謹了許多,隻聽他接著問道:“那麽請問您是否與我們月族有仇?”
“沒有。”雲輕輕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魁休斯·達拉曼的心放下了大半,畢竟魁奇·達拉曼給的命令是試探他和月族之間的關係,而不是要他和他開戰,隻看他剛才那輕描淡寫地就將自己那莽撞的手下給滅了的手段,魁休斯·達拉曼就感到心中一寒。
可怕的不僅是他的實力,更是他那種絲毫不把生命放在眼裏的驕傲,那種淡淡的卻是不容侵犯的驕傲,就仿佛麵前這些卑賤的生命連被他輕蔑的資格都沒有,那是強者的驕傲!
也是冷酷。
魁休斯·達拉曼並不是瘋子,更不像那個對自己武力瘋狂迷信的二哥魁塞特·達拉曼,他雖然好戰嗜血,卻不至於連彼此之間的巨大實力差距也分不出來。
強者,不屑於說謊,就仿佛月族對待人類時一般。
魁休斯·達拉曼鬆了口氣,露出了微笑:“雲大人,家兄魁奇·達拉曼,達拉曼家族現任執掌者,月族現任族長蒂裏斯汀·古茵帕斯的王夫,向您致上最誠心的歉意,對於之前的些許誤會還希望您能多多諒解。”
一旁已漸漸恢複了清醒的索莉塔聽到了魁休斯·達拉曼的這般話語忍不住撇了撇嘴,雖然之前的經曆她不知道,但是僅從她跟隨他以後的這些天來所見到的血族追兵就已經不知多少了,就這,他也好意思說“些許誤會”?
對於這,雲倒是沒有索莉塔這般劇烈的反應,又或者對他來說,那不過真的隻是小小的誤會而已,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就好像對方所說的不過是不小心差點踩到您一腳請您不要介意一般的輕鬆。
見到這傳說中的月魔這麽好說話,魁休斯·達拉曼漸漸放下了心,他原本還擔心自己的任務是否會無法完成了呢!於是他也笑了,輕鬆地說道:“雲大人,家兄說了,過去的誤會便讓他過去好了,請您將那小女孩交還給我們,我們以後便是朋友,隻要不是麵對我們的領袖,月族將永遠站在您的身旁。”
對魁休斯·達拉曼來說,他原本認為大哥的這番話實在是太過了,但在親眼見識到雲的實力之後,他卻又無比慶幸大哥眼光的準確,他更慶幸的是,這位傳說中冷血暴戾的月魔大人今天顯然心情很好很好說話,因此,但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著回去之後向大哥邀功時的情景了。
但是,他突然心中一寒,他霍地見到,少年的雙眼,驟然冷卻。